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颜料事故的风暴在花房里无声消散,只留下李伊心蹲在砾石地上,默默收拾“凶器”(小毛刷)和“被害者”(那片倒霉的龟背竹叶子),心情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七上八下,还带着点诡异的暖色调。那只印着蓝色冰晶的药膏管被她攥得温热,像揣着个烫手的护身符。

几天后,当李伊心拖着熬夜画作业、仿佛被吸干了灵魂的躯壳挪进美院阶梯教室,准备迎接一节据说能把人睡出颈椎病的艺术理论课时,她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非常不对。

平日里像开碰碰车现场的设计A班,此刻安静得能听见铅笔屑落地的声音。后排几个平时打游戏打得天昏地暗的兄弟,此刻背挺得比尺子还直,眼神飘忽,疑似在装模作样看课本。连讲台上那位以“和蔼催眠”著称的老教授,推眼镜的动作都透着一股……敬畏?

李伊心揉着酸涩的眼睛,在室友兼八卦中心王小敏旁边空位坐下,有气无力:“怎么了?校长来了?还是教导主任带着新校规从天而降?”

王小敏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激动得指甲快嵌进肉里,声音压得像地下党接头:“心啊!看后面!看后面第三排!靠窗位置!天了噜!美院惊现行走的奢侈品广告牌!冰山超模成精了!”

李伊心被她晃得脑浆都快成糊糊,迷迷糊糊顺着她目光扭头。

然后。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大脑CPU瞬间过载,发出滋滋的报废声。

靠窗第三排。

那位置,她记得昨天还是个空位,堆着前座某位大哥没来得及吃完的半个肉夹馍包装纸。

今天,焕然一新。

一张被擦得光可鉴人的桌子前,坐着一个与这嘈杂、颜(料)料满天飞、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方便面气味的教室格格不入的身影。

183厘米的身高,即使在拥挤的教室座位上,也像一株傲然挺立的雪松。身上不再是柔软松垮的亚麻居家服,也不是气势迫人的真丝睡袍,而是一件剪裁极尽简洁、线条利落冷峭的乳白色高腰长袖衬衫,材质看似普通棉质,但那垂坠感和隐隐流动的哑光,李伊心敢打包票自己一年学费都不够买条袖子。下身是同样质感的笔挺阔腿长裤,烟灰色,包裹着那双令所有腿控哭泣的长腿,裤线锋利得能劈开空气。乌黑的长发今天梳了个一丝不苟的、看似随意实则心机的低马尾,柔顺地垂在一侧肩头,露出如冷玉雕琢的侧脸轮廓和那只小巧莹白、缀着一点珍珠光泽的耳垂。

是叶晓珑。

她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摊开的厚厚理论书上。晨光穿过窗外的梧桐枝叶,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细碎的金芒,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描摹出一小片静谧的阴影。那双足以冻结整个太平洋的黑眸此刻专注地看着书页,纤长白皙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纯金的、笔帽顶端嵌着微小祖母绿的钢笔?

她就那样安静地坐着,自成结界。

仿佛不是来听课的,而是某个古老而高贵的艺术世家遗落在人间的继承人,走错了片场,误入了这个充满速写纸团、丙烯污渍和青春痘的美术生地盘。

整个教室的目光,无论男女,都像被强力磁铁吸引,小心翼翼、屏息凝神地聚焦在她身上,夹杂着倒抽冷气、窃窃私语和不明液体的吞咽声(别误会,可能是奶茶吸管声)。

李伊心僵硬地扭回头,机械地翻开自己的书。世界魔幻了。是她熬夜熬出幻觉了吗?叶晓珑?在美院?上艺术理论?为了……什么?近距离观察“视觉传达”的灾难现场?还是为了监工她李伊心是否在认真偿还债务?总不能是突然对古希腊柱式产生浓厚兴趣吧?!

