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间裴濯韫都用来给卫惊澜讲《小雅·采薇》这篇诗经了,不仅让卫惊澜了解到戍边战士的艰苦,还扩展到军事领域,说起大楚的兵力、疆域和军防,甚至大楚几个邻国的国力。
他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虽不能上阵杀敌,但有谋略,文可治国平天下,也能调兵遣将决胜于千里。
卫惊澜早在边关时就很了解这些,对比起四书五经,她对军政更感兴趣。
她姿态地端正地坐在长案后,一身月白色衣裙。
外面下着雪,梅花绽放,暗香飘来,她蒙着面纱,婉约美好得仿佛一幅画卷。
卫惊澜听得相当投入,还求知若渴,向裴濯韫问了几个问题。
裴濯韫一一作答,越发确定弟妇出身将门,在兵法谋略方面极有天赋。
这样的她本该跟二弟情投意合,却被二弟冷落。
她有军政才能,本应该耀眼发光,却一心都扑在一个厌恶她的男人身上,甘愿被困在后宅。
这样的她越发让裴濯韫想教好。
冬日的天黑得快,裴濯韫结束了授课,给卫惊澜留了功课,要她写读后感,不要求她做出一篇好文章来,只需写出自己的真情实感。
裴濯韫没有留卫惊澜在松砚居用晚膳,申时就让卫惊澜回去。
“夫兄放心,阿窈定不会辜负夫兄的苦心教导。”卫惊澜整理好自己的长案,起身走过去又给裴濯韫收拾了书案。
随后她退了一步,屈膝给裴濯韫行了一礼,便在灵枢的陪同下离开了。
裴濯韫的目光落在被卫惊澜码得齐整的书卷上,连压在边角的镇纸都端端正正。
温暖的室内似有一阵淡香从墨香里传出来,裴濯韫很快就分辨出那是弟妇身上的。
他抿了抿唇,起身从小书房离开。
很快长公主和老太君便得知裴濯韫安排王总管做的事。
长公主冷笑一声没说什么。
老太君很高兴。
她是心疼孙媳妇的,但除了给孙媳妇一个镯子和红包,并没有其他的实际行动,目的就是给大孙子为舒氏撑腰的机会。
大孙子冷漠但不冷血狠辣,像身处云端的谪仙,他只是没有自己的私欲,最不忍看众生的疾苦。
他品性正直高洁,不要说舒氏是他的弟妇、肚子里怀的是他的侄子/女,哪怕是一个下人在国公府受到苛待了,大孙子都会管。
兴许韫儿还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舒氏必定明白了,才会对韫儿用上了一定的手段。
否则不会这么快韫儿就替她出头,还每个月自己贴补给她五百两银子。
她不讨厌舒氏的心机和手段,认定是长公主把舒氏欺负得狠了,舒氏才不得不为自己另谋生路。
“我记得舒氏身边只有一个丫鬟,我拨给她自己的两个嬷嬷和两个丫鬟。”老太君吩咐自己的贴身嬷嬷。
她给了裴濯韫机会后,自己才表现出对舒氏的疼爱重视。
一来她自己的人用着放心,再者她没有挑战长公主在国公府的权威,长公主无法说什么。
不过她担心舒氏提防她的人,所以不要求舒氏让她拨过去的人进房中服侍。
这正合卫惊澜心意,虽然有点不识好歹。
毕竟那可是老太君派来的、自己用了多年的婆子丫鬟,这是对她的荣宠。
卫惊澜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感觉到了明显的变化。
长廊两旁挂上了遮风雪的竹帘子,院子里厚厚的积雪都被扫起来了。
原本潮湿阴冷的屋内挂上棉质门帘,点着银骨炭,进去后就感觉到暖烘烘的。
香炉里熏着对孕妇有益的香,还增加了很多家具,以及名贵的摆件、装饰、器物。
床上换了蜀锦,衣柜里十多套冬装。
据说还有的正在连夜缝制,让她先将就着这些买来的成衣。
这种种,都是世子夫人应有的规格,却不是她的丈夫给的。
何尝不是莫大的讽刺呢?
