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归德府的青石板路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仿佛天空在倾泄无尽的怒火。邓贤与招娣蜷缩在"永丰粮行"的屋檐下,雨水顺着招娣银镯滴落,竟在地上晕开一圈圈诡异的蓝光。那蓝光如同活物般,在积水里勾勒出若隐若现的齿轮纹路,又像是某种神秘的符文在不断闪烁。粮行匾额下悬挂的灯笼在风中摇晃,"丰"字右下方的缺口,与邓贤记忆中父亲绘制的密图标记完全吻合——这里正是他们计划获取南下盘缠的关键所在,也是解开更多秘密的突破口。此刻,邓贤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能感觉到,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即将在这里展开。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潮湿的霉味裹挟着稻谷香气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以及淡淡的血腥味。柜台后,满脸横肉的掌柜正用算盘拨弄账目,铜算盘珠子碰撞声在空旷的大堂里格外刺耳。他的眼神浑浊,却在瞥见两人的瞬间闪过一丝警惕,就像一只嗅到危险的野兽。"二位是..."掌柜抬眼打量,目光在招娣的银镯上停留片刻,瞳孔骤然收缩,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鼓鼓囊囊,藏着某种硬物。邓贤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半枚齿轮状纹身,与老槐树暗道里杀手的标记如出一辙,只是纹身边缘多了一圈荆棘,象征着死亡与危险。更让邓贤警觉的是,掌柜的指甲缝里沾着暗红的污渍,看起来像是干涸的血迹。

"听闻贵行收旧物。"邓贤掏出从破庙带出的半截齿轮钥匙,故意让钥匙上的星象图在烛火下闪烁,"家传之物,换些盘缠。"烛光照在钥匙上,星象图中的北斗七星仿佛活了过来,勺柄的方向竟随着呼吸微微转动,散发出神秘的光芒。掌柜的喉结上下滚动,算盘珠突然哗啦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打破了大堂里诡异的寂静。就在此时,后院传来重物倒地声,紧接着是压抑的闷哼,还伴随着铁链拖拽的哗啦声,以及若有若无的求饶声。邓贤与招娣对视一眼,招娣悄悄摸向腰间暗藏的硫磺粉包,这是他们仿照《武经总要》改良的简易武器,粉包外层用浸过桐油的牛皮包裹,遇火即燃,此刻她的手心已满是汗水。

"库房查验真伪。"掌柜强装镇定,领着两人穿过堆满麻袋的长廊。墙角的米袋上,用炭笔随意画着的北斗七星图案,勺柄却反常地指向西方——这是钦天监叛徒才知晓的暗号,意味着危险与背叛。麻袋之间的缝隙里,还散落着一些齿轮状的木屑,显然有人在此处秘密加工过零件。地面上有新鲜的拖拽痕迹,沿着痕迹看去,隐约能看到几滴暗红的血迹。推开库房铁门,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十几个被捆绑的流民蜷缩在角落,他们胸口都烙着工部局的火印,正是失踪的蒸汽织机工人。这些工人眼神空洞,身上布满鞭痕,有的伤口还在渗血,滴落在地上,与稻谷混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原来周明远的人藏在这儿。"邓贤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心中涌起滔天怒火。父亲的冤屈、工匠们的苦难,此刻都化作燃烧的烈焰。他仿佛看到父亲被押赴刑场时的坚毅眼神,看到那些无辜工人被折磨的惨状。话音未落,暗处突然窜出三道黑影,弯刀泛着淬毒的幽蓝,刀刃上还凝结着暗红的血渍,显然刚刚沾染过鲜血。邓贤侧身躲过致命一击,顺势将硫磺粉撒向火把。轰! 剧烈的爆炸声中,火焰如火龙般席卷库房,麻袋瞬间被点燃,浓烟滚滚。流民们惊恐的哭喊、木材爆裂声与追兵的怒吼交织成一片,混乱中,邓贤隐约看到掌柜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准备发射求援,信号弹的外壳上刻着钦天监的徽记。

