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星穹”基地地下一层,专属训练室厚重的合金气密门在身后无声滑闭,将外界的最后一丝声息彻底隔绝。瞬间,一种近乎真空的死寂,如同冰冷的液态金属,瞬间灌满了林深的耳道,沉重地压在他的鼓膜上。

没有陈锋(ID: Blaze)暴躁的拍桌声和粗重的喘息,没有苏晓(ID: Frost)平板键盘清脆的敲击和低沉的运算嗡鸣,没有流光(ID: Prism)降噪耳机偶尔泄出的、节奏强烈的电子鼓点。甚至没有磐石(ID: Rock)沉默抽烟时,烟丝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持续不断、如同幽魂叹息般的嘶嘶声,以及他自己沉重得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心跳和呼吸,在这片空旷的金属囚笼里被无限放大、扭曲、回荡。

训练室很大,足以容纳四套最先进的“星尘III型”神经同步沉浸式训练舱和配套战术分析台。此刻,却空旷得令人窒息。

属于陈锋的训练舱区域一片狼藉。厚重的神经感应头盔被粗暴地扯下,连接线像被巨兽撕咬过般凌乱地缠绕、甚至有几处明显被蛮力扯断,裸露的线芯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旁边的战术台上,一个合金水杯被捏得严重变形,杯壁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那是他愤怒砸柜留下的。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狂暴的汗味和绝望的硝烟气息。

苏晓的位置相对“整洁”,却透着一种更深的冰冷。战术分析台上,他视若珍宝的平板不在了,只留下一根孤零零的、用于连接医疗手环进行生理数据实时监测的专用数据线。数据线的接口处空空荡荡,像一只失去生命的触手。旁边摊开着一本厚厚的、写满了复杂公式和战术图解的硬皮笔记本,翻开的页面上,墨迹未干的笔迹在最后一行戛然而止,留下一个突兀的墨点,如同凝固的血珠。

流光的区域…最是刺眼。那套崭新锃亮的训练设备纤尘不染,仿佛从未被使用过。降噪耳机端端正正地挂在支架上。然而,就在他训练椅的金属底座边缘,半张被揉得皱巴巴、边缘带着明显撕扯痕迹的打印纸,如同被遗弃的垃圾般,卡在冰冷的缝隙里。

林深的脚步,像灌了铅,沉重地碾过冰冷光滑的合金地板,停在那张纸前。

他缓缓弯下腰。左手那深嵌入骨的幻痛在死寂和空旷中变得格外清晰,每一次细微的抽搐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粗糙的纸面时,细微的颤抖几乎无法控制。

他捡起那半张纸。

纸是普通的A4打印纸。上面是清晰的宋体字,内容被粗暴地撕掉了一半,只剩下残缺的上半部分:

“…蓝动力俱乐部选手转会意向确认函…”

“…受让方:ID: Prism (本名:凌光)…”

“…基础转会费金额(¥):7,000,000.00…”

“…特别条款生效条件:提供目标ID:渊默 (Lin Shen) 下一场次(对阵‘铁幕’)完整神经同步波形原始数据包(含高压断点特征)…”

“…及ID:Rock 左肩三角肌后束伤情临床评估报告(需加盖天海市立第三医院运动医学科公章)…”

“…若上述条件达成,额外支付绩效转会费(¥):3,000,000.00…”

“…签署人:李薇 (星穹俱乐部运营总监)…”

“…见证…”

后面的部分被撕掉了。但仅凭这残缺的上半部分,每一个冰冷的数字,每一个清晰的条件,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深的视网膜上!深蓝动力!七百万!神经同步波形!磐石的伤情报告!李薇的签名!还有…凌光!

“流光”的真名。

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住林深的脊椎,直冲头顶!指尖的幻痛在这一刻变成了真实的麻痹感,几乎让他拿不住这轻飘飘的半张纸!

背叛!赤裸裸的、明码标价的背叛!在团队被“铁幕”碾压、被生存重压碾碎、被亲人病危逼入绝境的至暗时刻,那个被寄予厚望的“天才”,那个磐石曾试图保护、引导的少年,竟然在背后,和俱乐部的运营总监一起,将队友最致命的弱点,当成了换取自己锦绣前程的筹码!磐石那条为了团队强行上场、肿胀发紫、被热汤灼烫的伤臂…还有自己那在干扰器下崩溃、被视为核心机密的神经同步数据…都成了秤盘上待价而沽的货物!