【再次惊叹剧组真的有实力,光是卫惊澜的这间屋子,所有东西加起来得值几个亿吧?】
【这就是古代世子夫人的生活,我慕了,让我穿越过去,我能咸鱼躺一辈子。】
【那估计你活不了半集,还有,不说其他的,光是没有手机这点你能活下去?】
手机是什么,有时候卫惊澜要思考很久才明白弹幕说的话,他们说的很多东西她都没见过。
弹幕那些人的世界女子不再被压迫,不用依附男人而活。
她们都能独立自强。
仅凭这点,那就是一个让人向往的世界。
这个月快结束了,但裴濯韫没有从下个月算,灵枢把装着五百两的盒子捧到卫惊澜面前。
卫惊澜抬手抚了抚,眸色幽深,过了一会儿让灵枢收起来。
晚膳她在秋棠居吃了自从入国公府以来,最丰盛的一顿。
卫惊澜安排了老太君拨过来的几个人,房中还是只留灵枢。
她泡了一个澡,灵枢又给她很有技巧地按了摩。
她总算从前晚的欢爱中缓过来了,浑身舒畅。
这几天她没有再卖艺,不过她的手段总能引起弹幕的刷屏,得到了不少打赏。
他们打赏的100个百毒不侵丸,到她手里只剩一份了。
卫惊澜看到百毒不侵丸已经够了,存着让她没有安全感。
谁知道这凭空冒出来的弹幕,会不会在哪天又突然消失。
又或许只是她临死前做得一场梦。
卫惊澜把百毒不侵丸取了出来,交给灵枢保管,另一方面也让灵枢看看能不能复刻出来。
这可是好东西。
卫惊澜睡到半夜睁开了眼,眸中璀璨,勾了勾唇。
她起身从窗户那里潜出了秋棠居,在弹幕提供的松砚居的巡逻规律和死角下,她成功进了裴濯韫的院子。
卫惊澜很快来到裴濯韫榻前。
*
裴濯韫虽然失忆了,但刻在骨子里自律和作息习惯没有变,他独自用过晚膳后去了书房。
他的书房以墨黑和冷灰为主调,四壁书架皆是沉水香木所制。
架上典籍按经史子集码得严整,有几卷孤本,裴濯韫非常爱惜自己的书,平日都是他自己在整理。
长案上摆放笔墨纸砚,有一些公文、信件,以及卷宗,再无其他的点缀。
整个书房透着幽深肃穆,扑面而来的冷硬庄严感,不沾染半分温香暖玉的软媚,让人无法在这里放肆。
裴濯韫修竹般的身躯站在书案后,拿起摆放的文书等一一翻过去,通过细枝末节把自己失去的一些记忆慢慢填补回来。
都是关于公事的。
他依然没想起戈儿被他买下的那段经历。
关于国公府的一切,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有弟妇的记忆,还是很模糊。
他也没想起幕后主使是谁。
不过裴濯韫并不为此烦躁,一如往常沉稳平静,处理了一些公文,看了许多案宗后,又读了大半个时辰的书。
这是他每天下值后回到府中都会做的,生活极其有规律,不需要什么娱乐享受,酒池肉林,深夜美婢服侍。
在旁人看来很枯燥乏味,但他坚持了多年,并打算坚持一辈子。
三更天裴濯韫才离开书房,回到寝卧内独自洗漱,换上寝衣后歇下。
只是这一晚他睡得并不安稳。
不知道是不是房中太热了,他身上出了汗,邪火乱窜中做了一场梦。
梦里戈儿掀开被褥钻进来,柔软的身子伏在他身上,从胸膛到腹肌亲吻着他,再往下。
男人蛰伏的猛兽被唤醒。
裴濯韫在梦中不受自己控制,抬起手紧紧按住她的后颈,似听到她的呜咽声。
“夫君……”
她抬头,从下方看来的眼里泪光盈盈,明明很纯邪,却又在静谧的夜里透着无尽的艳媚和蛊惑。
这让他呼吸加重,一滴汗从高挺的鼻梁滚落,额头青筋直跳。
裴濯韫的大手更用力把她的脑袋压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裴濯韫的生物钟致使他准时醒来。
外面的天还没亮,他睁开眼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裴濯韫低头看到本该在漪澜院,这会儿却在他身上的戈儿,墨色的瞳孔剧烈地震了震。
在爆发的那一刻,她往他腰腹上坐时,他拽住她的胳膊把人推到里侧。
他另一手同时拉起被褥,眼尾绯红,闷哼了一声。
【刚从男女主的视角转回来,没什么看头,虽然男主也很帅,但他们两个一点都不欲不刺激,看得我索然无味,差点睡着。】
