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阳光经过画室高窗的漫长跋涉,终于耗尽最后一格电量,退化成浑浊温和的暖橙,虚虚涂抹在地面散乱的画架腿和颜料桶之间,透着一股疲惫的温柔。空气里的松节油和汗味沉淀下来,像隔夜的油画底子。

李伊心瘫在椅子上,感觉自己的脊椎骨快被漫长的写生抽走了。她对着画板上那个依旧透着诡异气质的橙子,叹了口气,开始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作案工具”。调色盘上那滩混合着沼泽淤泥、彩虹泪水和失败的橘色梦想的颜料残骸,黏腻顽固,像一场小型生态灾难的缩影。她用刮刀狠狠铲了几下,泥点子溅到手背,留下几点深色污渍,又懊恼地用纸巾去擦。

旁边不远,叶晓珑也沉默地整理着她那个纤尘不染的工具箱(至少工具在她手中永远保持光洁)。她的动作流畅、精准、无声,像精密钟表内部零件的契合。湿透的长发已经挽了个松散的低髻,固定在颈后,露出线条完美却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侧脸。嘴唇上咬破的地方结了小小的暗红色血痂。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米色亚麻休闲裤装——南笙如同哆啦A梦般在她崩溃后悄然无声地出现又消失,只留下这套衣服和一支全新的、价值不菲的软芯素描铅笔(用以替换被她捏爆的战损品)。自洗手间那场惊天动地的社死风暴后,除了南笙指令化的“请移动”和叶晓珑单音节指令的“嗯”,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用尴尬和沉默浇筑成的冰墙,寒气四溢。

收拾好东西,李伊心几乎是以逃逸速度溜出了画室,只想一头扎回宿舍,用冷水洗刷掉今天所有惊涛骇浪的记忆。然而,当她的脚刚踏出F栋老旧教学楼的拱门,夕阳那毫无遮拦的温暖余晖便猝不及防地泼了她一脸。

眯眼适应光线时,一个身影逆着光,斜倚在走廊尽头一根罗马柱斑驳的阴影里,闯入了她的视野。

那一瞬间,视觉信号冲击大脑,李伊心觉得自己可能是累出幻觉了。

光影勾勒出的身形纤细修长,骨架介于少年和少女之间那种微妙的、带有韧性的线条感。皮肤在夕阳逆光下呈现出一种柔和温润的奶白色,像上好的细瓷。鼻梁小巧挺翘,唇形饱满丰润,涂着非常淡雅的樱花粉釉彩。最抓人的是那双眼睛——瞳孔在暗影里被夕阳勾勒出一道极致的流光,明明是狭长的狐狸眼形,眼尾却又天然微微下垂,透出一种无辜又慵懒的气质。眼睑下方扫着层细腻的淡紫色珠光眼影,让那眼神更添了几分迷离雾气。

而这个人穿着的……赫然是一件极其标准的!女式水手服!

不是cosplay那种夸张的款式。是极为正典的蓝白配色。深邃如大海的藏青底色领,边缘镶着纯白的细边,衬着颈部那截奶白的皮肤。领口系着一个漂亮的、小巧的白色领结。短款的深蓝色上衣紧贴住纤细的腰线,下面是同样深蓝、长度过膝的百褶裙。裙摆下探出一双同样纤细、穿着及膝白袜和小巧乐福鞋的小腿。

更致命的是,此人外面还松松垮垮地套了件极其轻薄、近乎透明的烟灰色针织开衫。晚风吹拂,开衫下摆和裙摆一同被气流卷起细小的弧度,流动感十足。几缕染成漂亮的亚麻茶色的、带着微卷的长发垂落在肩头,随着主人倚靠的姿态微微晃动。

整个人站在时光流淌的暮色里,像一尊刚刚从某幅唯美主义油画里走下来的、模糊了性别界限的精致人偶,周身笼罩着一层梦幻的、流动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在夕阳中融化的光晕。

“唷,李同学?” 人影动了动,朝着李伊心的方向发出一声招呼。声音响起——清润、带着一点少年气的爽朗,又有种精心训练的圆润感,完全不是故作娇嗲的“伪娘”声线,自然得像山涧敲击卵石的溪流。

李伊心完全呆住了。嘴巴微微张开,手里拎着的画具袋“啪嗒”一声轻砸在地面。大脑CPU彻底被这个逆着光、穿着水手服的美丽生物烧穿。

这人……认识她?谁?!美院什么时候隐藏着这种核弹级的存在?!这冲击力完全不亚于叶晓珑空降!

