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听到唐老夫人喊她，急急忙忙打帘子入内：“老夫人叫老奴过来，有何吩咐。”
唐老夫人道：“你去一趟大娘子院里，就说玉儿从今往后在墨香汀住下。”略一沉吟，又说：“三娘子吃住皆在墨香汀，让她吩咐厨子，不必再给玉儿额外准备。”
唐玉大喜，祖母的话，就意味着往后她不必早起去秦氏的屋里找不痛快。
她把脸依偎进唐老夫人的怀里，撒娇道：“祖母，你对玉儿实在是太好了。”
唐老夫人很是喜欢，不过是给了唐玉一点甜头，就把她感动的稀里哗啦。想到唐灿的胡搅蛮缠，不由愈发的厌恶。
唐玉不敢掉以轻心，陪唐老夫人用过午膳，便就提笔抄写佛经。次日天色未亮，起床洗漱陪唐老夫人前往佛堂念经。
唐老夫人眉眼含笑：“佛经于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未免太过枯燥，不如多睡会子。”
唐玉为博取唐老夫人喜欢，信口开河起来：“诵经礼佛净心明，听得多了，念的多了，心中的杂念就少了，人也变得慈悲为怀。”
唐老夫人满意的频频点头：“你年纪轻轻就有此觉悟，实属不易。既是如此，那便留下陪我老婆子。”
唐玉其实并不喜欢诵经礼佛，她假装喜欢，为的也不过是想让祖母对她另眼相看，让自己日子过的舒服些。
唐灿跪了一夜，早已精疲力尽，只堵着一口气没有倒下。看到唐玉搀扶着唐老夫人入内，冷笑道：“真不要脸，只要是有点身份的人，就跟个狗一样摇尾乞怜。”
唐玉无声的冷笑，故意露出受伤的神色，好叫唐老夫人责骂唐灿。
唐老夫人果然上当，怒道：“也好过你不懂感恩，把我对你真心实意的疼爱喂了狗的强。”
唐灿委屈的直掉眼泪：“我怎么不懂感恩？这事本来就和我无关，我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是大姐姐自私，是她退掉和江艇州的婚事，却要我来承担后果。我好好的婚事被搅黄了，还不准我伤心么。”
唐老夫人对唐灿的言辞失望至极：“跪了一夜，你还没想明白。你享受了唐家带给你的荣华富贵，唐家有难，你怎能只顾自己，不顾他人。”
“也并非我执意要把你嫁给江艇州，是江艇州点名要纳你做妾。难道要因为你一个人，让整个唐府陷入危难之中。”
唐灿哪里管得了许多，她只知道，嫁给江艇州，这辈子她都不会幸福。
她跪伏在蒲团上，放声大哭。
唐玉暗道，活该。
唐老夫人额头隐隐作痛，唐玉在唐老夫人的手伸到额角前，把手搭上唐老夫人的额头，轻轻的按揉：“祖母，你莫要和二姐姐置气，她一时想不开是情理之中的事。”
唐老夫人舒服的眯起眼：“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唐灿是秦氏和唐老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何曾落入唐玉的下风，用一种近乎恶毒的眼神瞪了唐玉一眼，飞一样跑了。
唐玉眼底浮现寒芒，脱离了秦氏的苦海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她要给自己找一个如意郎君，让唐灿抓心挠肝的难受。
日子风平浪静过去了四五天，直到绣房把新做的衣裳送来，秦氏那边仍然没有一点动静。
唐玉暗觉奇怪，秦氏沉得住气，唐灿势必不依不饶的央求秦氏招她过去训话。
她不会蠢到主动往枪口上撞，只能按压住心里的好奇。
在郡主生辰的头天晚上，唐晴儿亲自把金器送到墨香汀：“你和祖母住一处，也算脱离了苦海。”指了指盘子里的一对金耳环：“这是我母亲送你的，说是感谢你让我觅得良婿。”
唐玉道：“替我谢过三婶，”坐在镜前，将耳朵上的银耳环摘下：“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宰相的幼子固然是个万里挑一的小郎君，他的长嫂是郡主的姐儿，娇生惯养霸道惯了，嫁进宰相府，你先要防着她。”
唐晴儿捋了捋垂在肩头的秀发：“你说的有理，祖父早逝，父亲和叔伯虽不得圣宠，到底在朝中还有一官半职。咱们府上的兄弟，一个比一个平庸。我就是受了欺负，阖府的人只会叫我忍气吞声，离郡主的姐儿远远的。”
唐玉冷笑：“单靠我们做娘子的攀附权贵，唐府迟早有一天完蛋。”
唐晴儿面上露出点悲哀的神色：“你倒好，虽是庶女，小娘死的早，并无兄弟姐妹牵挂。嫁出去了，你高兴就多回来几次。不高兴了，只要面上过得去，谁又能说什么。”
“不像我，父母健在，哥哥又那样叫人不省心。我还没嫁过去，母亲就成天在我耳边念叨着，将来有什么好的差事，先要紧着自家兄弟。真嫁进宰相府，将来还不知要因为娘家的事被怎样鄙薄。”
唐玉一时无言，上无亲兄弟扶持，下无娘亲谋划，这算是她的悲哀，亦是她的幸运。
次日一早，唐玉陪唐老夫人念过经，便回屋梳洗打扮。
今日格外的冷，水缸里的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屋檐下的冰凌子，最长的有成人手臂那么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幽幽的光，融化成雨水滴答滴答的坠落。
穿上新的衣裳，戴上金首饰，唐玉整个人焕然一新。走出去，就连唐老夫人都不由惊叹：“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还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庶女么？说是嫡出的小娘子，也无人怀疑。”
唐玉羞涩的垂下头：“祖母笑话人家。”
唐老夫人握住唐玉的手，往马车那边走：“豪门贵胄的宴席，一是为了喜庆，也是变相的相亲盛会。你别错过机会，争取为自己谋一个好夫婿。”
唐玉道：“我晓得。”
走到正府门口，唐娇娇和唐灿已经到了。看到唐玉，二人眼底闪过妒忌之色。特别是唐灿，恨不得把唐玉射出两个窟窿来。
唐老夫人将二人的神色纳入眼底，沉声道：“不论你们姐妹在府上有什么过节，出了唐府，你们姐妹就要一条心，别闹出什么笑话。”
唐娇娇和唐玉毕竟没有什么过节，亲热的拉住唐玉的手：“是，祖母。”
唐灿不忿，亦无可奈何，且得坐上马车。
一时马车在长公主府停下，几人下马车，和迎接贵客的管事寒暄几句，便就走进府内。
唐老夫人觉着天气怪冷的，便就去了招待女眷的院子，交代姐妹三人：“你们别处逛逛去。”
等脱离了唐老夫人的视线，唐灿朝唐玉冷哼一声，便就甩袖离去。
唐娇娇今日参加郡主生辰，也是存了其他心思。和唐玉站在一起，她的光彩被掩盖，心虚的对唐玉说：“我去一趟茅厕，我一会就回来。”
唐玉一眼看穿唐娇娇的心思，她不便立马就走，走到一棵红梅树下。
江艇州猛然顿住脚步，一棵高大的红梅树底下，站着一个披着藕粉色披风的小娘子。
她伸手压下一根树枝，将鼻尖凑到红梅上，轻轻的嗅了嗅，那双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的弧度。
“天寒地冻的，怎么一个人站着赏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