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爱丽丝没有在餐厅过多停留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早就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单间,所以她可以在这里一直等待开启卡牌的时机。

假装自己已经陷入梦乡,爱丽丝一直没有点灯,静静等候午夜的来临。

直到整个城堡都熄灭了灯火,所有声音安静下来之后,爱丽丝才捧出来这个铁盒,轻轻擦燃一根蜡烛,就着灯光仔细端详它。

这只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表面凹凸不平,有许多伤痕和剐蹭,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神奇。而事实上它也的确只是一个普通的铁盒子罢了,爱丽丝用男爵的钥匙打开铁盒上边的锁头,从铺满棉絮的里边又拿出了一个盒子。

这个盒子才真正地让爱丽丝感到一丝神秘。它的做工并不算考究,甚至有几分粗糙。四方的盒子有贴着金漆的棱角,盒子上阴刻怪物模样的铜绿花纹,盒盖微微隆起,上边镶着一块暗淡的红色宝石,除此之外,这盒子就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描述的地方了。红色宝石的下边用悠久之语写着四个同样暗红色的文字:

“示我荣光。”

看起来,自己心心念念的卡牌就被锁在这最后一个盒子中了。可是任凭爱丽丝如何拉扯,这盒子都没有丝毫打开的迹象。这一刻爱丽丝才发现,这个盒子既没有钥匙孔,也不存在密码锁,但它偏偏就被十分严实地锁住了,盒盖甚至可以被轻微地错动,可见与盒子并不是一体的。

这是让我解密吗?

爱丽丝并没有发现别的线索,只好又把盒子正面朝自己重新放好。她仔细思考着正面那行暗红色文字的含义,试图得到什么指引,但最终也无从得知。

示他荣光,我示他祖宗的荣光。爱丽丝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荣光可以展示。自己初来乍到,说是来收集卡牌的,结果只能呆在这个城堡学习文化知识,那本《蔷薇秘录》更是一筹莫展,反倒是逗小孩的本事突飞猛进。

至于荣光?再这样下去恐怕自己都要光荣了!

但她又觉着,那个神秘的声音让自己来要盒子,肯定是希望自己取得里边的东西,自己就应该拥有打开它的方法才对。不然她岂不是在消遣自己?

她忽然想到了那张卡牌。

那是神界得到的卡牌,算不算自己作为倪西斯信徒的荣光呢?

可是心中那位提醒过,那明明是不能轻易使用的邪恶……

事到如今爱丽丝也顾不得考虑了。她摸出冒头的邪欲,迫不及待地贴到了红宝石上。

没有反应。盒子只是安静地躺在桌子上,连一点振动都没有。

看来不对。

爱丽丝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消失了。她懊恼地坐回床上,强压着怒火又琢磨好一阵,忽然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理所当然把自己当成了爱丽丝。

自己只是一个唐突的外来者,这副牌在世界上流转如此之久,必然不是为自己准备的。

那么,如果它是为“那个”爱丽丝准备的,它又需要爱丽丝展示何种荣光呢?

想着,她默默从木桌上放着的绑带里,取出了一把银制的餐刀,在蜡烛上撩了几下。餐刀表面慢慢布上一层黑色的氧化物,爱丽丝看了看刀刃,轻吹几口气,然后果断地划向自己的手指。

闪亮的血滴在烛火的映照下展现出迷人的形色,在滴下去的瞬间便渗透进暗红色的宝石上。一瞬间,房间内红芒大作,盒子的正面喷薄出赤色的金光。原本暗红的宝石此刻像具有了生命,源源不断地向四周流淌着灿烂的鲜红。

红色的溪流所到之处,那些原本阴刻在上边的怪兽,此刻竟全部褪去了铜绿。更加骇人的是,他们的神情居然完全改变了,都张开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开启盒子的爱丽丝。那凹陷的四个文字,随着鲜血的流入,不知何时也变得浮雕般凸出,好像把原本的文字填平一般,已然变成了另外四个鲜红大字:

“迎汝生诞!”

