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6月,江城的梅雨季黏得人发慌。赵东踩着湿滑的青石板路赶到“知阅书店”时,林薇薇的母亲正坐在巷口哭,手里攥着女儿的学生证——照片上的女生扎着马尾,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20岁,正是最鲜活的年纪。
“赵队,监控只拍到林薇薇昨天下午3点12分进了这条巷,之后就没影了。”小林举着伞,指着巷口的监控探头,“巷尾是死胡同,没有监控,两边老住户都说没注意到什么异常。”
书店门帘被掀开时,一股檀香混着书香飘出来,空气里连梅雨季的潮味都淡了几分。沈砚正站在书架前,白衬衫熨得平整,袖口挽到小臂,腕上戴着块简约的机械表,正用软布细细擦拭书脊上的浮尘,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宝贝。听见动静,他回头,脸上堆起温和的笑,眼神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露出腕骨分明的手,听见动静回头,脸上堆起温和的笑:“警察同志,又来了解情况?林同学还没消息吗?”
“她走的时候,有没有带什么东西?比如包、袋子?”赵东追问。
“就带了个帆布包,手里拿着诗集,”沈砚指了指巷口,“我看着她出了巷,往学校方向走的,当时还跟她挥了挥手。”
沈砚的口供滴水不漏,现场更是被收拾得一尘不染——靠窗的软垫平整无褶皱,桌面擦得发亮,连林薇薇坐过的位置都找不到一丝痕迹。赵东心里犯嘀咕:“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有人来过。”他知道,要打破僵局,必须跳出书店这个“被精心收拾过的现场”,从巷子里的人身上找线索——毕竟沈砚能收拾自己的店,却管不住街坊邻居的眼睛。
“小林,你带一组人,从巷口第一家开始,挨家挨户问。”赵东指着巷子两侧的老房子,“重点问昨天下午3点到4点,有没有见过林薇薇,别放过任何细节。”
之所以要走访,是因为这条老巷藏着太多监控照不到的角落:巷子里的杂货店、裁缝铺、修鞋摊,都是街坊们日常聚集的地方,谁进出巷子、带了什么东西、说了什么话,总有眼睛能看到;而且老巷里的人住了几十年,彼此熟悉,谁有反常举动,很容易被察觉,就算伪装得再好,也不可能在所有人面前都滴水不漏。
警员先去了巷口的杂货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正坐在门口剥花生,花生壳堆了小半筐。看见穿警服的人过来,他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站起身搓了搓手:“警察同志,你们是来问那个失踪的女学生吧?”
小林点点头:“叔,您昨天下午3点到4点之间,有没有见过一个扎马尾、穿浅蓝色连衣裙的女生,从巷子里出来?”
老板皱着眉想了半天,抓了抓后脑勺:“浅蓝色连衣裙?扎马尾?这我还真没印象……昨天下午天阴沉沉的,来买东西的人少,我就坐在这儿剥花生,没太注意进出的人。那女学生进巷子的时候,我好像瞅见一眼,后来就没见她出来了——不过我也不敢确定,说不定是我低头剥花生没看见。”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巷子窄,平时进出的人熟面孔多,那女学生是大学生吧?看着面生,就昨天见过那么一回。”
小林心里有点失望,刚想换个问题,老板突然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哎!不对!我虽然没见着那女学生出来,但我瞅见沈老板有点不对劲!”
“沈老板?怎么不对劲?”小林赶紧追问。
“昨天下午3点半左右吧,我正剥着花生,听见隔壁书店的门响了——平时这个点,沈老板都在店里理书、擦书架,从不会这个点出来。”老板指着书店的方向,语气肯定,“我抬头一看,就见他提着个黑色的大袋子,沉甸甸的,袋子口勒得紧紧的,他两只手抱着往巷尾的面包车走,脸都憋红了,额头上还冒冷汗,步子迈得挺急。”
“他平时这个点都在店里?从没出来过?”小林确认道。
“那可不!”老板点头如捣蒜,“沈老板那人,看着斯文,也较真,每天几点开门、几点理书、几点关店,比钟表还准。下午3点到4点,正是他店里人最少的时候,他总说‘这个点适合擦书架、整理旧书’,从没在这个点出过店门,更别说提着这么沉的袋子了!”
他挠了挠头,又说:“我当时还纳闷呢,想喊他问问装的啥,结果他走得太快,一转眼就到面包车那儿了,把袋子往后备厢一塞,开车就走了。我还琢磨,这沈老板平时卖旧书,都是攒够一摞,等周末让废品站的人来收,从没自己开车送过,昨天咋这么急?”
“他没跟您说袋子里装的啥?”小林问。
“没说!平时见了面还会打个招呼,昨天他头都没抬,跟有啥急事似的,脸绷得紧紧的,跟平时那温和劲儿完全不一样!”老板撇了撇嘴,“现在想想,他那时候脸色就不对,发白,眼神也慌慌张张的,不像平时那么稳当。”
这段突然想起的“异常”,让原本模糊的线索瞬间清晰——沈砚打破了自己多年的习惯,在林薇薇失联的关键时间点,提着可疑的沉重大袋出门,还刻意避开了街坊的目光。小林赶紧把情况报给赵东,心里清楚:这反常的举动,比直接看到林薇薇的行踪,更能说明沈砚有问题。
“袋子什么样?他说什么了吗?”小林赶紧追问。
“袋子挺大的,帆布的,看着挺沉,他搬的时候脸都红了,额头上全是汗。”老板回忆着,“回来的时候我问他装的啥,他说‘都是旧书,堆在店里占地方,拉去废品站卖了’。我还跟他说‘旧书可惜了’,他笑了笑就走了。”
警员立刻去周边的废品站核实——结果跑了五家废品站,老板们都说最近半个月根本没人来卖过旧书,更别说“一大袋旧书”了。“沈砚在撒谎。”赵东接到消息时,正在林薇薇的宿舍走访,“他说卖旧书,可废品站没记录,那袋子里装的,很可能是别的东西。”
林薇薇的宿舍里,书桌上摆着本《顾城诗选》,扉页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沈哥推荐,6月10日”——比她失踪早两天。室友小敏红着眼眶说:“薇薇这阵子总跟我们说沈老板,说他书店收拾得干净,人又温柔,还懂文学。她说沈老板夸她写的诗有灵气,要帮她找出版社的人,让她的诗能发表出来。”
另一个室友补充道:“薇薇上周还说,沈老板给她留了本顾城的绝版手稿,说等她有空了去拿。她可开心了,说沈老板是‘懂她的人’,还说要请他吃饭,谢谢他。”
这些走访来的信息,像拼图一样慢慢凑齐:沈砚用“推荐书籍”“帮找出版社”拉拢林薇薇,用“干净书店”建立信任,再以“旧书”为借口,提着可疑的黑袋子出门——所有线索都隐隐指向他,可偏偏没有直接证据。
警局里。
“他在给林薇薇‘造梦’。”寒星看完案卷,指尖点在“沈哥推荐”四个字上,“用文学共鸣拉近距离,用‘推荐发表’画饼,这不是偶然,是有预谋的铺垫。”可沈砚的口供天衣无缝,没有直接证据,案子只能暂时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