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V在晋西北的山间小路上平稳前行。
前排,李响专注驾车,祁同伟不时指引方向。
后座,梁璐和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
山路崎岖。
但李响的驾驶技术高超,几乎感受不到颠簸。
他那双常年训练的手,对方向盘的把握精细而沉稳。
车内乘客感到十足安心。
祁梁玉看着熟睡的母亲和妹妹。
山风透过车窗缝隙,带来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
他的思绪回到昨晚。
父亲那番话,如同一股清泉。
冲刷着他心中郁结多年的顽石。
“我是个男人。”
“你母亲的丈夫,最后才是你的父亲。”
“我的肩上有这个家。”
简简单单几句话。
祁梁玉第一次感受到父亲那份沉重的担当。
曾经,他觉得父亲自私、虚伪。
可当这些话从父亲口中说出时。
他看到的,是一个男人。
在重压之下,试图重拾责任的努力。
车窗外。
山间郁郁葱葱的树木,一望无际的田野。
似乎也在悄然化解着他内心的芥蒂。
这个男孩的心结,正在慢慢解开。
车子很快驶到村口。
村里人聚满了路边,男女老少都在迎接。
村支书齐磊和祁同伟的父亲祁建国,早已等候在最前面。
祁同伟这次回村,只提前知会了父亲。
并未大张旗鼓。
否则,今日的迎接场面恐怕会更加盛大。
祁同伟下了车。
一股热情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他主动上前,与乡亲们一一握手,问候家常。
“二娃,回来啦!”
“同伟啊,瞧你瘦的,在外头当大官可别累坏了身子!”
“祁厅长,咱们村那条路,可全靠你啊!”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
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
祁同伟当年争气。
他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上学时,生活费和学费拮据。
是乡亲们你家五毛、我家一块地凑钱。
才让他得以完成学业。
祁同伟发达后,也一直没忘本。
他给村子修了路,通了电。
还为困难的老人上了低保。
这份情谊,乡亲们都记在心里。
他谢绝了老乡们留他吃饭的好意。
只答应让几个热心的大姨帮着家里做点午饭。
回老屋的路上。
女儿祁梁静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对乡村风光充满了探索欲。
祁同伟便让李响和祁梁玉陪女儿去村头小河边玩耍。
自己则和梁璐、父亲祁建国一道往家里走。
进了家门。
梁璐洗了手,主动跟着大姨们进了厨房。
虽有些生疏,但态度温顺而认真。
祁建国望着儿媳妇忙碌的背影。
脸上是欣慰的笑。
老人家心里的念头很简单。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比什么都强。
祁同伟让父亲进了堂屋。
待坐定后,直接问道:“爸,爷爷留下的木盒子呢?”
祁建国一怔,问道:“你要盒子干嘛?”
祁同伟语气平静,说道“我找到二爷爷了,祁二卫。”
“他老人家今年要过九十大寿。”
“我想把爷爷留下来的东西给他带一两件。”
“还有爷爷的照片,也拿给他看看。”
祁建国听到“二爷爷”三个字。
他激动得抓住了祁同伟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
“这是真的吗?”
“你二爷爷他们一家过得好吗?”
“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
祁同伟轻拍父亲的手,宽慰道。
“他们过得不错。”
“这回我要去首都找他们。”
“等跟他们相认后,就接您老人家去看看。”
他没有和父亲详述祁二卫的真实身份。
只是简单地描述了他们的近况。
避免父亲太过担忧或受到惊吓。
祁建国听完。
眼眶湿润。
他颤巍巍地起身,走进自己卧室。
不一会儿,便捧出了一个上了锁的木头盒子。
盒子表面已经磨得发亮。
边角都有些圆润。
显然是经常被摩挲。
祁同伟接过盒子,用钥匙轻轻打开。
一股陈旧的木头和纸张特有的混合气味扑鼻而来。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物件。
几张发黄的祁大卫照片。
一张张凝固了岁月的影像。
记录着爷爷年轻时的风采。
还有那把给祁二卫做的弹弓。
木质温润,带着岁月打磨的痕迹。
最后,是一本厚厚的日记本,封面已经斑驳。
他将照片、弹弓和日记本单独收好。
剩下的其他物件,则让父亲重新锁回盒子里。
这时,祁梁玉带着妹妹祁梁静。
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和泥土的气息回来了。
“爸!妈!村里的小河好清啊,还有小鱼!”