混乱中,招娣的银镯突然剧烈震动,蓝光射向库房梁柱。邓贤瞥见梁柱上刻着的微型齿轮机关,与银镯内侧的纹路完美契合。齿轮机关旁还刻着一行小字:"以光为引,以血为钥",字体苍劲有力,却带着一丝颤抖,仿佛书写者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留下的。他拽着招娣冲向机关,转动齿轮的刹那,地面轰然裂开,露出通往地下的密道。密道内弥漫着浓重的桐油味,还夹杂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墙壁上每隔十步就嵌着夜光石,照亮两侧密密麻麻的账本。邓贤抓起一本翻看,上面详细记录着织造局用粮食私换火器零件的交易——原来他们不仅垄断纺织业,更在暗中组建私人武装。账本的空白处,还画着一些蒸汽战车的草图,与破庙中未完工的巨型机械一脉相承,草图旁边标注着各种数据和改良建议,字迹与周明远的笔迹极为相似。

"别让他们跑了!"掌柜的嘶吼声从上方传来,带着破音的焦虑,还夹杂着对失败的恐惧。邓贤刚要继续下撤,密道尽头突然亮起数十盏孔明灯,橙红色的光晕中,周明远身着金丝蟒袍,把玩着那枚刻有云雷纹的玉扳指,身后簇拥着二十余名手持连弩的黑衣人。这些黑衣人面罩上绣着的毒蛇图案,暗示着他们是周明远的死士,眼神中透着冷酷与无情。"邓贤,你以为能逃出我的掌心?"周明远冷笑,玉扳指在灯光下泛着森冷的光,"交出银镯和破庙的零件图纸,我让这丫头死得痛快些。"他的话语中充满威胁,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贪婪与杀意,仿佛已经将两人视为囊中之物。

招娣突然举起银镯,蓝光与孔明灯的光芒碰撞,在墙壁上投射出动态的星象图。星象图中,北斗七星的勺柄逐渐化作齿轮,与地面的机关相互呼应,还浮现出一些神秘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预言。邓贤发现星象图中隐藏的齿轮轨迹,竟与密道地面的青砖纹路完全重合。他迅速踩动特定砖块,墙面轰然翻转,露出尘封的军械库。上千支改良版神机箭整齐排列,箭头处赫然刻着钦天监的徽记——这些本该用于守卫边疆的兵器,此刻却成了阴谋家的杀人工具。神机箭的箭杆上,还刻着一些神秘的符咒,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仿佛被赋予了某种邪恶的力量。

"周明远,你勾结钦天监私造兵器,就不怕朝廷律法?"邓贤抓起一支神机箭,箭尾的火药包还散发着新鲜的硫磺味,火药包的包装纸上印着工部局的标记。他的声音坚定而愤怒,充满了对正义的渴望。周明远仰天大笑:"律法?当我的'天机战车'驶入紫禁城,这天下就是我说了算!"他的笑声中充满狂妄与野心,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登基为帝的场景,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话音未落,黑衣人同时扣动连弩扳机。千钧一发之际,邓贤将招娣推进军械库暗道,自己却被弩箭擦伤肩头,鲜血瞬间染红粗布衣衫,伤口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鲜血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密道尽头是湍急的护城河,河水在暴雨的冲击下翻滚着浊浪,仿佛在咆哮着世间的不公。邓贤扯下衣襟包扎伤口,河水的凉意却无法驱散心中的怒火。招娣颤抖着展开从粮行抢出的账本:"邓大哥,这些证据...能扳倒他们吗?"她的眼神中充满担忧,却也有着一丝期待。邓贤望着对岸熊熊燃烧的粮行,火光映红了他坚毅的脸庞:"还不够。但至少我们知道,他们的'天机战车'还未完工。"他握紧怀中残缺的齿轮图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去澳门,找到红毛番的机械工坊,我们也能造出对抗的武器。"他的眼神坚定,充满了与恶势力斗争到底的决心,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暴雨依旧肆虐,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护城河的雾气中。而在燃烧的粮行废墟里,周明远拾起邓贤遗落的半片齿轮,眼中闪过阴鸷的光:"邓贤,下一次,就是你的死期。"他身后,钦天监的灰衣人正在清点受损的火器,远处的天际,七星连珠的异象正在悄然酝酿,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决战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