愤怒?不!是一种比愤怒更冰冷、更绝望的麻木,如同极地的冰盖,瞬间覆盖了林深的心脏。他缓缓直起身,攥着那半张如同耻辱契约般的碎纸,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目光扫过陈锋区域的狂暴痕迹,苏晓位置的冰冷数据线接口,最后落回流光那片虚假的“整界”上。

三张空椅,如同三座冰冷的墓碑,埋葬着名为“星穹”的短暂幻梦。

他一步一步,走向属于自己的那台训练舱。冰冷的金属外壳在中央空调的冷风中散发着幽寒的气息。巨大的神经同步感应头盔如同沉默的怪兽头颅,垂落下来,内部复杂的感应电极阵列闪烁着微弱的冷光。

他脱下外套,露出里面单薄的训练服。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皮肤,激起一层细小的战栗。他沉默地坐上冰冷的训练椅,椅面透骨的凉意瞬间刺透布料。他伸出左手,那深嵌入骨的幻痛在冰冷的刺激下变得更加清晰,如同无数冰针在骨髓深处搅动。

训练舱侧面,一个冰冷的、闪烁着蓝色指示灯的金属神经感应环自动滑出,精准地套向他的左手手腕。

当那冰冷的金属环扣贴上皮肤的一刹那——

嗡!

林深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惊悸和冰冷,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穿全身!他听到了自己血液结冰的声音!眼前猛地闪过赵叔那只焦黑的无名指疤痕,闪过那台“先驱者VII型”狰狞的焦黑裂口,闪过赵叔沙哑如砂纸摩擦的警告:

“烧死的天才…骨头渣子都是黑的…”

冰冷的金属环扣如同毒蛇的吻,紧紧箍住了他的手腕。幻痛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值,不再是酸麻,而是一种仿佛整条手臂被投入液态氮中急速冷冻、又在瞬间被投入熔炉煅烧的极致痛楚!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闭上眼,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酸涩和恐惧。右手抬起,指尖悬停在训练舱主控面板上方。幽蓝的虚拟光屏亮起,复杂的菜单选项如同星图般展开。他的指尖,在冰冷的光流中,缓慢而坚定地向下滑动,掠过常规的战术训练、地图熟悉、AI对抗…最终,停在了一个被深红色警告框层层包裹、标记着骷髅头危险标志的选项上:

[高危模式:幽灵脉冲适应性训练]

下方的说明文字冰冷而残酷:

“本模式将模拟高强度、不可预测的亚音频及高频神经干扰脉冲(‘幽灵脉冲’),对操作者神经同步稳定性及抗压能力进行极限测试。存在诱发神经痉挛、同步断连、甚至永久性神经损伤的高风险。强制要求:神经同步率稳定阈值高于85%。当前使用者稳定阈值:79.3%(波动中)。强烈不建议启动!”

79.3%!还在波动!远低于强制安全线!

赵叔的警告如同附骨之蛆,在脑海深处尖锐回响。老周酒醉后展示的、奖杯底座夹层里那点刺目的银白干扰片光泽,在眼前灼烧。磐石肿胀伤臂上流淌的热汤…陈父枯槁的手指戳在催命账单上…苏晓母亲在微缩全息影像中濒危的面容…还有流光座位下那半张冰冷的报价单…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绝望和背叛,如同狂潮般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

沉住气?

在这片被资本阴影、内部毒刺和生存重压彻底冰封的深渊里?沉下去,成为别人的垫脚石?成为灰烬?

不!

一股混合着极致冰寒与灼热的洪流,猛地从林深被冻结的胸腔深处炸开!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退无可退的、近乎自毁的决绝!

他的指尖,带着细微却不容置疑的颤抖,猛地按下了那个猩红的启动键!

嗡——!!!

训练舱内部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如同万千金属蜂群同时振翅的尖啸!巨大的神经同步头盔内部,感应电极阵列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一股强大而混乱的电流瞬间穿透冰冷的感应环,狠狠刺入林深的左手腕,沿着神经束疯狂向上窜行!

“呃——!” 林深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眼前瞬间被一片狂暴的白光吞噬!左手那深嵌入骨的幻痛被这狂暴的电流彻底点燃、引爆!仿佛整条手臂的神经都被架在了高压电网上反复灼烧、撕裂!

