第18章

更新时间:2025-11-11 22:18:59

要修复那件“盘金锁绣”旗袍,尤其是要做到“无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苏锦辞仔细检查了旗袍的破损情况后,铺开纸笔,很快便列出了一张详细的材料清单。

刘巧英凑过来看,只见上面写着:

“苏州产三号、五号绣花针各一盒。”

“与旗袍金线同色的‘捻金线’三两,需韧性极佳者。”

“与旗袍底色同色的真丝绣线一束。”

“天然矿物颜料:石青、赭石、珍珠粉……”

清单越往后,刘巧英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前面那些针线她还能勉强看懂,后面那些石青、赭石是什么东西?刺绣还要用这些石头粉末吗?

“锦辞啊,这个‘捻金线’是什么线?我怎么没听过?”刘巧英不解地问。

苏锦辞耐心地解释道:“盘金锁绣用的金线,其实并不是纯金,而是用金箔包裹丝线捻制而成。修复时,需要用一种韧性极好的丝线,顺着金线的纹理将其重新固定,这种线就叫捻金线。颜色必须和金线完全一致,否则在光下就会有色差。”

“至于这些矿物颜料,”苏锦辞指着清单的后半部分,“旗袍上的金线有些地方因为氧化而褪色了,需要用这些天然矿物颜料调配出相似的颜色,进行微观补色,才能真正做到天衣无缝。”

刘巧英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头都大了。

她只知道这东西难修,没想到这么难!这些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别说红柳河这小地方,怕是跑遍整个省城都凑不齐。

她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被浇灭了一半,脸上满是愁容。

苏锦辞看出了她的为难,正想说自己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用现有材料替代。

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的霍野,却忽然伸出手,二话不说,就从桌上拿走了那张清单。

他低头,那双锐利的眼睛迅速扫过清单上的字,眉头微微皱起。

然后,他把那张纸仔细地折好,放进自己上衣的口袋里,对着还在发愁的刘巧英说了一句:“刘嫂子,你先回去吧,东西的事,我来想办法。”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刘巧英愣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苏锦辞,最后还是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把旗袍留了下来。

当天下午,霍野就直接走进了王司令的办公室,申请使用军线,打一个长途电话回京市。

电话接通后,那头传来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喂?”

“爷爷,是我,霍野。”

“臭小子,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在边疆野够了?”电话那头,霍家的大家长,退下来多年的霍老爷子哼了一声。

“有正事。”霍野言简意赅,直接将清单上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报了出来。

霍老爷子在那头静静地听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你要这些女人家的玩意儿干什么?”

“给您孙媳妇用。”霍野答得理直气壮。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老爷子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仅仅三天后。

一辆军用运输机在红柳河基地的简易机场降落,送来了一批“特殊补给”。

苟子开着吉普车,拉着一个硕大的、用帆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头箱子,一路风驰电掣地开到了苏锦辞的工作室门口。

“嫂子!嫂子!京城来的宝贝到了!”苟子人还没到,嗓门就先到了。

苏锦辞打开门,看到那个比她人还高的木箱,也愣住了。

在苟子和另外两个士兵的帮助下,木箱被抬进了工作室。

撬开木板,里面露出的东西,让苏锦辞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那里面,根本不止是她清单上写的那些东西。

最上面,是一盒盒包装精美的苏州产“牡丹”牌绣花针,从最粗的到最细的,各种型号,一应俱全。

旁边,是各种颜色的顶级“捻金线”和真丝绣线,光泽柔亮,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需要的那些矿物颜料,被分门别类地装在小小的瓷瓶里,旁边还配了一套精致的玛瑙研钵。

而最让苏锦辞震惊的,是箱子的最下面。

一个天鹅绒的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套用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刺绣工具,包括顶针、绕线板、小剪刀……每一件都温润通透,巧夺天工。

另一边,竟然还有一台崭新的、德国生产的“博士”牌台式放大镜,上面还带着一个可以调节亮度的照明灯。

这……这已经不是一个材料包了。

这是一个顶级的、武装到牙齿的、足以让任何一个绣娘都为之疯狂的“刺绣武器库”!

苏锦辞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抚过那些冰凉又温润的工具。

她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更明白,这背后,那个男人付出了怎样的心意。

晚上,霍野像往常一样,在训练结束后,来到了工作室。

他推开门,就看到苏锦辞还站在那堆“宝贝”面前,没有动。

“东西……还缺吗?”他有些不确定地问。

苏锦辞缓缓地转过身,她的眼眶红红的,里面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在灯光下,像是有星光在闪烁。

她就那么看着他,看着这个高大的、沉默的、用最硬核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心意的男人。

许久,她才用一种很轻很轻的、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开口问道:

“霍野,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地扫过霍野的心尖,让他瞬间绷紧了身体。

他看着她微红的眼圈,和那双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的、水汽蒙蒙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紧了,又酸又麻。

他狼狈地别过脸,不敢再看她,视线胡乱地落在墙角。

他沉默了很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沙哑又别扭的话。

“……我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