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仿佛带着一种独特的魔力,瞬间压下了场内所有的嘈杂与喧嚣。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聚宝阁的大门。
只见一位身着素雅白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正俏生生地倚在雕花的梨木门框上。旗袍的剪裁恰到好处,勾勒出她曼妙有致的玲珑身段,开衩处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小腿,引人遐想。她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却比店内任何一件精美的瓷器都要光彩夺目。
她身上没有佩戴任何浮夸的珠宝,只在耳垂上点缀着两颗温润的珍珠,更衬得她气质高雅,卓尔不群。
“是……是秦小姐!”
“秦氏拍卖行的秦若雪!她怎么会来这里?”
“天哪,连这位Z市古玩界的女王都惊动了!”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如果说马大师是Z市古玩鉴定界的“名宿”,那秦若雪,就是当之无愧的“女王”。她所执掌的秦氏拍卖行,几乎垄断了本市所有高端艺术品的交易,其一言一行,都足以在圈内掀起巨大的波澜。
王浩脸上的倨傲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谦卑的笑容。就连那位不可一世的煤老板刘总,此刻也收敛了脸上的横肉,神情变得有几分拘谨。
秦若雪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她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走到场中,一双美眸饶有兴致地在陆远和马大师之间流转,最后,巧笑嫣然地开口:
“既然是百万赌局,就要有百万赌局的规矩。若是口说无凭,一方反悔,岂不是让大家白看一场热闹?”
她的话,直接点明了众人心中的担忧,也让这场赌局,再无退路。
她拍了拍手,门外立刻走进来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干练女助理,手上还拿着纸笔和印泥。
“很简单,”秦若雪的声音清脆而果决,“聚宝阁,立一张字据,若是此瓶为假,自愿赌上‘聚宝阁’百年声誉,并支付陆先生一百万赌金。陆先生,将你那张银行卡交给我暂为保管。我秦若雪,以及我身后的秦氏拍卖行,为此次赌局做公证。二位,可有异议?”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气场十足。
陆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干脆地将那张黑色银行卡递了过去:“我没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马大师身上。
马保国看着秦若雪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自己今天已是骑虎难下。他咬了咬牙,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就不信,凭自己几十年的经验,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
“好!我聚宝阁,接了!”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接过纸笔,颤抖着手,写下了一张赌上他毕生心血的字据,最后,重重地按上了自己的指印。
秦若雪接过字据和银行卡,将它们一同放入女助理手中的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高高举起,对全场朗声道:“赌局成立!现在,有请马大师,开始论证。”
说完,她退到一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仪式感做足,气氛瞬间变得庄重而紧张。
马保国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一场“表演”。他缓缓站起身,之前那点慌乱和狼狈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股熟悉的、掌控全场的“大师”风范。
他走到那尊贯耳瓶前,这一次,他的声音沉稳而洪亮,充满了学者的严谨与自信。
“诸位!”他环视全场,“古玩鉴定,讲究的是‘形、神、光、韵’。今日,老夫就为诸位,庖丁解牛般,拆解此瓶的奥妙之处!”
“首先,我们论‘形’!”他指着瓶子的轮廓,“贯耳瓶,始于宋代,取‘投壶’之形,寓意天下太平。这种恰到好处的‘风骨’,正是宋代审美的精髓所在!这,是仿品仿不出的‘神’!”
一番话,引经据典,还将器型上升到了哲学高度,听得周围的看客们如痴如醉,连连点头。
“其次,我们看‘釉’!”马大师的声音愈发自信,“与后世仿品那种贼亮、刺眼的玻璃光,有着天壤之别!这,是仿品仿不出的‘光’!”
刘总听到这里,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稳操胜券的笑容,他得意地瞥了陆远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再次,我们品‘开片’!”马大师用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抚过瓶身,“官窑开片,俗称‘金丝铁线’。乃是因为胎土与釉料的收缩率不同,在窑火中自然形成。“
”大家细看,这瓶身的纹路,大的开片色深,如铁,小的开片色浅,如金,交织纵横,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充满了自然天成的韵律之美。这,是仿品仿不出的‘韵’!”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看‘足’!”他小心翼翼地将瓶子倒置,露出底足,“‘紫口铁足’,是官窑最显著的特征!因为胎土含铁量高,口沿釉薄处,露出紫色胎骨;圈足无釉处,则呈现出铁黑色。诸位请看,此瓶的底足,颜色沉厚,火气尽消,正是标准的‘铁足’之相!”
洋洋洒洒,一席长篇大论。
马大师从器型、釉色、开片、底足四个方面,引经据典,层层递进,构建出了一套看似完美无缺、无懈可击的“铁证”。
他的论证,不仅专业,更充满了感染力。他不是在鉴定一件古董,他是在讲述一个关于大宋王朝的,尘封了千年的故事。
当他话音落下,整个聚宝阁,先是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精彩!太精彩了!”
“听马大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这论证,滴水不漏,环环相扣!这瓶子要还是假的,我当场把这桌子吃了!”
“那小子这下彻底没戏了,一百万啊,就这么打水漂了!真是个败家子!”
“活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在马大师面前班门弄斧?自取其辱!”
之前那些还抱着看戏心态的围观群众,此刻已经彻底倒向了马大师。他们看向陆远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嘲讽,以及一丝幸灾乐禍。
刘总和王浩,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仿佛已经看到了陆远磕头赔罪、狼狈离去的场景。
在这片胜利的欢呼声中,马保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唐装,重新找回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大师”感觉。
他轻蔑地看着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陆远,嘴角挂起一丝胜利者的微笑,缓缓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年轻人,该你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自信和毫不掩饰的嘲弄。
“老夫洗耳恭听,你又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上百道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陆远的身上。
在马大师那看似无法撼动的“铁证”面前,在这个所有人都认定他必输无疑的绝境之中,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个狂妄的年轻人,究竟要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