视野在剧烈的电流干扰和神经剧痛中艰难地稳定下来。

一片巨大的、由极其粗糙的灰色多边形构成的虚拟空间,在眼前铺展开来。边缘是未渲染完成的、锯齿状的黑色虚空。正是赵叔曾演示过的远古废弃训练图——“幽魂回廊”。

死寂。绝对的死寂。比训练室外的真空死寂更加深沉。地图里没有任何AI对手的标识,没有任何环境音效,只有无边无际的、由冰冷几何体构成的复杂迷宫通道,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林深操控的“幽影刺客”模型孤零零地出现在地图一端。神经同步的滞涩感如同无形的泥沼,包裹着他的每一个操作指令。左手腕传来的剧痛和麻痹感严重干扰着精细的神经信号输出,角色的动作显得僵硬而迟滞。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赵叔所说的“渊默”状态。屏蔽杂念,屏蔽剧痛,屏蔽外界的一切…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意志,都沉入这片冰冷的数据流迷宫。

他开始移动。角色在粗糙的多边形甬道中谨慎前行。脚步落在虚拟地面上,发出单调的回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转弯,他都强迫自己像赵叔那样,不仅仅观察眼前的掩体和通道,更在脑海中疯狂推演:如果有狙击手,最可能的位置?如果有潜伏者,最佳的背刺角度?如果有重装从天而降…天花板?不!赵叔说过,规则只是表象!任何地方都可能是猎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死寂如同沉重的磨盘,碾压着紧绷的神经。左手腕的剧痛和同步舱持续输出的微弱干扰电流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专注力。视野边缘,代表神经同步率的读数如同风中残烛,在70%-75%的危险区间剧烈波动,闪烁着刺眼的黄色警告光。

就在他的精神因为长时间的绝对警惕而出现一丝不可避免的疲惫和松懈的刹那——

没有任何征兆!

视野中代表自身角色的能量护盾状态条,毫无预兆地剧烈闪烁了一下!

不是攻击命中!是护盾本身能量循环产生的、极其细微的、属于角色自身的能量波动涟漪!

就在这涟漪出现的千分之一秒内!

轰!轰!轰!轰!……

整整十七道凝练到极致、带着毁灭性能量尾迹的猩红色狙击光束!如同从地狱深渊同时睁开的、充满恶意的眼睛!瞬间撕裂了“幽魂回廊”死寂的黑暗!

不是从一个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从地图中所有理论上不可能架设狙击点、或者被复杂掩体完美遮蔽的死角位置!同时爆发!

这十七道猩红死光,并非盲目射击!它们如同拥有生命和预知能力的毒蛇,精准无比地预判并封死了“幽影刺客”模型在护盾波动涟漪出现的瞬间,基于本能反应所能做出的所有闪避路径!

向前翻滚?三道交叉光束封锁了前方所有腾挪空间!

向左滑步?四道光束如同精确计算的弹幕墙,封死了左侧通道!

向右?同样被四道死光彻底覆盖!

向后急退?剩下的六道光束如同附骨之蛆,早已等候在后退路线上,封死了所有生门!

完美的死亡陷阱!完美的预判绝杀!模拟的正是“铁幕”战队那个ID“壁垒”的狙击手!但比实战中更加精准!更加冷酷!更加…像一场精心策划的处决!

恐惧!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深的心脏!下午被一枪钉死在半空中的无力感和濒死感如同海啸般倒卷回来!视野边缘那本就如风中残烛的神经同步率读数,如同遭遇了无形的重击,瞬间断崖式暴跌!

85%… 80%… 75%… 70%… 65%… 60%… 55%… 50%… 45%… 40%… 35%… 30%!!!

猩红的“30%”疯狂闪烁!如同垂死心脏最后的抽搐!同步率断连的尖锐警报在训练舱内凄厉炸响!刺得人耳膜生疼!

眼前的虚拟视野开始剧烈地扭曲、闪烁、撕裂!巨大的延迟感和操作指令的严重失真感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林深的咽喉!他感觉自己对“幽影刺客”的控制正在迅速剥离!角色的动作变得如同生锈的木偶,无比迟滞!

躲不开!无论如何都躲不开!十七道预判的死光,封死了所有的生路!如同命运的绞索,已经套上了脖颈!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冰冷的恐惧和同步断连的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

左手腕!那被冰冷感应环箍住的地方,那深嵌入骨的幻痛核心!如同沉寂的火山被彻底引爆!

不再是单纯的冰针火海!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整条手臂的骨骼、神经、肌肉都在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扭曲、拉伸、碾碎!又仿佛有无数的信息碎片,伴随着这极致的痛苦,硬生生凿开了某种被封锁的屏障,疯狂涌入大脑!

老周!锈蚀奖杯底座!夹层里那点刺目的银白冷光!

干扰片!物理层面的信号干扰!它破坏的不是神经信号,而是承载信号的载体!是设备本身!是连接!

“真正的猎场里…没有规则…只有藏在规则后面的刀…”

赵叔沙哑的声音和眼前十七道封死生路的猩红死光,在老周奖杯底座那道划痕的银白冷光中,轰然碰撞!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林深被恐惧冻结的思维!

