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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夫爷脱光衣服，看着滔滔的黄河从上游汹涌而来，奇怪的是，在回头村这个浅滩上，河水就平静了，温顺了，纤夫爷年轻的时候就在这块浅滩上乘船，和村里的后生们唱纤夫曲，唱 《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就在这块浅滩上，纤夫爷看到女红军从河对岸被白军追着跳进黄河，纤夫爷一个猛扎跳进去将女红军救起来。后来，女红军渡河的时候又找纤夫爷，纤夫爷毫不犹豫地乘着船帮女红军和男红军渡过了河，女红军说她还会回来，女红军没有回来，纤夫爷等不住了就去找。后来才知道女红军牺牲了。再后来，纤夫爷找了一个瞎眼的女乞丐过日子，过了没多少日子，瞎眼女乞丐掉进了黄河里淹死了。再后来，纤夫爷还和另外一个村的寡妇好过，但是，好了几年也没有留下孩子，那寡妇就走了。最后，有个大夫说纤夫爷从小在黄河里游水，可能一辈子不能生育。纤夫爷听说，就怕自己再祸害女人，索性不找了，安心过日子，想着如果自己快死的时候，就一头钻进黄河里喂鱼。没有想到，人积德老天还是厚待，就在浅滩上把高根捡回来了。
纤夫爷把自己的积蓄全拿出来给高根买奶粉吃，又让村里的婆姨给高根吃奶，高根就是这么在纤夫爷的期盼中，慢慢地长大了。
高根还是个小孩的时候，有一天，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妈， 纤夫爷说，你妈就是我，你大也是我，你爷也是我！高根伤心了，村里的孩子都骂高根是野孩子。纤夫爷不知道怎么劝高根，高根一个人跑到黄河岸边的山峁上喊：妈！妈———
后来就成习惯了，天天喊，好像那条大河能说话。八度早上起来喊一遍去上小学，晚上回来喊一遍看着太阳落山，慢慢地那嗓子就像黄河口一样宽阔了。
纤夫爷高兴了，纤夫爷逢人就拉着八度说，唉，你们说说， 高根和我像不像？回头村的人说，像，眼睛贼像。
冯二虎说，巧巧，你不觉得八度和你长得特别像吗？尤其是嘴巴，贼像。韩巧巧说，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就好了。冯二虎说，还有的人说八度跟我长得像，脸型长得非常像，耳朵也非常像，尤其是嘴巴，宽阔，嘴唇厚，性感。韩巧巧说，那是王八，不是人。
吴曲问巧巧，那个煤老板是怎么把孩子扔进黄河的？巧巧说，我不知道。又说，我本想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放在别的地方养着。可是还是被他发现了，然后背着我将孩子扔进河里了。吴曲说，造孽啊。
巧巧第一次找吴曲的时候说，吴曲，八度是你儿子啊？你怎么这么护着他？巧巧又说，吴曲，你不觉得八度像一个人吗？吴曲生硬地说，对，他是像我，所以我才不愿意让你害他！
蔺雪说，同学们都说我们俩长得特别像兄妹。八度说，我是你的亲哥哥，你是我的二妹妹。
八度死后，吴曲几乎每天都在锁骨塔周围徘徊，有一天傍晚，吴曲无意中从一个游人遗落的包里看到一本书，书里有这样的记载：“云：昔有妇人，白皙，颇有姿貌，年可二十四五。孤行城市，年少之子，悉与之游，狎昵荐枕，一无所却。数年而殁，州人莫不悲惜，共醵丧具，为之葬焉。以其无家，瘗于道左。大历中，忽有胡僧自西来，见墓遂趺坐，具敬礼焚香，环绕赞叹数日。人见谓曰，此一淫纵女子，人尽夫也。以其无属，故瘗于此。和尚何敬邪？僧曰，非檀越所知，斯乃大圣，慈悲喜舍，世俗之欲，无不徇焉。此即锁骨菩萨，顺缘已尽，圣者云耳，不信，即启以验之。众人即开墓，视遍身之骨，钩结如锁状，果如僧言。州人异之，为设大斋，起塔焉。”
吴曲看完后，释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