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破窝棚里,阿离依旧在沉睡,小小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梦中也不安稳。石坚尚未回来。

秦墨盘膝坐在最靠里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黑石墙。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从虫爷处换来的破旧皮子摊开在膝前。油灯昏黄摇曳的光芒下,那焦黑的边缘、模糊扭曲的人形图案、如同鬼画符般的残缺文字,更显得神秘而诡异。空气中弥漫着皮子本身的陈腐气味和油灯的烟味。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绪。册子对这东西有反应,这给了他一丝希望。但希望越大,失望也可能越大。

按照皮子上最清晰的那个扭曲人形图案所示,秦墨尝试着摆出了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双腿以违反常理的角度盘叠,脊柱如同拉满的弓弦般向后弯曲,双手结着一个古怪的手印抵在丹田位置。同时,他努力回忆着旁边模糊文字中勉强能辨认的几个呼吸节奏提示,尝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

吸气…深长…缓慢…屏息…三息…再缓缓吐出…

一次,两次,三次…

时间一点点流逝。窝棚里只有油灯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阿离微弱的呼吸声。

秦墨维持着这个极其耗费体力、又别扭无比的姿势,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肌肉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开始酸痛、颤抖。他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去感知那传说中的“气感”,去捕捉空气中虚无缥缈的“灵气”。

然而,什么都没有。

身体依旧沉重,空气依旧污浊,膝盖下的地面冰冷坚硬。除了肌肉的酸痛和越来越困难的呼吸,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仿佛他只是在做一个毫无意义的、折磨自己的古怪体操。

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心头。

难道这真的只是一张毫无价值的废皮?虫爷那个老油条纯粹在坑他?册子的悸动也只是错觉?

不!不能放弃!

秦墨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他骨子里的坚韧和特种兵经历磨砺出的钢铁意志在这一刻爆发。他咬紧牙关,无视肌肉的抗议,强行稳住那扭曲的姿势,更加专注地去感受每一次呼吸的律动,去想象着有丝丝缕缕的清凉气息随着吸气进入体内,在四肢百骸中流转。

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沿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皮子上。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消耗如同两座大山压来。就在他感觉快要支撑不住,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的时候——

他下意识地,分出了一丝心神,沉入了怀中那本神秘册子。

嗡…

就在心神接触到册子冰凉的封面瞬间,册子封面那些繁复玄奥的暗金纹路,骤然亮起了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毫光!

这光芒并非照亮外界,而是直接映照在秦墨的“意识”之中!

下一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膝前那张破旧皮子上,那些原本模糊不清、扭曲断裂的图案和文字,在秦墨的意识视野里,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拂去了尘埃,瞬间变得清晰无比!不仅如此,那些断裂的线条被自动连接、补全,那些残缺的文字被重新书写、释义!整个皮卷仿佛被时光倒流,恢复到了它最初完整的状态!

【引气入体·微尘篇】!

五个古朴苍劲、仿佛蕴含着大道韵律的古字,如同烙印般浮现在意识的最上方!

紧接着,那五个清晰完整的人形图案,每一个都对应着一种玄奥的姿势和独特的呼吸法门,旁边还有详细的注解,阐述着如何感应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微尘灵气”,如何引导其淬炼皮肉、筋骨、五脏,最终汇聚于丹田气海!

这不仅仅是复原!这更像是册子以其无上伟力,对这份残篇进行了最本质的解析和推演,将其最核心、最精粹的奥义,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秦墨的“眼前”!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气息,如同初春解冻的山泉,猛地从册子中流淌而出,顺着秦墨的心神引导,瞬间注入他的四肢百骸!

这股气息并非册子本身的能量,更像是一把钥匙,一个最完美的引导程序!

轰!

秦墨只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全新的维度!就在那股清凉气息流转全身的刹那,他之前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感知到的世界,向他敞开了大门!

窝棚外,污浊的空气里,那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天地灵气,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法则的召唤,瞬间变得“可见”了!不再是虚无,而是无数细如尘埃、闪烁着极其微弱各色毫光的光点!

【微尘灵气】!

这些微小的光点,在册子传递出的那股清凉气息的引导下,如同受到磁石吸引的铁屑,欢呼雀跃地、丝丝缕缕地穿透秦墨的皮肤、毛孔,渗入他的体内!