“我的老天鹅啊!”王小敏还在激动地摇晃她,“李伊心你看到没?新来的!转学生!我的妈呀!这颜值!这气场!这腿!她是不是走错系了?她该去隔壁金融学院坐镇华尔街啊!或者直接空降T台啊!怎么会来我们这破美院?肯定是院长靠美色骗……啊不,吸引来的吧?”

李伊心一脸麻木:“呵,美色?院长那个地中海秃头能骗谁?” 她心里在咆哮:这是债主!债主空降!压力空前!

上课铃终于响了。老教授清清嗓子,开始用他那能送走失眠患者的声音介绍新同学:“咳咳,同学们,安静。今天我们班迎来一位新成员,叶晓珑同学……”

教授话音未落,只见一直安静看书的叶晓珑姿态优雅地站了起来。动作流畅得如同天鹅展翼。

哗——

瞬间,整个教室的视线更加灼热了。那身高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在站立的瞬间达到了顶点。她只是安静地站着,目光平静地扫视了一下全场。

世界再次安静。

王小敏捂住了小心脏,李伊心则死死埋下了头,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叶晓珑那毫无波澜的目光扫过时,似乎在她身上微微停顿了那么0.1秒?错觉吧?!

“请多指教。” 叶晓珑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响起,清冷悦耳,像冰凉的玉石敲击,音调不高,却足以钻入每个人的耳蜗,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感。然后,她极其自然地坐下了,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候。

但那一瞬间的压迫感,让教授都顿了一下:“……呃,好,好的。请坐请坐。那个……我们继续讲中世纪艺术的宗教隐喻……大家翻到第86页……”

老教授开始催眠。但今天,大家精神抖擞。

李伊心完全听不进去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斜后方的、那道若有实质的、带着惯常审视意味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扫描着她的后脑勺、微驼的背脊、还有课本上那几行被她随手画的抽象小怪兽。她后背僵直,感觉自己像个在老板眼皮底下摸鱼的倒霉员工,一动不敢动。

好不容易熬到课间铃响,李伊心像屁股着火般弹起来想冲出去透气。结果刚起身——

“李伊心。”

那清冷如玉磬的声音带着明确的指向性穿透教室的嘈杂,精准地钉住了她。

李伊心身体一僵,像被点了穴道。头皮发麻地缓缓转过身。

叶晓珑还坐在座位上,并未起身。她微微抬头,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如同沉静的湖面,清晰地映出李伊心略显惊慌失措的脸:“视觉传达的实践课教室,在哪里?”

声音平平,公事公办的口吻。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为这个提问凝固了。无数双好奇的目光在她们之间来回穿梭。

“在……在F栋三楼!307画室!”李伊心舌头打结。

叶晓珑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垂下眼帘,重新回到自己的书页上。仿佛刚才只是问了个路标,问完就完了。

李伊心:“……” 所以真的不是监工?只是单纯路痴?

她如蒙大赦,拽着同样惊呆的王小敏逃也似的冲出教室。

“卧槽!李伊心!什么情况?!冰山女王认识你?!”王小敏声音都在抖,“她刚才叫你名字了!语气还特熟的样子!你隐藏这么深?!”

李伊心眼含热泪:“熟?呵,熟得就像砧板上的鱼和刀!” 她总不能说“对,她是我债主,还亲自跑来盯梢”吧?只能含糊其辞,“以前……以前在一个活动上,嗯,帮过点小忙。”

接下来的专业色彩构成课,才是噩梦的开始。

F307画室,巨大的空间里摆满了画架,弥漫着松节油、颜料和青春期的复杂气味。李伊心刚找到自己的位置,努力无视掉旁边不远处的“人形冰山磁场”。刚拿出调色盘和颜料管,准备认真搞点“视觉传达”,就感觉背后微凉。

