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平平无奇的社畜，人生中做过最大胆的事。
就是对着我带的实习生，疯狂吐槽我们共同的顶头上司。
我咒骂公司压榨，诅咒老板发际线后退到后脑勺。
我还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告诉他：
「你不是富二代，都是因为你爸妈不够努力。」
直到有一天，公司年会，老板上台致辞，然后隆重介绍他唯一的亲弟弟……
我看着台上那个和我吐槽对象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只想当场去世。
更要命的是，我对他还抱着那么一点不纯洁的想法。
现在，他正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带的实习生叫陆星衍。
人长得帅，个子高，干活还勤快。
唯一的缺点，就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我让他去复印个文件，他能把整个复印机给拆了。
我让他去订个下午茶，他能把公司地址报错，让外卖小哥在隔壁大楼转悠了半个小时。
但他态度特别好，每次犯错都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大金毛。
小声跟我说：「对不起，苏然姐，我又搞砸了。」
看着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我能说什么？
我只能摆摆手，一副“姐早就习惯了”的沧桑表情。
「没事，下次注意。」
同事们都羡慕我带了个小帅哥，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哪里是带实习生，这分明是给自己找了个儿子。
还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巨婴儿子。
这天下午，我又因为一个策划案被老板陆星洲骂得狗血淋头。
回到工位，我整个人都快气炸了。
陆星洲，我们公司的顶头上司，一个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周扒皮，人形制冷机。
天天就知道压榨我们这些底层员工，不是要求今天出方案，就是要求明天见成效。
我越想越气，抓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几口。
陆星衍凑过来，小声问：「苏然姐，你没事吧？老板又骂你了？」
我一看到他，积攒了一下午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他那是骂吗？他那是人身攻击！我怀疑他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天天逮着我一个人薅，我上辈子是刨了他家祖坟还是怎么的？」
我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怨气藏都藏不住。
「还有这个破公司，天天喊着狼性文化，我看是把我们当狼狗使唤。
工资没见涨多少，活儿是一天比一天多。
你看我这发际线，再干两年，都能跟老板凑个情侣款了。」
陆星衍没说话，默默地给我递过来一包薯片。
我撕开包装，一边“咔嚓咔嚓”地嚼，一边继续我的表演。
「你说，我们这么拼死拼活地给老板打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让他早日开上法拉利，住上大别墅吗？
我们的青春和血汗，都成了他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我越说越上头，甚至开始为陆星衍的未来担忧起来。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陆啊，你可得想清楚。
咱们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没背景没后台，只能靠自己。
你看你，长得这么帅，别在这破公司浪费青春了。」
陆星衍眨了眨眼，看着我。
我以为他被我的真诚打动了，于是更加卖力地输出我的价值观。
「我跟你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有的人，他生下来就在罗马。我们呢？我们生下来就是牛马。」
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是富二代吗？」
陆星衍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我自己都觉得振聋发聩的名言。
「是因为你的父母不够努力。」
说完，我满意地看着他。
我仿佛看到了他醍醐灌顶，幡然醒悟的模样。
结果，陆星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我愣住了。
「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他好不容易止住笑，清了清嗓子，一脸认真地对我说：
「苏然姐，你说得对。非常有道理，我回去就跟我爸妈说。」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心里一阵欣慰。
孺子可教也。
这孩子虽然笨了点，但胜在听话。
就在我为自己成功“点化”了一个迷途青年而沾沾自喜时。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吐槽老板，咒骂公司，诅咒全世界的英勇事迹，已经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当事人的耳朵里。
更重要的是，我看着陆星衍那张笑起来更好看的脸，心里那点不纯洁的想法，又开始冒头了。
这么帅，这么单纯，又这么听话的男孩子，谁不迷糊啊？
要不是看在他还是个实习生的份上，我早就下手了。
不过没关系。
像我苏然这么有种的女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搞事业是，搞男人也一样。
我暗暗下定决心，等陆星衍转正了，我就把他追到手。
到时候，我就带着他一起辞职，远离陆星洲这个大魔王，双宿双飞，岂不美哉？
我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里，连部门主管通知开全体大会都没听见。
还是陆星衍拍了拍我，我才回过神来。
「苏然姐，开会了。听说今天大老板也会来。」
大老板？
我们公司的大老板不就是陆星洲吗？
我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来就来呗，反正骂的也不是我一个人。」
我抓起笔记本和笔，跟着人流朝会议室走去。
陆星衍跟在我身后，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今天看我的眼神，有点……同情？
错觉，一定是错觉。
一个靠父母不够努力才没成为富二代的穷小子，同情我什么？
我甩了甩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抛之脑后。
走进会议室，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准备开启我的会议摸鱼模式。
反正陆星洲的讲话，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画大饼，打鸡血。
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会议开始了，陆星洲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走上台，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低下头，准备在笔记本上画小人。
陆星洲简单讲了几句开场白，然后话锋一转。
「今天，我要向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也是我的家人。」
哦？家族企业安插亲戚？
常规操作了。
我一点都不好奇，继续画我的小人。
「他叫陆星衍，是我的弟弟。过去三个月，他以实习生的身份在我们公司学习。
从今天起，他将正式加入我们，担任新成立的项目部总监。」
陆……陆星衍？
我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台上。
陆星洲的身边，站着一个同样穿着西装，身姿挺拔的男人。
他微笑着向大家挥手致意，那张脸，我就是烧成灰都认得。
不就是天天被我当情绪垃圾桶，还被我教育“你爸妈不够努力”的实习生，陆星衍吗？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全世界都安静了。
我只能看到陆星衍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的眼神里，好像……好像带着一丝笑意？
我一定是疯了。
我带的实习生，是老板的弟弟。
大家都以为我知道。
其实我不知道。
我还告诉他：「你不是富二代，是因为你的父母不够努力。」
我，苏然，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死了。
我的意思是，我的社会性死亡了。
当陆星洲在台上介绍陆星衍是他亲弟弟的时候，我感觉我的灵魂已经飘出了天灵盖。
正在会议室的吊灯上冷冷地看着我这具可悲的肉体。
周围的同事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夹杂着一些压抑不住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天啊，原来小陆是老板的弟弟！」