“呃!”

秦墨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那不是痛苦,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致舒爽和剧烈刺激的奇异感受!

灵气入体,如同亿万根冰冷的细针,又似温润的暖流,瞬间游走于他全身的经脉、血肉、骨骼、脏腑!所过之处,酸、胀、麻、痒、痛、热…种种感觉如同潮水般轮番冲击着他的神经!

他的肌肉纤维在灵气的冲刷下,仿佛被撕裂又重组,变得更加坚韧致密;他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如同被无形的大锤反复锻打,杂质被挤出,密度在提升;他的五脏六腑传来阵阵温热感,仿佛被浸泡在温泉中,活力在缓慢滋生;甚至连血液的流动,都似乎变得更加有力、澎湃!

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全身的毛孔中涌出,不再是之前的虚汗,而是带着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油腻污垢!这是他身体里多年积累的杂质和暗伤淤积,正在被霸道的灵气强行排出体外!

体质飞跃!脱胎换骨!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当最后一丝清凉气息引导着最后几缕微尘灵气融入秦墨的丹田位置(那里传来一丝微弱但真实存在的温热感)时,册子的光芒缓缓收敛。

秦墨猛地睁开双眼!

漆黑的窝棚在他眼中,仿佛明亮了许多!油灯的光芒在他眼中跳跃得更加清晰!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他都能隐约捕捉到轨迹!耳朵里,阿离平稳的呼吸声、远处窝棚区隐约的争吵声、甚至更远处集市传来的模糊叫卖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更关键的是力量!

他轻轻握拳,指节发出清脆的爆响!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盈全身!仿佛之前束缚在身上的沉重枷锁被瞬间打破!他感觉自己能轻易捏碎一块石头!奔跑起来能快逾奔马!身体的协调性、柔韧性、反应速度,都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这就是修炼!这就是引气入体!虽然只是最基础的【微尘篇】小成,但这体质上的飞跃,是实打实的!这不再是依靠地球格斗技巧的“技”,而是源自这个世界规则、改造生命本源的“力”!

秦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寒冷的窝棚里凝成一道清晰的白练。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皮肤似乎都变得更加紧致光滑,透着一丝健康的红润光泽。疲惫一扫而空,精神前所未有的饱满。

他成功了!依靠册子的逆天解析和引导,他硬生生将这价值不明的残篇,变成了自己踏入此界修炼之路的第一块基石!

就在这时,窝棚的破毡布门帘被掀开,石坚带着一身寒气闪身进来。他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破布包。当他看到角落里的秦墨时,脚步猛地一顿,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愕!

眼前的秦墨,虽然衣衫被汗水浸透,脸上还残留着排出的污垢,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同一把刚刚磨砺出锋刃的宝刀,虽然依旧藏于鞘中,但那无形的锐气和蓬勃的生命力,却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与几个时辰前离开时判若两人!

“你…” 石坚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秦墨对他露出一个平静却充满力量的笑容:“石老哥,回来了。东西换到了?”

石坚压下心头的震撼,点了点头,将破布包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是几块硬邦邦的黑麦饼,一小袋灰黄色的粗盐,还有两把刃口磨得雪亮、闪烁着寒光的精铁短刀!刀身虽然有些旧痕,但保养得不错,显然不是凡铁。

“老驼的路子。珠子换的。粮食和盐省着点够我们撑几天。刀…是好刀,见血的家伙。” 石坚言简意赅,目光却依旧忍不住在秦墨身上逡巡,“你…没事吧?”

“没事。” 秦墨拿起一把短刀,入手沉甸甸的,冰冷的触感传来,他随意地挽了个刀花,动作流畅迅捷,带起一片寒光,看得石坚瞳孔又是一缩。“感觉…好极了。”

他放下刀,目光变得锐利如鹰:“石老哥,独眼狼的人,是不是已经摸过来了?”

石坚脸色凝重地点头:“嗯。我回来时,看到两个生面孔在咱们窝棚附近转悠,鬼鬼祟祟的,是独眼狼手下的生面孔。看到我,就假装路过溜了。他们肯定在踩点,动手…估计就在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