叶晓珑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身后一侧。

李伊心手一抖,一管群青差点直接挤到画布外。

“构图比例失衡,透视混乱。” 清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耳边响起,像在陈述一个客观真理,带着专业人士的挑剔。叶晓珑的目光落在李伊心画布上那个歪歪扭扭的苹果静物上。

李伊心手更抖了,手里的画笔差点戳到旁边王小敏的调色盘。她默默在心里呐喊:我知道!我知道啊大姐!我刚学了多久!这不是还在学嘛!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开始调色。叶晓珑的目光又落到了她的调色盘上,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虽然动作微小,但那瞬间散发的寒意让李伊心打了个哆嗦。

“黄加蓝不等于绿。” 叶晓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忍耐,“控制纯度,降低明度尝试。”

李伊心:“……?” 什么纯什么度?她试图回想理论课知识点,一片浆糊。于是心一横,不管了!凭感觉混色!

结果当然是灾难性的。

为了调出一个她理想中春日嫩芽般充满生机的颜色,李伊心大胆地将柠檬黄、草绿、翠绿,甚至还加了一点点白和一丢丢紫(她依稀记得老师讲过紫可以用来降纯度?)挤在调色盘一角,然后奋起画笔开始她的“化学反应”!

画笔像搅拌棍一样疯狂戳戳戳、搅搅搅。几种鲜艳的颜色混合在一起,彼此吞噬、拉扯、翻腾。黄色试图掩盖绿色,绿色抗拒着紫色,白色想要调和一切却力不从心,最后在一场颜料版的大乱斗之后,盘子里出现了一坨混沌、肮脏、暗沉的……嗯,怎么形容呢?

像沼泽底下淤积了八百年的烂泥,还带点可疑的灰绿反光。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李伊心:“……” 咦?她的嫩芽绿呢?

她不死心,又沾了点黄,试图抢救一下。

再搅拌!

沼泽泥潭色泽似乎……更深沉了??

“你是在调制某种工业废水,还是准备重现哥布林沼泽的淤泥?” 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荒谬感,再次在身后响起。

李伊心猛地一激灵,手一滑!

“吧唧!”

那坨刚刚诞生的“沼泽淤泥色”颜料,因为刚才搅拌力道过猛加上惊吓手滑,直接从调色盘边缘飞了出去!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李伊心惊恐地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坨混沌、粘稠、散发着绝望气息的颜料,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其不优美的弧线,精准地、带着加速度地,直奔叶晓珑那身一看就贵得要死、纯净得一尘不染的烟灰色阔腿裤而去!

目标——膝盖上方大约十公分的完美直线区域!

“不要——!” 李伊心绝望地喊出了声。

叶晓珑反应极快!她几乎是本能地向后撤了一步!

但是!

那坨“沼泽淤泥”仿佛有了生命!带着一股“不污染你誓不罢休”的执拗气势,在空气中完成了最后的冲刺!

啪嗒!

一声轻微的、却又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的闷响。

一坨混沌、肮脏、散发着诡异光晕的颜料,就这样,死死地、牢牢地,如同某种恶意的黏着生物,扒在了叶晓珑昂贵的、烟灰色的、笔挺到能反光的阔腿裤上!

位置还十分精准——就在大腿外侧!

那点灰绿反光在顶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刺眼且绝望。

画室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仿佛有人按下了全宇宙的暂停键。

所有人都石化了,包括李伊心自己。她手里的画笔还悬在半空,滴着一点刚刚没甩干净的“沼泽泥浆”。

叶晓珑的动作定格在向后微撤的瞬间。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如同被钉死一般,落在了自己裤子上那片醒目的、肮脏的“沼泽”。

时间,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李伊心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逆流冲上了头顶,耳膜嗡嗡作响,脸颊烫得像熔炉。她甚至看到了叶晓珑额角那根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青筋,非常不明显地……抽动了一下?她薄薄的、淡色的嘴唇抿得死紧,下颌线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周身原本就冰冷的低气压此刻瞬间降至了绝对零度以下!整个画室角落的空气都仿佛凝结成了实质的冰霜。

完了。李伊心想。这次真的完球了。弄脏她的衣服一次,还能说意外(虽然是极其愚蠢的意外)。第二次?还精准“投喂”到人家大腿上?这是蓄意谋杀高级成衣吧?

