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都在幸灾乐祸。
【少傅是觉得惊澜是恋爱脑,读这篇诗经不想别的兵士,想得只有她的渣夫君,眼界太窄了,少傅可不得重新教教她这篇诗经吗?】
【听少傅大人的意思,原本他体恤阿澜是孕妇,下午不用来,但因为阿澜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他就给阿澜加课了。】
【他在很认真地教阿澜,再怎么说也是阿澜的夫兄,对她肚子里的侄子/女有一份责任,不希望阿澜的整个人生都围绕着男主转,想让阿澜内心强大起来,这样等男主战死的消息传回来时,她就不至于悲痛欲绝,要带着孩子给男主殉情。】
【少傅快罚阿澜,用上你的戒尺,想看想看好想看!】
卫惊澜这才明白,像裴濯韫这样心里装满天下子民,关注百姓疾苦的人,最是“恨铁不成钢”。
他对自己要求严格,对身边的人也是如此,最嫌弃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的人。
卫惊澜起身,绕过书案走到裴濯韫面前,对裴濯韫伸出一只手,“夫兄,我知错了,请夫兄责罚。”
弹幕那叫一个激动。
【来了来了!我看少傅大人舍不舍得打妹宝!】
裴濯韫倒是没想到卫惊澜这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在那一只纤细雪白的柔荑伸到面前时,他愣了一瞬。
弟妇的手腕纤瘦,圈着一串羊脂玉念珠,五指细长如葱,指甲修剪得平整圆润,泛着白珍珠一样的光泽。
而她手心的纹路浅,没有茧,看着就很娇嫩。
这样的手别说用戒尺了,恐怕用他的大手轻轻打一下都要泛红。
裴濯韫很快移开目光,神色平静,语气淡冷地问:“错在哪儿了?”
卫惊澜看着裴濯韫,声音依然轻柔,却带上了几分的悲悯和热血,“我不该只想到自己的夫君,不是只有夫君艰苦,而是所有的兵士都一样,更甚至他们所穿所用比不上做将军的夫君,可他们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用牺牲换来了我们的安稳。”
“他们都是最可敬的英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愿意将自己的所有积蓄拿出来,给边关的战士们做棉衣,送过去。”
实际上卫家还在时,她在边关长大,平常就省吃俭用,攒下积蓄给卫家军购买棉衣等。
她关怀他们的家人,还会在年底给他们每个人额外私发二两银子。
裴濯韫的神色微微缓和,弟妇虽然只顾儿女情长,但好在觉悟很高。
裴濯韫又看向卫惊澜的手,还是拿起戒尺,扬了起来。
那戒尺还没落下去,卫惊澜就怕得闭上了眼。
但她并没有退缩,站得笔直,即便指尖在颤,也用左手抓住伸出去的右手手腕,给裴濯韫打,颇有几分的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求夫兄轻点。”
裴濯韫的动作顿了顿,弹幕都激动地等着这一板子落下去。
戒尺终于打在卫惊澜手上,几乎没发出声响。
卫惊澜没感觉到疼,颤了颤眼睫睁开眸,“夫兄打完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的本意不是体罚你。”裴濯韫淡声道,特意去验证自己刚刚不该有的想法。
果不其然戒尺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弟妇的手心,那手心就红了。
“谢谢夫兄。”卫惊澜收回手,仿佛很疼,趁裴濯韫低眸放下戒尺时,她捧着自己的手心吹了吹。
裴濯韫抬眸看过来。
