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更新时间:2025-11-17 10:52:24

陆建国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儿,听着她撒娇的话语,心头那点疑虑被浓浓的父爱冲散。他脸上重新绽开憨厚满足的笑容,眼神温暖得像化开的春水,喉结滚动了一下,才发出低沉而笃定的声音:

“怎么会呢?傻丫头。你是爸妈的心头肉,掌上珠。疼你还来不及,哪舍得赶你走?”

暮色沉沉,陆家小屋里的灯光显得格外温馨。因为陆父陆母下班回来时,带回了食堂打来的饭菜,所以省去了开火的麻烦。一家人围坐在小方桌前,就着简单的饭食填饱了肚子。饭后,洗漱的水声在小小的盥洗室里响起,很快,屋子里的灯便一盏盏熄灭,各自回了房间。

陆娇娇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身下是浆洗得有些发硬的棉布床单。窗外,夏夜的虫鸣清晰可闻,偶尔还能听到远处营区传来的模糊口令声。这本该是助眠的白噪音,她却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家里只剩下她一个孩子了——哥哥陆庭今年刚入伍,去了遥远的北方边防。作为唯一的女儿,又是老幺,父母的疼爱和关注自然全落在了她身上。这本是甜蜜的负担,此刻却让她心绪更加烦乱。

夜色渐浓,恐惧却像冰冷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前世那些不堪回首的夜晚,如同梦魇般清晰浮现。每当她意识模糊,即将沉入睡眠的港湾时,那如同催命符般的“砰砰砰!”敲门声便会骤然炸响!粗暴、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暴戾。紧接着,是门板被狠狠踹开的巨响,一个浑身酒气、面目狰狞的身影(二狗)便会闯入,污言秽语劈头盖脸:“你这贱货!耳朵塞驴毛了?磨磨蹭蹭找死呢?!”

随之而来的,便是雨点般落下的拳脚,不分部位,只求泄愤。皮肉的剧痛是其次,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屈辱,才是真正将她打入地狱的枷锁。仅仅是回忆,就让陆娇娇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体,仿佛那些青紫的伤痕和骨头断裂般的痛楚又回到了身上,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不!”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细微的刺痛感让她瞬间清醒。她用尽全身力气,在心底对自己低吼:“陆娇娇!看清楚!这里是1975年!是你的家!爸妈就在隔壁安然入睡!哥哥在保家卫国!那个畜生二狗,他现在算什么东西?他还没资格、也没机会再靠近你半步!”她大口呼吸着夏夜微凉的、带着花香的空气,一遍遍坚定地告诉自己,“重活一世,这是老天爷给的恩赐!这辈子,一切都必须不一样!

你要活出个人样来,活出尊严来!”这股强烈的求生意志和改变的决心,如同暖流驱散了骨髓里的寒意。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沉重的眼皮终于合拢,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

就在她意识沉入黑暗,彻底安眠的刹那,异变突生。她脖子上贴身佩戴的玉佩,竟然毫无征兆地闪过一道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白光。

那光芒柔和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连接着某个未知的维度。若陆娇娇此刻能分神内视她重生后意外获得的那方小小空间,她必定会震惊得无以复加——原本只有几尺见方的地方,竟在无声无息间向外迅猛拓展!混沌的边缘雾气剧烈翻滚退散,显露出数倍于之前的广阔天地,新出现的黑土地泛着肥沃的油光,空间中心甚至隐隐汇聚起一丝清凉湿润的气息,仿佛有清泉即将涌出……然而,沉睡中的陆娇娇对此惊天变化,浑然不觉。

或许是彻底卸下了前世沉重的枷锁,或许是重生带来的希望抚慰了灵魂,这一觉陆娇娇睡得异常深沉香甜。再睁眼时,天光已然大亮,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床前,空气中弥漫着小米粥特有的醇香和辣白菜那开胃的酸辣气息。

“娇娇,醒啦?快起来洗漱,早饭都好了!”陆母系着半旧的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是温柔的笑意。客厅里,陆父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额角带着晨练归来的薄汗,正用毛巾擦脸,看见女儿从房间出来,眼神里满是老父亲特有的欣慰。

“哎,就来!”陆娇娇应着,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她迅速洗漱完毕,回到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了件紫色连衣裙换上。只见裙子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莹润如玉。她对着墙上那面小小的圆镜,仔细地将乌黑的长发梳理整齐,用一条颜色相近的紫色丝带在发尾系了个精巧的蝴蝶结。镜中的少女,眉眼如画,身姿窈窕,紫色的衣衫更添几分清丽脱俗,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当她穿着这身走出来时,正端着粥碗的陆父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他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眼神复杂地闪了闪,喉头微动,最终只是低低“唉”了一声,别过脸去,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那眼神里,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更有一种“精心呵护的花朵即将被移走”般的老父亲独有的酸涩和不舍。

早餐朴素而温馨:暄软的白面馒头,熬得稠稠的、米油浓厚的小米粥,还有一小碟陆母亲手腌制的辣白菜,红油油、脆生生的,格外诱人食欲。

“娇娇啊,”陆母夹了一筷子辣白菜放到女儿碗里,语气关切,“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学校领毕业证了?”

“嗯,是的妈,通知就是今天去领。”陆娇娇小口喝着粥,点头应道。

“唉!”陆父放下筷子,重重叹了口气,眉头紧锁,语气里满是难以掩饰的惋惜,“可惜了!这大学都停课多少年了?要不是这……以咱娇娇回回考试都拔尖儿的成绩,考个清华北大那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儿?”他看向女儿的目光,充满了对时局的无奈和对女儿才华被埋没的心疼。

陆母也跟着叹气,拍了拍丈夫的手臂:“谁说不是呢?这世道……不过也没法子,国家有国家的难处,咱们老百姓也只能跟着政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