李伊心脑子里疯狂刷屏:道歉!立刻!马上!跪滑过去抱着大腿痛哭流涕求原谅?还是拔腿就跑永世不再踏入美院半步?哪个生还几率更大一点?

就在她腿肚子发软,思考“跪还是跑”的哲学命题时,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堪称奇迹的变数出现了。

哐当!

巨大的响声惊得所有人一跳,循声望去!

原来是坐在前面埋头苦画、对背后风暴毫不知情的壮硕男同学大伟。他画完了自己那幅(自我感觉)惊世骇俗的色彩大作,激动之下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欣赏成果!结果用力过猛,直接掀翻了他放在桌边装满涮笔水的塑料桶!

哗啦——!!!

接近半桶五颜六色、混杂着浑浊泡泡的涮笔水,在空中化作一道凌乱不堪的彩虹,奔流而出!

更巧的是!大伟站起来的方向,正好在李伊心和叶晓珑这条灾难延长线上!

哗啦啦啦——!!!

这半桶“彩虹之泪”,如同瓢泼大雨,一部分泼洒在了教室中间的空地上,一部分则……精准无误地覆盖了李伊心还摊在画架下的、那块刚刚调出沼泽泥潭色的调色盘!以及——最重要的是——也波及到了叶晓珑的裤腿!

不过,重点来了!

那原本是李伊心制造的那坨“沼泽淤泥”的集中污染区!现在,被这半桶浑浊的涮笔水兜头一浇!

深灰的裤腿上,那坨醒目可怕的“沼泽淤泥”奇迹般地……被稀释了!被冲淡了!它原本粘稠、肮脏、死气沉沉的形态,被这突如其来的“洪水”冲刷开来,晕染成一片面积更大、但色块更浅淡、边缘模糊的……灰色水渍?

而且,因为这涮笔水里本身就含有的其他五彩斑斓的颜料残留,这片水渍……它竟然还透出点隐隐约约的、如同雨后水洼般的……迷幻彩虹光晕?

虽然整体看起来还是一大片湿润的、颜色浑浊的污渍,但视觉冲击力和那种具象的“恶心感”瞬间降低了好几个LEVEL!从一个灾难性的靶心污点,变成了一片仿佛不小心在雨天溅到的、有点脏的普通水痕。

戏剧性!太具戏剧性了!

整个画室的人都看呆了!包括大伟自己,他还保持着掀翻水桶的姿势,一脸懵逼地看看自己的“杰作”,又看看叶晓珑裤腿上的“彩虹水痕”,最后看看李伊心那张写满了“劫后余生”和“我是谁我在哪”的震惊脸。

李伊心也懵了。大脑CPU直接烧毁。

刚才……发生了什么?是她召唤了雨神吗?还是上帝终于看不过去出手救了驾?

而风暴中心的叶晓珑……

她原本紧绷到极致的下颌线,在看到裤子上那片被“稀释拯救”后的痕迹时,极其短暂地停滞了一下。那冰冷的目光中翻腾的怒意风暴,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稀释救援行动”而被打断,出现了片刻的凝滞。她眼中的冰层,似乎因为这片“迷幻彩虹水痕”的出现,产生了一丝微小的、难以察觉的……裂纹?

李伊心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捕捉到了那紧抿的唇角旁边,一丝极其微弱、一闪而逝的……波动?像是冰川深处一个被强行压下去的气泡?

难道……是差点破功的……笑容??

这个念头过于惊悚,李伊心赶紧甩甩头把它拍飞。幻觉!绝对是幻觉!冰山女王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桶涮笔水差点笑出来?这比北极熊跳桑巴还离谱!

