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被突然出现的男声唬了一跳,循声看去,江艇州负手而立在身侧的游廊上,她福了福身:“姐夫。”
江艇州微眯着眼打量唐玉片刻:“招待女眷的院子一直往前走,穿过拱桥就到了。你若是要去玩儿,郡主等人在湖中心的亭子里吟诗作对。你感兴趣,我携你一道去。”
唐玉并不想和江艇州有太多的牵扯,她是庶女,没多少机会参加如今日这样显贵的宴席。
既然在吟诗作对,少不了才子佳人。
她来此的目的很明确,给自己谋一个好夫婿。
“那就有劳姐夫了。”
唐玉跟在江艇州的身后,他人高马大,一步迈出去,顶她两三步,她须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江艇州脚步不停,眼尾落在身后气喘吁吁的人儿身上,不由加快了步伐。
唐玉咬牙,江艇州分明是故意的。眼看着他走到拐角处,人生地不熟的,她唯恐跟丢了,急忙喊:“姐夫,等一等我。”
江艇州充耳不闻,大步走到拐角的另一边,消失在唐玉的视线内。
唐玉提起裙摆,铆足了劲去追。行到拐角的那头,她撞到了一堵墙上,鼻尖萦绕着似有若无的清香。
她往后退了一步,原来她撞到的并非墙壁,而是江艇州的背脊。
江艇州乌黑黑的眼底浮现一抹笑痕:“急什么?怕我丢下你就走。”
唐玉在心里问候江艇州的祖宗十八代,面上堆满笑:“姐夫不是那样的人。”
江艇州放缓脚步和唐玉并肩而行:“我是怎样的人。”
唐玉:“…”
江艇州他脑子有病吧,她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年幼时她缠着他,是因为他来唐府看望唐妍,会带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和糖葫芦。
后来江家被问罪,她再没见过他。
抬眸看去,江艇州一副饶有趣味等着她回答的样子。如他这样的人,不知听了多少奉承和好话,与其虚伪,不如坦诚相见。
“我和姐夫多年未见,对姐夫的记忆,已经朦胧的淡去。”
江艇州哼了一声:“你倒是诚实。”
唐玉撇嘴,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不是自取其辱么。
江艇州并未再为难她,二人一路无话,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眼底赫然印入一条澄净的湖泊。男女嬉笑的声音,从湖中心的亭子传来。
唐玉举目看去,十几个男男女女,众星捧月般围着一个姿容艳丽的小娘子。还有三三两两的男女,站在连廊上说笑。
能和郡主站在一处的人,身份都不同凡响。她的身份,配不上达官显贵的哥儿,过去没准会讨来一顿羞辱。
她忽然心生怯意,裹足不前起来。
江艇州却根本不给她反悔的机会,抬高声音说:“郡主,蒋兄。”
唐玉翻了个白眼,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上。
她走进连廊,那些小郎君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一则她容貌美丽,二则眼生,且又是和江艇州一道入内,他们对她的身份很感兴趣。
姜静宁从小爱慕江艇州,曾经因为江艇州和唐妍定亲黯然神伤。唐妍爱慕虚荣抛弃江艇州,正好给了她机会。
她排除万难苦等江艇州五年,拖到十九岁尚未嫁人。江艇州的身边忽然出现其他小娘子,她的心紧张的砰砰直跳。
她满脸堆笑的走到唐玉身边,笑吟吟的拉住唐玉的手:“江小将军,这位是谁?”
江艇州将目光看向雾气蒸腾的湖面:“人就在你跟前,怎么不自己问。”
姜拉着唐玉的手走到郡主身边:“以前从未见过你,你是谁家的姐儿。”
唐玉不卑不吭的对郡主福了福身:“我是唐鹜的三姐儿唐玉。”
郡主蹙眉:“唐鹜…我记得他大姐儿叫唐妍,二姐儿叫唐灿,”指了指江艇州:“就要嫁给江小将军做妾。三姐儿…”
唐灿不知从哪儿走了过来,冷冷笑道:“我爹爹的庶女。”
唐玉感觉到拉着她手臂的力量轻了不少,顿觉莫名。
“原来是个庶女。”姜静宁长嘘一口气,江艇州虽然常去怡红院找一个叫柳娘的小姐,正式场合中,身边从未出现过其他小娘子。
她还以为唐玉是个劲敌,谁知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且又是唐家的姐儿,不会给她造成任何困扰。
凉亭上的都是嫡女,最厌恶的莫过于和她们母亲争宠的姨娘,连带着厌恶她们生的庶子庶女。
看在江艇州的面上,她们将脸上的不喜敛去,只不搭理唐玉。
唐玉早就做好了心里建设,她们的态度,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不动声色的环视一圈,凉亭上的小郎君,皆穿着锦衣华服,唯有一个面如白玉,满身书卷气的小郎君穿着一身较为寒酸的长袍。
唐玉心中已有计较,她缓缓上前,对郡主说:“听闻今日是郡主的生辰,特意做了一首诗献给郡主。”
郡主本来并不喜欢吟诗作赋,她心仪曹丰年,想要博取曹丰年的喜欢,对外营造了一个惜才的形象。
虽然她觉得唐玉的容貌过于艳丽了些,且又会作诗,让她出风头,恐会引起曹丰年的注意。
此时拒绝,素日的形象轰然倒塌不说,就怕曹丰年对她改观。又想唐玉一个庶女,未必能入曹丰年的眼:“快念出来给大家听听。”
唐玉念李白的《清平调.其一》:“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穿着略显寒酸的小郎君啪啪鼓掌:“好一个云想衣裳花想容,唐小娘子真文采斐然。”
郡主被夸的本在细细回味唐玉的诗,生出把诗抄下来,送去招待女眷的院子,让母亲欣赏的念头。
这会听到曹丰年不吝夸奖唐玉,眼底夹着欣赏之色,好心情一扫而空。
唐灿妒忌的眼睛通红,她怎能让唐玉大放异彩,找到如意郎君,抬高声音说:“唐玉,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是如此虚伪的人。不知从哪里抄来的诗,竟然敢胆大包天的献给郡主。”
曹丰年探究的目光,落在唐玉身上。
郡主大喜,又不愿表现的太过,让曹丰年看出端倪来,故而问:“唐小娘子,你二姐姐何故诋毁你。”
唐玉心知肚明,唐灿见不得她出风头。不过,唐灿终归是要失望了:“二姐姐,话可以多吃,饭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作的诗是抄来的。”
唐灿积了一肚子的火,被她逮到机会,安能轻易放过:“郡主,我三妹妹目不识丁,怎作的出如此精妙绝伦的诗。”
郡主恨不能立刻做实唐玉抄袭的罪名,让曹丰年厌恶唐玉。但曹丰年本就忌惮她郡主的身份,不肯和她亲近。她若不分青红皂白给唐玉定罪,只怕会增加曹丰年对她的厌恶。
她轻声细语问:“唐三娘子,你二姐姐说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