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楚墨那句“开棺见礼”落下,整个正厅的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目光都死死锁在那口黑漆漆的棺材上,众人心跳如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侯庸的寿宴上送来棺材。
如今这送棺之人,竟要当众开棺!
他究竟想做什么?
难道里面真装着尸体?是侯府的仇敌?还是......
无数猜测在宾客脑海中翻涌,寒意自脚底直窜头顶。
“楚墨!你莫要欺人太甚!”王启猛地起身,指着楚墨厉声喝道,“今日乃侯大人寿宴,你一再挑衅,真当我等没有脾气不成!”
楚墨眼皮都未抬,只淡淡吩咐护卫:“还等什么?开棺。”
“遵命!”
两名护卫应声上前,双手扣住厚重棺盖边缘,猛然发力。
“嘎吱——”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棺盖被缓缓推开,露出内里景象。
所有伸长脖子等着看戏的宾客,霎时愣在当场。
棺材里空无一物。
没有尸身,没有血迹,连一丝异味也无。
唯有一套静静躺在红绸上的——盔甲!
那盔甲通体乌黑,甲片流转着冷冽寒光,每一处铆钉都精巧坚固。肩甲雕刻狰狞兽首,胸前护心镜光可鉴人。整副铠甲透着沙场征伐的凛冽气势,即便静卧其中,也仿佛能听见金戈铁马的嘶鸣。
最引人注目的,是盔甲心口位置。
一支断箭的后半截深深嵌在甲片缝隙间,箭羽已然残破,箭头却死死卡在盔甲内部,凝固住当年惊心动魄的瞬间。
“这是何意?”
“送一副盔甲?还装在棺材里?”
“这铠甲气势不凡,莫非是哪位大将的旧物......”
宾客们起初不明所以,窃窃私语。只觉得楚墨行事诡异,却又摸不着头脑。
人群中,几位曾在军中任职或熟知军旅的官员,看清那盔甲的刹那,脸色骤然惨白!
“玄甲!”
“是靖南王当年的玄甲!”
“还有那支箭......苍山之战!射中王爷心口的那支断箭!”
惊呼声此起彼伏,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这些话语如同惊雷,瞬间震醒了在场众人!
靖南王楚天雄,大夏军神。少年从军,征战无数,成名之战便是苍山一役!那一战他亲率三百铁骑直破数万敌阵,于乱军中斩敌酋首级。也正是那一战,他身中数箭,最险一箭正中心口。若非这副特制玄甲抵挡,军神早已陨落沙场!
这副玄甲,这支断箭,是靖南王楚天雄九死一生、初战扬名的见证!是靖南王府荣耀的象征!
可如今,这象征荣耀与生死的盔甲,竟被装在棺材里,送到了侯庸的饯行宴上!
其中寓意,比送一口空棺恶毒百倍!
这不仅是诅咒侯庸此去南疆会如这盔甲一般,成为棺中遗物。
更是用靖南王府最重要的信物,向神都权贵宣告一个骇人事实——盔甲的主人,靖南王楚天雄,已然战死沙场!
否则,谁会将自己父亲初战成名的荣耀战甲,当作贺礼送出?还是以棺材相赠!
“噗——”
侯庸再也支撑不住。
他本就因儿子被废之事心力交瘁,精神濒临崩溃。先前被楚墨连连羞辱,全凭一口气强撑。此刻这棺材、这盔甲、这恶毒至极的影射,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口。
他只觉喉头一甜,眼前发黑,一口鲜血喷溅而出,染红身前地面。整个人摇摇欲坠,若非王启及时搀扶,早已瘫软在地。
“侯大人!”
“快传郎中!”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始作俑者楚墨却恍若未觉。他起身走到棺旁,脸上挂着无比“诚挚”的笑容,朗声向众人解释:
“诸位不必惊慌。此甲名为‘玄甲’,乃我靖南王府镇宅之宝。”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压过所有嘈杂,传入每人耳中。
“此甲曾随父王征战沙场,历经百战,见证了他百战不殆、愈战愈勇之精神!”
“今日听闻侯大人即将远赴南疆,为国分忧。本世子感佩不已,特将此甲赠予侯大人!”
楚墨伸手轻抚冰冷甲片,目光转向面无人色的侯庸,语气愈发“恳切”:
“愿我父王百战不殆的精神,与侯大人同在!祝侯大人此行南疆,亦能如我父般勇武,披坚执锐,为国尽忠!”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字字句句皆是“祝福”,可落入众人耳中,却句句诛心!
将代表靖南王“已死”的遗物,说成是“百战不殆精神”的传承?
祝对方像自己父亲一样勇猛?可父亲已“死”,这分明是咒对方赴死!
这番话将侯庸逼入绝境。
收下这副盔甲?
便等于承认靖南王已战死,自己接受了这份“传承”,准备去南疆步其后尘。这不仅是自寻死路,更是散播“靖南王已死”的谣言,乃动摇军心、祸乱朝纲的大罪!
不收?
世子将“镇宅之宝”相赠,祝愿“为国尽忠”,你竟敢推拒?是看不起靖南王府?还是根本不愿为国尽忠?
收是死路。
不收亦是绝境。
这哪里是送礼,分明是递出一把双刃刀,无论如何接手,都会将自己刺得遍体鳞伤!
“你......你......”侯庸指着楚墨,嘴唇剧烈颤抖,气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