「怪不得长那么帅，基因好啊！」
「苏然也太牛了吧，居然带到了太子爷，她肯定早就知道了。」
不，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
我在心里疯狂呐喊，但嘴巴像是被五零二胶水粘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的目光和台上的陆星衍对上了。
他还是看着我，嘴角那抹该死的笑意更明显了。
他在笑我！
他一定是在嘲笑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我感觉我的脸颊在以光速升温，从脸到脖子，估计已经红得能滴出血了。
我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直接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会议后面讲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芭比Q了。
我那些吐槽老板、咒骂公司的豪言壮语，此刻像弹幕一样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
「我们老板就是个周扒皮。」
「我怀疑他更年期提前了。」
「你看我这发际线，再干两年都能跟他凑个情侣款了。」
最要命的是那句：「你不是富二代，是因为你的父母不够努力。」
我这是当着人家亲弟弟的面，把他爹妈也给捎带上了啊！
我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跟一个实习生说这些？
我恨不得穿越回去，给当时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让你嘴贱！让你多管闲事！
现在好了，工作要丢了。
说不定陆星洲一生气，还会让我在这个行业里混不下去。
我越想越绝望，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生无可恋。
会议终于结束了。
我像个被抽了筋的木偶，慢吞吞地收拾东西，企图混在人群里溜走。
只要我跑得够快，尴尬和失业就追不上我！
然而，天不遂人愿。
我刚走到会议室门口，就被一道清朗的男声叫住了。
「苏然姐。」
是陆星衍。
我身体一僵，脚步顿住了。
跑不掉了。
我认命地、慢慢地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啊，是……陆总监啊。恭喜恭喜。」
我这声“陆总监”叫得无比生硬，我自己听着都起鸡皮疙瘩。
陆星衍已经换回了平时的休闲装，褪去了台上的那份疏离感。
又变回了那个我熟悉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大男孩。
但他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还是腹黑的那种。
「苏然姐，你别这么叫我，听着怪别扭的。
你还是叫我小陆，或者星衍吧。」他笑着说。
我扯了扯嘴角。
我还敢叫你小陆？我怕是嫌命长了。
「不敢当，不敢当。以后您是领导了，规矩不能乱。」我恨不得当场给他鞠个躬。
周围还没走远的同事们都向我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在他们看来，我这番话肯定是谦虚，是凡尔赛。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这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陆星衍看着我这副怂样，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苏然姐，你好像很怕我？」
废话！我能不怕吗？
我在你面前把你哥、你爸、你妈、你全家都“问候”了一遍，我现在不怕你，难道还等着过年吗？
但我能这么说吗？我不能。
我只能继续假笑：「怎么会呢？我这是……替你高兴。对，高兴。」
「是吗？」他挑了挑眉，「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人怎么回事？
非要把我底裤都扒了才甘心吗？
就当我准备破罐子破摔，直接问他打算怎么处置我的时候，一个更恐怖的声音响起了。
「苏然，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是陆星洲。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们身后，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眼神跟刀子似的，一下一下地剜在我身上。
我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完了，最终审判的时刻到了。
我机械地转过身，对着陆星洲点了点头。
「好的，陆总。」
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跟着陆星洲走向他的办公室，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甚至能感觉到背后陆星衍那道看好戏的目光。
这对兄弟，没一个好东西！
一个腹黑，一个冰山，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进了办公室，陆星洲示意我把门关上。
“咔哒”一声，我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这是要关门打狗了。
陆星洲坐在他的大板椅上，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眼神锐利地看着我，不说话。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我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这种沉默的压迫感，比直接开口骂我还要折磨人。
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心全是汗。
死就死吧，早死早超生。
我鼓起勇气，准备主动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陆总，对不起，我……」
我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陆星衍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手机？
他径直走到陆星洲的办公桌前，把手机放在桌上，点了一下屏幕。
然后，我毕生难忘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我们老板就是个周扒皮，纯纯的资本家嘴脸……」
是我的声音。
清晰，洪亮，充满了怨气。
我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他居然还录音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星衍，他对我露出了一个“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的表情。
手机里，我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怀疑他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再干两年都能跟他凑个情侣款发际线了。」
陆星洲的脸色越来越黑，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我感觉办公室的温度骤降了二十度。
我完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
就在我以为陆星洲要拍案而起，把我扔出窗外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声音嘶哑。
「关掉。」
陆星衍听话地按了暂停。
然后，陆星洲看向我，眼神复杂得像在看一个外星生物。
他沉默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苏然，你胆子很大。」
这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我欲哭无泪。
我胆子大？我胆子都要吓破了！
「陆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胡说八道的，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您英明神武，帅气多金，发际线也特别完美……」
我开始疯狂地拍马屁，语无伦次。
陆星洲抬手打断了我。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陆星衍，又看了一眼我。
突然，他问了一个我完全没想到的问题。
「你还说，我爸妈不够努力？」
我的大脑瞬间宕机。
完了，连带着董事长夫妇一起得罪了。
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一直看戏的陆星衍终于开口了。
他憋着笑，说：「哥，她还说过，想泡我。」
轰！
我的世界彻底爆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