映着血红之光的爱丽丝的眼眸微微颤动。

前世的爱丽丝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以往游戏里购买卡包,即使开出最高稀有度的卡牌,也不过就是卡包里闪烁七彩的光芒罢了。这可倒好,整个卡包都像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一般,活像是某种密教的祭祀仪式。所以此刻爱丽丝伸出去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像在迟疑要不要最终打开它。

两种情绪在小小的身体里激斗,最终还是牌佬的狂热占了上风。爱丽丝一咬牙,双手紧紧扣住盒盖,往上一提,这次随着一声机械摩擦声,盒子被自己顺利打开了。

里边躺着的,是厚厚的一叠卡牌。

爱丽丝把它们小心翼翼捧在手里,温暖的触感便从一点扩散至全身。与「冒头的邪欲」不同的舒适感,让爱丽丝爱不释手。

它们此刻正背对着爱丽丝,显露出整齐划一的金色四叶草的牌背。爱丽丝轻轻翻开最上边的一张,一个带着黑色礼帽,身着衬衫和燕尾服的潇洒男人,正坐在半人高的巨石上,悠然吹奏着笛子。笛子的周围,好像有点点金色的萤火围绕着,一圈圈向外扩散,让人不由得对曲子的婉转优美浮想联翩。远处的背景中,无尽的黑暗里探出点点猩红色的光,但这黑暗只占据卡图的一角,明显已经抵挡不住光芒的照耀,濒临败退。

【随从】幻光魔笛·普鲁克

这个随从无法进行攻击,也不会成为效果指定的对象。当其在场时,每探索发现一个新地块,或使用一张魔法,便会产生一个「幻光符灵」。如果使用的魔法卡名含有「幻光」,则额外生成一个,并回复这个随从与符卡师的精神力。

“漫长的黑暗必将结束,一如太阳照常升起。”

「珍异」

经验老道的爱丽丝只是读完描述,就知道这张卡必定是「幻光」体系的核心。虽然幻光符灵有什么用尚未知晓,但他的启动速度也好,本身的抗性也好,都是十分合格的。不愧是放在卡组最上边的随从,至少稀有度上肯定秒杀一众杂毛。

爱丽丝又向下翻了翻其余的卡牌,果然质量就差了十万八千里。抛开具体效果不谈,稀有度就没有优秀以上的。这让她想起购买预组卡包的时候,也是如今这个样子,不禁有些怀念。

只是,爱丽丝很快发现这些卡牌有一个共同的问题:

没有记录者驱动。

这就意味着,这些卡牌爱丽丝无从使用。

虽然爱丽丝已经察觉出,这些卡牌真正的用途并非是进行记录者驱动,但是她目前为止是真的找不到任何其它使用卡牌的方式了。难道她要举起自己的右手,向对方高喊duel或者决斗之类的台词吗?这简直比电视上看动画片更加中二。

不甘心的爱丽丝又把那张幻光魔笛拿在手上,试了试“vila”之类的泛用语,结果当然是毫无意义。

于是,失望的爱丽丝只有把这些看起来很美好的卡牌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然后洗洗睡了。比起这些,她明天还要做一件更加现实的事情,那就是向男爵提交《倪西斯十诫》的译本,以及辞职。

是的,她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虽然现在她已经觉着这里并没有那么糟糕,但自己做出的决定,爱丽丝并不想更改。况且一直留在这里,自己的卡牌收集之路该怎么走下去呢?

她毕竟不是个孩子。她对未来有明确的规划,而且有承担一切风险的心理准备。

她能够舍弃这样安逸的生活。

爱丽丝吹灭了桌子上的烛光,于是房间陷入了黑暗。

困意向爱丽丝袭来,爱丽丝却感觉并不安稳。她回味着这两个月在男爵家寄住的日子,奇怪的感觉逐渐涌上心头。

难以言说的割裂感越来越大,最后爱丽丝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个声音在向自己发出求救的呐喊,直到爱丽丝慢慢地……

感到恐惧。

冰冷的震悚从后背爬满全身。爱丽丝猛然睁开紫色的双眸,瞪着房间里的每一处黑暗的角落。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每一处黑暗的角落,都对自己传来了同样的视线。

是什么人在盯着自己?

记忆的光影在眼前成像,又在黑暗中溶解模糊,尖叫着回归吓人的宁静。爱丽丝强忍自己心中的恐惧,从自己的裙子口袋里,哆嗦着摸出了那张猩红的卡牌:

“la pesti jaedda bhal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