没有生路?那就…创造一条规则之外的生路!

在十七道猩红死光即将吞噬角色的最后一刹那!

在神经同步率暴跌至30%、操作指令严重失真迟滞的绝境中!

林深没有尝试任何系统预设的闪避动作!没有向前!没有向左!没有向右!更没有后退!

他做出了一个完全违背物理引擎、完全超出角色动作库、完全颠覆任何战术常识的操作!

他的右手五指,在神经同步感应板上,以一种近乎痉挛的、撕裂肌肉般的速度和力度,瞬间输入了一串极其复杂、毫无逻辑的指令组合!不是移动!不是闪避!而是——强行超载角色背后的短程喷射背包能量核心!同时,将仅存的、用于维持角色基础行动的能量护盾,以最大功率、最不稳定的方式,瞬间逆向灌注到脚下的虚拟地面!

嗡——!!!

虚拟视野中,“幽影刺客”背后的喷射背包瞬间爆发出刺目欲盲的蓝白色过载光芒!强大的、失控的推进力并非向前后左右,而是如同爆炸般,狂暴地向下轰击!与此同时,逆向灌注到地面的能量护盾与喷射背包的向下推力产生了灾难性的连锁反应!

轰隆!!!

一声模拟爆炸的巨响在训练舱内炸开!

“幽影刺客”脚下的粗糙多边形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向下塌陷、龟裂!虚拟的岩石碎块和能量乱流四溅飞射!

而“幽影刺客”本身,则在这股狂暴的、失控的、向下的爆炸性推力作用下,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拍进了自己制造的地面塌陷坑里!整个角色模型以一种极其狼狈、完全失去控制的姿态,瞬间“陷”进了地图的几何体内部!

几乎就在他身体“消失”在地表以下的同一毫秒!

十七道猩红死光如同审判之矛,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轰然掠过他刚才所站立的空间!能量光束交织碰撞,爆开一团刺目欲盲的猩红能量乱流!将那片区域彻底化为齑粉!

然而,目标…消失了!

不是闪避!是“消失”!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自我毁灭式的、利用地图BUG(或规则漏洞)的方式,硬生生“躲”进了地图的“下面”!

训练舱内,代表神经同步率的读数在暴跌至30%后,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向上剧烈跳动了一下!35%!虽然依旧处于极度危险的红色区间,但那致命的断连警报声却诡异地…停止了!

林深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瘫在冰冷的训练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叶灼烧般的痛楚。左手腕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麻木。虚拟视野里,他的角色模型正卡在塌陷的地面几何体缝隙中,姿势狼狈,能量护盾彻底过载崩溃,生命值也因爆炸和坠落损失了近三分之一,但…他还活着!

在十七道预判死光的绝杀下,以一种近乎自杀的、规则之外的方式,活了下来!

“警告!检测到非法地图操作!角色模型异常卡顿!训练模式即将强制终止…”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林深没有理会。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视野边缘那猩红的“35%”同步率读数,又缓缓移向自己依旧被冰冷感应环箍住的左手腕。

刚才那瞬间撕裂般的剧痛和涌入的信息碎片…是什么?是幻痛在极限压力下的异变?还是…某种被干扰环境激活的、源自左手本身的…异常?

老周奖杯底座夹层里的银白冷光…赵叔的“胜负在键盘之外”…磐石的“沉住气”…

一个模糊而危险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悄然滋生的藤蔓,缠绕上他混乱而疲惫的意识。

或许…这条被诅咒的左臂,这条带来无尽痛苦的手臂…在赵叔所说的、那没有规则的真正猎场里…并不仅仅是累赘?

就在这时——

训练舱厚重的观察窗外,基地地下通道幽暗的灯光下。

一个纤细清冷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是秦雨(ID: Frost)。

她不知何时来到了训练室外。深蓝色的队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里面是一件修身的黑色训练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她没有进去,只是隔着厚厚的、单向可视的观察窗,沉默地注视着训练舱内瘫倒的林深。

她清冷的眸子如同深潭,倒映着舱内闪烁的警示红光和林深剧烈起伏的身影。镜片上,倒映着战术屏一角疯狂闪烁的、记录着刚才那惊世骇俗的“非法操作”和同步率断崖数据的日志窗口。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蹙起的眉心,泄露出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解读的波澜。那目光,像在审视一件濒临破碎却又意外展现出诡异韧性的…兵器。

观察窗的倒影里,林深布满汗水和疲惫的脸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处,一点微弱却执拗的星火,在绝对的黑夜和冰冷的背叛中,艰难地…重新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