【别睡啊,我跟楼上一样,视角一转到少傅和惊澜这边,我一下子精神地跳了起来。】
【阿澜果然晚上来爬少傅的床了,虽然没看到细节,但我已经自行脑补完整了,太刺激了。】
【我真的好恨我的秒懂……阿澜又是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本来以为趁少傅在睡梦中,她可以借到种,结果少傅来了这一操作,哎,被子今晚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
【估计阿澜这会儿心里在喊:被子起开,换我来!】
【那些东西在阿澜眼里比少傅大人给的银票都重要,阿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该有多痛心啊,哈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每个清冷克己复礼的权臣心里都有一头猛兽,压抑得越狠,爱上后越偏执,你看少傅大人在睡梦里不是暴露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空气里的味道连熏香都盖不住。
裴濯韫慢慢平复了呼吸,并借着黑暗简单处理了一下。
等他再点起床头的明角灯时,面上没有丝毫异色,如往常般清冷无波,平静地拿起那床被褥,开了窗后走入净房。
裴濯韫很快洗漱了一番,换上一件家常湖青色长袍,返回来后站到榻边。
冷意从打开的窗户灌进来,他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似凝了一层冰霜,把榻上的卫惊澜笼罩其中。
“卫氏,你好大的胆子!”
裴濯韫的嗓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却因为训斥的语调而显得冷冽凛然,那样威仪又压迫的气势,在冬日的清晨让人心惊胆战。
他的院子里有不少守卫,却也拦不住卫惊澜,可见卫惊澜的本事有多大。
她有这样的身手,绝对不会只是卫家军的女儿那么简单。
卫惊澜的双膝跪到榻上。
裴濯韫的床比较硬。
她衣衫不整,低垂着脸,委屈道:“夫君,妾身知错了。”
“可那都是因为妾身太想你了,尤其是那天晚上被大人疼爱后,妾身总感觉……”
接下来的话没说出来,但裴濯韫已经明白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
他的目光落在卫惊澜敞开的衣襟处。
女子雪白纤细的肩露出,锁骨莹润,肤若凝脂,美好的线条隐约显现。
她身上穿着裙子,盖住双腿,但裴濯韫仍然知道她里面没有穿。
只因刚刚她往他腰腹上坐时,他感觉到了。
“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裴濯韫不让卫惊澜起来,要不然以后她每天晚上都潜进来爬他的榻,那也太不成体统了。
只是他看着卫惊澜,原本的生气变成了另外一种火气。
裴濯韫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食髓知味。
欲望这种东西要么不沾,一旦沾上了,真的会戒不掉。
卫惊澜自然不会出卖弹幕,雪白的肌肤在夜里发着光,肩背到腰身弧度优美,又纯又艳媚,倒打一耙,“这都是大人当初为了让妾身更好地服侍你,请了宫里有经验的嬷嬷教妾身的,那嬷嬷给妾身看了讲了很多避火图……”
“卫氏,你不要以为我失忆了,就能胡说八道!”裴濯韫不相信自己是那样的人,扫了一眼枕畔女子的长穗五色宫绦,线条流畅的脸紧绷,语气肃冷。
“你若是再倒打一耙,我就封住你的嘴。”
卫惊澜的眸色颤了颤,却又迸发出隐秘的惊喜和期待,闪闪发光,看着裴濯韫应,“若是夫君喜欢的话,妾身定会让夫君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