祁梁静一进门就叽叽喳喳地分享着新发现。
“爸,我……”
祁梁玉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去洗手,准备吃饭。”
祁同伟看着儿子,声音温和了许多。
大姨们手脚麻利。
饭菜已经摆满了桌。
一碗碗热腾腾的玉米糊。
一碟碟清炒的野菜。
还有一盆香气四溢的炖土鸡。
这一晚。
祁同伟一家四口,在乡下老屋里。
吃了一顿久违的团圆饭。
饭桌上没有了往日的压抑。
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温情。
他们在乡下待上一天。
第二天清晨。
伴着山间弥漫的薄雾,一家人启程返回汉东。
回程的路上。
梁璐不再像来时那般沉默。
偶尔会指着窗外的景色,和孩子们说上几句。
祁梁静依然叽叽喳喳。
而祁梁玉,虽然话不多。
但看向祁同伟的眼神里,已少了许多往日的抵触。
李响驾驶着那辆SUV。
稳健地穿梭在山道与高速之间。
车厢内,一种久违的平静与温情,正缓慢滋生。
返回汉东后。
祁同伟再一次投入了公安厅的工作之中。
自从那次在山水庄园明确拒绝了高小琴之后。
她就仿佛从祁同伟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然而。
汉大帮的聚会却从未停止。
甚至愈发频繁。
只不过。
现在的组织者和发起人不再是祁同伟。
而是变成了他的师弟张维。
这些聚会,从最初的每月一次。
变为每周一次。
每次都声势浩大,酒气熏天。
张维曾给祁同伟打过几次电话。
极力邀请他出席。
言语间带着一丝讨好和急切。
但祁同伟每次都以公务繁忙为由,婉言谢绝。
他好不容易才脱离了赵家的是非圈子。
不想再沾染上任何因果。
平淡的日子又过了十天。
这天晚上。
祁同伟正在书房收拾前往京城的行李。
后天就是祁二卫老爷子的九十大寿。
他打算带上爷爷的遗物,亲自送过去。
他一边整理着几份需要带上的文件。
一边想着此行可能面临的局面。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祁同伟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着“陈峰”两个字。
他按下接听键。
“祁厅长,您让我留意的大风厂的蔡成功,有消息了。”
陈峰的声音略显急促,带着几分邀功的兴奋。
祁同伟合上手中的文件,放回桌面。
语气沉稳:“什么消息?”
“他买了下周三飞首都的机票。”陈峰汇报。
祁同伟微微颔首。
心中了然。
他知道,大幕正在拉开。
蔡成功这是被高小琴和高利贷逼急了。
要去京城找他的发小侯亮平求助。
“看样子,他是要去找侯亮平了。”
祁同伟的声音很轻。
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陈峰确认。
陈峰在电话那头应了一声。
又补充道:“另外,您让我查蔡成功注册公司的事情,我也委托京州市工商局的朋友帮着关注了。这两天会有结果。”
“嗯。”祁同伟应了一声。
“继续盯着他。”
“如果他从首都回来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厅长!”
陈峰迅速回应,随即挂断了电话。
祁同伟放下手机。
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汉东的局面,再也平静不了了。
他清楚。
蔡成功的首都之行,不过是风暴的开端。
接下来的变局,将撼动整个汉东官场。
他已站在风暴中央。
准备迎接这一切。
就在这时,手机又一次响起。
祁同伟拿起一看,是二叔祁胜利的来电。
他接起来。
“同伟,收拾一下。”
“明早来首都一趟。”
“老爷子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