卫惊澜连忙把手背到身后,“夫兄打得一点都不疼,夫兄是我遇到过的最温柔的夫子,夫君都没夫兄温柔。”
“他对我……总是冷冰冰的。”卫惊澜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也低下头,紧抿着唇,一副委屈但忍着,很坚强的样子。
【少傅打没打爽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看爽了,下次真的要打其他地方好吗?还有,不如学学齐天磊打李玉湖手心时,拿起戒尺,却在李玉湖吓得闭眼时,抓住李玉湖的手心狠狠亲了一口。】
【拉扯感好绝,阿澜一点点在少傅大人心里激起了波澜。】
【少傅大人你不是自诩正直,品性高洁吗?你二弟这样对待妻子,你不管管?】
裴濯韫不记得二弟是怎么冷落舒氏的,但从母亲的态度来看,舒氏作为世子夫人如同摆设,受了不少委屈。
幸亏她怀了遗腹子,否则她的处境更加艰难。
以母亲狠辣的手段,怕是会让她给二弟殉情。
裴濯韫没有维护自己的二弟,也不为二弟找理由,低冷地说了一句,“待二弟回来,我会好好管教他。”
卫惊澜似没想到,猛地抬头看向夫兄,想为自己的夫君求情,又想让裴濯韫帮忙,让夫君对她好。
这个分寸她拿捏得恰到好处。
“谢谢夫兄。”
“你回去用午膳吧,歇一个多时辰再来。”裴濯韫起身。
外面又下起了雪。
裴濯韫的松砚居离卫惊澜的秋棠居得走近两刻钟,灵枢进来把一件看着就是两年前款式的旧斗篷,披到卫惊澜身上。
卫惊澜给裴濯韫行了一礼,正要离开,肚子却在这时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十分不雅。
她如同犯了错飞快地瞥了一眼裴濯韫,“夫兄见谅,是我失态了。”
“我早上只喝了白粥,配着腌菜,加上我胃口不是很好,所以……”
裴濯韫在教卫惊澜女子的礼仪没错,但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罚她。
他站在卫惊澜身侧,风卷起他的衣袍,沉静的目光落在院子里覆着白雪的几棵松柏上,风骨清隽峭拔,问了一句,“你中午的份例是什么?”
卫惊澜有些犹豫。
灵枢却“心直口快”,代替卫惊澜回答了。
裴濯韫神色冷寂,弟妇作为世子夫人,中午的份例竟然没有一道荤菜。
尤其现在她还怀着身孕。
裴濯韫平日就不允许苛待下人的事情发生,卫惊澜还是世子夫人。
二弟娶都娶回来了,就算不喜欢,也应该给她正妻的尊重和体面。
而他母亲身为大楚长公主,也不该这么苛待自己的儿媳妇。
这要是传出去了,国公府的声誉何在?
“你中午就在我的院子里用膳。”裴濯韫说完这句走出小书房。
裴濯韫房中没有贴身婢女,不代表偌大的松砚居没有下人和护卫。
他还有自己的厨房,整个松砚居不受长公主的掌控约束。
裴濯韫传膳到他平常的饭厅后,还让人把王总管叫来了。
卫惊澜跟着过去,就听见他语气清冷却不容置疑地吩咐道:“以后不管是膳食,还是衣物、起居出行,都按照世子夫人的规格给舒氏。”
“每个月我会自己额外贴补舒氏五百两。”
裴濯韫在朝堂上有很大的话语权,在国公府自然也是。
王总管心里凛然,想着要不要搬出长公主,这都是长公主的意思。
但好在裴濯韫没罚他。
他恭敬地应下,“是,大公子放心。”
他退出去后,立刻就按照裴濯韫的要求办了。
【我们少傅大人真的雷厉风行啊,我很难不对这样的权臣动心。】
【阿澜没有选错人,只要我们少傅大人想,全天下就没有他庇护不了的人。】
【只是尽自己夫兄,阿澜肚子里孩子大伯父的一份责任,他就对阿澜这样了,到真的爱上了阿澜,那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都捧到阿澜面前?】
