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黑暗与狂啸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裂隙外的风声似乎小了一些,但那令人心烦意乱的低语却变得更加粘稠,如同跗骨之蛆,即使有册子微光的过滤,也依旧顽固地试图钻入脑海。阿离胸口的暖意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秦墨感觉怀中册子散发的微光似乎也黯淡了一丝(持续输出消耗?)时,那狂暴的黑风终于显现出颓势。
风声的尖啸逐渐被沉闷的呼啸取代,如同巨兽远去的喘息。击打在岩石上的沙砾声也变得稀疏。最明显的变化是那侵蚀灵魂的低语,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最终只剩下微弱的余音,最终彻底消失。
又等待了约莫半个时辰,裂隙外只剩下呜呜的风声,虽然依旧很大,但已不复之前的毁天灭地之势。天空也不再是绝对的黑暗,虽然依旧阴沉,但已能勉强视物。
“风头过了。” 石坚睁开眼,声音带着疲惫后的沙哑,他侧耳仔细倾听着外面的风声,“但还不能大意,余风也能要人命。”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了片刻,才招呼秦墨和阿离:“出来吧,贴着岩壁走,小心流沙和塌陷的地方。”
三人钻出裂隙,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戈壁的地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彻底揉碎重塑!原本相对平坦的沙砾地被犁出深深的沟壑,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被狂风吹得移位、堆积,形成新的障碍。一些低矮的风蚀岩柱被拦腰吹断,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尚未散尽的硫磺气息,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埃。
“走!” 石坚辨认了一下方向(依靠远处几座未被完全改变轮廓的巨大岩石作为地标),率先迈步。他的步伐变得异常谨慎,每一步都仔细试探着脚下的沙地是否结实。
秦墨牵着阿离,紧紧跟上。阿离的状态依旧不太好,小脸苍白,走路有些虚浮,显然黑风的精神侵蚀和石片的异动对她消耗极大。秦墨将册子贴身放好,那微光已经收敛,但他能感觉到册子似乎也“累”了,传递出一种需要“休息”的微弱意念。
三人沉默地在面目全非的戈壁上跋涉,气氛凝重。劫后余生的庆幸很快被对前路的忧虑取代。食物和水所剩无几,阿离需要休养,而目的地黑石集,又将是怎样一个龙潭虎穴?
走了大约小半日,日头偏西,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走在最前面的石坚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锐利的目光仔细查看着地面。
“怎么了,石老哥?” 秦墨心头一紧。
石坚没有立刻回答,他用手指捻起一撮沙土,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仔细观察着沙地上一些几乎被风吹平、但仍留有痕迹的凹陷。
“有大队人马经过,就在黑风起来之前不久。” 石坚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他指着地上残留的、非常模糊的印记,“看这车辙印,虽然被风沙掩埋了大半,但很深,不止一辆车,载重不小。还有脚印…很杂乱,数量不少,至少有二三十人,脚步间距很大,走得很急,像是在…逃命。”
他站起身,目光沿着足迹和车辙延伸的方向望去,那方向,正与他们要去的黑石集一致!
“能在黑风起来前就动身,要么是预知了天气…这几乎不可能。要么就是…” 石坚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们离黑风爆发的源头更近,感应到了征兆,提前跑了。而且跑得如此匆忙,连掩盖行迹都顾不上。”
秦墨的心沉了下去。一队二三十人、带着重载车辆、行色匆匆甚至像在逃命的队伍,在黑风之前赶到了黑石集?他们会是什么人?沙匪?商队?还是…别的什么势力?他们的到来,会给本就混乱的黑石集带来怎样的变数?
“不管他们是谁,我们都要去黑石集。” 秦墨压下心中的疑虑,眼神坚定,“阿离需要休整,我们也需要补给和立足之地。小心为上。”
石坚点点头,不再多言,但眼神中的警惕提升到了最高级别。接下来的路程,他更加仔细地观察着沿途的痕迹,试图获取更多信息。
终于,在夕阳将戈壁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时,一座小镇的轮廓,如同海市蜃楼般,出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
黑石集!
正如其名,整座小镇的外围城墙,完全由一种黑褐色的、仿佛被烈火烧灼过的巨大岩石粗糙地垒砌而成,在血色夕阳下显得格外狰狞、压抑。小镇规模不大,依稀可见其依附在一片小小的、点缀着些许枯黄耐旱植物的绿洲旁。一道由粗大原木扎成的简陋木栅栏,环绕在黑色石墙之外,形成一道聊胜于无的外围屏障。
更让三人心中一凛的是,在木栅栏唯一的入口处,隐约可见几个持着长矛或砍刀的身影在来回走动,戒备森严。整个小镇,在残阳的余晖中,透着一股紧张、封闭、排外的肃杀之气。
那队提前抵达的人马…是否就在其中?这黑石集的大门,又是否会为他们这三个狼狈不堪的流民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