然而,下一秒,叶晓珑的反应更是让李伊心惊掉下巴。

她没有震怒,没有咆哮,没有当场召唤管家把这里夷为平地(李伊心甚至做好了被保安架走的准备)。

叶晓珑只是深深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气。那吸气声在死寂的画室里清晰可闻,仿佛在汲取最后一丝冷静。

然后,她垂下了眼帘。

目光从自己那被泼上“迷幻彩虹水痕”的裤腿,转移到了旁边——李伊心那惨遭“彩虹之泪”二次洗礼、此刻彻底被打回混沌原形的调色盘上。

那摊被冲刷开、更加混乱不堪的颜料,像抽象表现主义最疯狂的失败作品,静静躺在盘子里,诉说着李伊心同学在色彩世界里的举步维艰。

沉默。

又是那令人窒息的、长达数秒的沉默。

接着,一个毫无情绪波澜、却足以让李伊心羞愧撞墙的冰冷陈述句,清晰地在画室里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小冰雹砸在她头上:

“视觉传达。”

叶晓珑的声音停顿了半秒,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种……听天由命般的疲惫?

“毁灭性打击。”

全场:“……” 是心疼那点颜料?还是心疼世界又要多出一种灾难配色?

李伊心:“……” 她的“视觉传达”尊严,今日彻底宣告破产,死因:泥潭色颜料失控坠机,引发涮笔水洪水倒灌,最终死于女王的致命点评。

她选择原地裂开。

色构课?不如叫色彩毁灭课算了!

下课铃仿佛救世主降临。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惨烈的“颜色事故”会以叶晓珑拂袖而去而告终时,意外再次发生。

叶晓珑没有立刻离开。她甚至没有去看自己裤腿上的污渍(似乎已经在心里判了这条裤子的死刑)。她微微侧身,视线……落在了李伊心那幅没画完的、歪歪扭扭的苹果静物上。

那幅画上的颜料,在李伊心惊魂未定的大动作下,也甩了几点在旁边干净的画布框上。

就在李伊心打算立刻给这灾难现场蒙块布时,一直没说话的叶晓珑,突然动了。

只见她伸出自己那只骨节分明、比画室所有画笔加起来都贵的手,极其自然地从李伊心摊开在地上的洗笔筒旁边——没错,就是那桶刚刚酿造了“彩虹之泪”的塑料桶旁边——拿起了李伊心那块被她用得软趴趴、边缘毛躁、还沾着“沼泽泥潭”印记的……旧抹布。

李伊心:“!!!” 她想阻止,晚了!

叶晓珑极其自然地拿着那块皱巴巴、颜色可疑的破抹布,然后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下巴掉到调色盘上的事。

她微微躬身,动作优雅依旧,没有半丝狼狈。那块脏兮兮的抹布在她手中,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或者说被强迫执行一项艰巨的任务)。她极其精准地、动作轻柔地按在了——李伊心画布边缘甩上的那几滴新鲜颜料污点上!

轻轻一按。一擦。

非常自然。非常流畅。

画布边缘恢复洁净。

她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块抹布是上好的金丝绒布。

做完这一切,她随手将那块用过的、沾染了画布颜料的抹布,极其……极其自然地、极其顺手地……放回了李伊心放在地上的、那个装着洗笔水的脏塑料桶旁边!(动作之流畅,仿佛那是她专用抹布的归宿!)

李伊心:“……”

她看着那块被“冰山女王”亲手使用过、此刻静静躺在塑料桶旁边的“皇家御用抹布”,又看看叶晓珑那转身离去、只在烟灰色裤腿处留下一片“迷幻彩虹水痕”的背影……

李伊心的世界观,在那一瞬间,随着那块被赋予了至高荣耀的破抹布一起,产生了地动山摇般的剧震!

冰山女王……拿着她的旧抹布……帮她……擦了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