【五百两在古代的购买力有多大你们知道吗?这是少傅大人自己贴补给阿澜的,阿澜扑到他怀里,给我往死里亲他!】
膳食一一端上来,卫惊澜看着那些山珍海味,几乎落泪,“夫兄,其实我不在乎自己的吃穿,我只求夫君不休掉我。”
“好在现在我肚子里怀了夫君的孩子,他凯旋回来一定很高兴,看在我为他生了嫡长子的份上,他也会对我好。”
卫惊澜捧着自己尚未隆起的肚子,眼角眉梢溢满了期待和甜蜜。
“肚子不是在叫吗?食不言。”裴濯韫拿起筷子。
母亲说弟妇是用了下三滥的手段才怀孕的。
他觉得这样的弟妇是自甘下贱。
男人不爱她,她却还一心扑在夫君身上,要用孩子拴住男人的心,这是不可取的。
他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教会弟妇“唯有自尊自爱,才会被尊重被爱”。
她应该从其他方面提升自己。
花若盛开,蝴蝶自来,她足够耀眼了,二弟只会主动凑上来。
不过,他还是不在这个时候说她了,让她先为自己有子嗣了高兴一段时间。
等到二弟战死的消息传回来,她不知会悲痛到何种地步。
“是。”卫惊澜总是很真诚郑重地应下裴濯韫的教导,取下脸上的面纱后,拿起筷子夹了菜,却是放到裴濯韫碗里。
然后她一边优雅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一面偷偷观察裴濯韫的脸色。
裴濯韫在这时才真正看见弟妇的脸。
他虽不近女色,不以貌取人,但也很有审美。
弟妇取下面纱时,他有一瞬的惊艳,不得不承认弟妇生得极美,眉宇间又有种英姿飒爽。
这点跟戈儿相似。
想必她也出身武将之家。
他敬爱每个为国家而战,守护国家的战士。
英雄的后人该被善待。
裴濯韫的目光只是停留一秒就收回,守着君子之礼,同样并不把弟妇的美貌放在心上。
他看的从来都是一个人的内核。
弟妇不自爱,心里只有儿女情长,他在教导她这条路上,任重而道远。
长公主和裴承钧作为亲生父母,没有给儿子夹过菜,而以他的身份,旁人也不敢随意给他夹菜。
是以卫惊澜是第一个给他夹菜的人。
他很有教养,没有拂了弟妇的面子,吃下那块东坡肉。
卫惊澜的眸子亮了亮,像是得到了鼓励,接下来不断地给裴濯韫夹菜。
裴濯韫沉默不语,神情没有波澜,慢条斯理,仪态绝佳,全都吃了下去。
卫惊澜没有掩饰自己的饭量,也是有意让裴濯韫知道她平常吃得确实不好。
所以她荤素搭配吃了不少菜,外加两碗米饭。
这其实有些不符合女子的行为规范。
但裴濯韫当真没有那么迂腐,想得是她怀有身孕,本就应该多吃。
胃口好是好事。
裴濯韫除了不能吃辣,偏向苏州口味,他并不挑食。
而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的饭量也不小,且不主张浪费。
他的膳食都是按照自己的胃口让人安排的,外加卫惊澜的那份。
这餐饭结束时,膳桌上几乎不剩什么了。
裴濯韫看得出来,弟妇眉梢眼角都洋溢着满足和幸福。
饱餐一顿便这样,可想而知她过去吃得差又无法吃饱。
“你就在小书房里歇一会儿,不必回去了,离得太远。”裴濯韫告诉卫惊澜小书房里设了简易的榻。
她可以到那里小憩,且屋里有炭。
他都留她用午膳了,这样她就不至于在天寒地滑的下雪天来回跑,摔了或是着凉了。
【少傅大人是怎么做到又清冷又心思细腻体贴的?】
【白天二人是夫子和学生正经不逾矩的关系,到了晚上,阿澜不得变成少傅大人的外室戈儿,去爬少傅大人的床?】
【赞同,阿澜给我们点肉吃吧,我们为你放风,府中的巡逻规律和路形我们都给你勘测好了,不要辜负了我们的良苦用心啊。】
卫惊澜挑了挑眉,看着裴濯韫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