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牌旁,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放着两排整齐的物件:一边是淡黄色的块状物,散发着清雅的花香;另一边是深褐色的膏药贴,飘着浓郁的药味。
苏晚晴就站在桌后,她没有吆喝,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些围在不远处,伸长脖子、满脸好奇却又不敢上前的镇民。
“各位乡亲。”
她终于开口,清冷的嗓音穿透了嘈杂的议论声。
“近日流言纷纷,说我苏晚晴用的是妖术,害人性命。”
“今日,我便在此义诊三日。所有诊疗、药品,分文不取!”
“我所用的每一样药材,都摆在这里,大家可以随意看,随意闻。我用的究竟是医术还是妖术,请大家亲身体验,亲眼来看!”
“义诊”和“分文不取”这两个词,像两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人群开始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变得更大,几个胆子大的,已经试探着往前挪动脚步。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挤开了人群,响彻全场。
“好大的口气!分文不取?怕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钱掌柜带着几个伙计,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最前面,他双手负在身后,用一双三角眼轻蔑地扫过苏晚晴简陋的摊位。
“各位可要小心了,别病没治好,反倒被吸了精气神,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这话,精准地戳中了百姓心中最深的恐惧。刚刚还蠢蠢欲动的人群,又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苏晚晴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给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她只是对着犹豫不决的众人,平静地开口。
“信我者,请上前。信他者,可去济世堂。我苏晚晴,只医信我之人。”
她坦荡从容的气度,和钱掌柜那副上蹿下跳的嘴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人群的骚动平息了,所有人都看着这两个人,心中的天平开始摇摆。
“我…….我来试试!”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咬了咬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怀里的孩子大概三四岁,一双小手冻得又红又肿,上面布满了紫红色的疮口,孩子难受得不停哭闹,小脸皱成一团。
妇人抱着孩子,局促地站到桌前。
“苏…….神医,你看看我这孩子,手上生了冻疮,每年冬天都犯,又痒又疼,晚上觉都睡不好。”
苏晚晴俯下身,温和地拉过孩子的小手,仔细查看。
“这是寒气入体,气血凝滞不畅所致,郁于皮表,故而红肿痛痒。”
她的诊断清晰明了,没有半句玄虚之词。
说完,她没有开方子,也没有用针,而是从桌上取了一贴那深褐色的舒筋活络贴。她点燃桌上的一盏小油灯,将膏药在微火上燎烤了片刻,待膏体微微融化,散发出更浓郁的姜味时,才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孩子手背的合谷穴和手腕的阳池穴上。
钱掌柜在一旁看得直撇嘴,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装神弄鬼,冻疮用热敷确有其效,但贴这么个黑乎乎的玩意儿能有什么用?”
然而,他的话音还未落,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哭闹不止的孩子,在膏药贴上手背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后,竟奇迹般地停止了哭闹。他抽噎了两下,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膏药贴,甚至还伸出另一只手去摸了摸。
“哎?不哭了!真的不哭了!”
妇人惊喜地叫出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她试探着碰了碰孩子的手,孩子非但没有躲,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
苏晚晴直起身,对着众人解释。
“此膏药内有生姜、红花、川芎等药材,皆是活血通络、驱寒散瘀之物。药力透过皮表,温通经脉,气血一通,痛痒自消。这并非什么妖术,只是最基础的药理罢了。”
她的话,简单易懂,掷地有声。
“神医!真是神医啊!”那妇人激动得语无伦次,当场就要下跪。
苏晚晴扶住了她。“三日后,冻疮可愈。这几天注意保暖,不要再碰冷水。”
这活生生的例子,比任何辩解都有力。围观的人群发出一片惊叹,看向苏晚晴的表情,又从畏惧和怀疑,变回了最初的敬佩与信服。
“我!我来!”
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捂着腰,一瘸一拐地挤了上来。“神医,我这腰,常年做力气活,劳损了,疼得直不起来,您给瞧瞧!”
钱掌柜一看,立刻找到了机会,他上前一步,装模作样地给那汉子号了号脉,然后捻着胡须,摇头晃脑。
“你这是积劳成疾,肾气亏虚!需用我济世堂的虎骨再造丸,配上十年份的人参鹿茸,好生大补一番,方能见效!”
那汉子一听,脸都白了。“钱掌柜,您说的这些…….得要多少银子啊?”
“不多,一副药,也就三两银子,吃上十天半月,保证你….…”
钱掌柜的话还没说完,苏晚晴已经打断了他。
“趴到桌上来。”
那汉子愣了一下,还是听话地趴在了长桌上。
苏晚晴伸出双手,在他腰间两侧的肌肉上,由上至下,缓缓按压。她的手指仿佛长了眼睛,精准地找到了几个僵硬如石的痛点。
“这里,是不是一按就又酸又胀,还带着一根筋扯着腿疼?”
“哎哟!对对对!神医你怎么知道的?就是这里!”汉子疼得龇牙咧嘴,却又惊又喜。
苏晚晴让张大娘端来一盆热水,用热毛巾敷在那几个痛点上。随即,她从针包里取出一排银针。
手起针落,快、准、狠!
没有丝毫犹豫,三根寸许长的银针,已经精准地刺入了他腰部的肾俞、大肠俞、委中等几个关键穴位。
她轻轻捻动针尾,一股酸麻胀痛的感觉,顺着汉子的脊背,瞬间传遍了全身。
钱掌柜看得脸色铁青,嘴里不住地念叨:“胡闹!简直是胡闹!肾虚之症,岂可用此等泄法!”
苏晚晴不理他,捻动银针片刻后,便将针尽数取下。
“好了,你起来,活动一下试试。”
那汉子将信将疑地撑着桌子,慢慢地站直了身体。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扭了扭腰,随即,脸上的表情从紧张,变成了错愕,最后化为了狂喜!
“哎!哎!真不那么疼了!松快了!松快多了!我….…我的腰能直起来了!”
他激动地在原地走了几步,甚至还弯下腰,做了个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动作。
人群彻底沸腾了!
“天哪!真的好了!”
“就这么几下,比吃多少药都管用!”
“这哪里是妖术,这分明是活菩萨的仙术啊!”
钱掌柜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开的药方,动辄几两十几两银子,吃了还不见得有效果。人家几根不值钱的银针,一贴几文钱的膏药,立竿见影,当场见效!
这对比,太惨烈了,简直是把“济世堂”的招牌,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巷口远处的一棵大树下,萧景琰靠着树干,将这一切尽收于心。他看着那个在人群中从容不迫、侃侃而谈的身影,那张总是覆着一层冰霜的脸上,勾起了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她破局的方式,永远这么直接,这么有效。
就在现场气氛达到顶点的时刻,人群外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和骚动。
“让一让!都让一让!”
几个身穿皂衣的衙役,抬着一副担架,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为首的衙役脸上全是汗,隔着老远就高声喊道:
“苏神医!快!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