对方似乎对她的石化反应毫不在意,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也是干干净净的,带点看穿你心思的小促狭。他(?她?)离开了柱子的阴影,向前轻盈地走了几步,步伐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像果冻在碟子里微颤。

走近了,那股迷惑人的精致感更加清晰。五官毫无瑕疵,轮廓柔和,喉结几乎看不出来,但身高的骨架和肩膀的宽度,又明确无误地透露出某种中性的力量感。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含着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李伊心脸上那还没擦干净的颜料泥点、乱翘的呆毛和尚未从“厕所事件”余悸中回过神的呆滞表情。

“今天可算找着你了,” 对方开口,声音依旧清润自然,微微歪了头,动作带着点小动物般的娇憨(但李伊心强烈怀疑这是对方精准掌控人设的表演效果),“艺术概论课代表?上次你帮我答的到,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他(?她?)伸出手指,极其自然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力道,轻轻戳了一下李伊心的肩膀。

指尖冰凉,触感细腻柔软,带着一丝淡淡的、冷冽微甜的香根草气息,若有似无地飘散开来。与叶晓珑身上那种纯粹的雪松檀木般的冰冷贵气截然不同,多了一丝勾缠的魅惑感。

李伊心被戳得一个激灵,仿佛被点了穴道,浑身汗毛倒竖!这才反应过来:“是……是你!山月?!”

她想起来了!艺术概论,她隔壁专业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存在感低得像幽灵、名字却意外飘逸文艺的——山月!一个学期难得出现几次,偏偏有次课上要点名,他那节课又失踪了!是王小敏神秘兮兮地推她,说“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帮个忙!”她脑子一热就应了一声……

山月满意地看着李伊心“记起”自己的表情,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眯成了新月:“对啊~艺术概论的山月。上次真是帮大忙了,一直想跟你道谢来着。” 他说话时唇角微微上扬,脸颊线条柔和得像被精心打磨过。目光却像羽毛般轻轻拂过李伊心微红、残留着颜料、略显凌乱的额发,笑容里多了点难以捉摸的意味。

“没……没什么……” 李伊心结结巴巴,手忙脚乱地要去捡地上的画袋。脸颊发烫,一半是因为不好意思,一半是被这近距离的美貌冲击波搞得心率过速。妈呀!原来山月同学……是这个样子的吗?!这视觉冲击力也太大了吧!美得……男女通杀?还带着一种浑然天成、完全没有违和感的娇媚?!重点是——她还穿着女装!大大方方站在人来人往的教学楼门口!这心理素质简直逆天!

山月轻巧地一弯腰,在李伊心之前捡起了她的画袋,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他拎着那脏兮兮的画袋,与自身那身纤尘不染的水手服形成强烈对比。

“你这是……画静物去了?折腾得够呛?” 山月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目光在李伊心沾染着五彩颜料痕迹的手腕和裙摆上扫过。那眼神清亮,却又像带着微小的钩子。

“啊……嗯嗯!色彩课……” 李伊心胡乱点头,感觉自己的回答笨拙得像根木头。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背想去擦脸颊上的颜料污渍——刚才她擦颜料时不小心蹭上的,就在右颧骨下方一点。

山月比她动作还快。

只见他极其自然地从水手服胸前的精致小口袋里抽出了一张质地柔软、带着淡雅香气的樱花印花湿巾。甚至没有询问,动作快得像一道流风,就那样极其精准地用那张带着香气的淡粉色湿巾,点在了李伊心右脸颊那块浅绿色的颜料污渍上!

啪。

微凉的、带着香气的湿巾触感在皮肤上炸开。

“这里。” 山月的声音轻快得近乎耳语,指尖隔着柔软湿巾在李伊心脸颊上极其温柔、极其快速地点了一下,动作像猫爪拂过水面,轻描淡写却留下涟漪。一股混合着甜香根草和湿巾冷香的细腻气息瞬间笼罩了李伊心。

李伊心像被电到了一样猛地向后一缩脖子!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太近了!太突然了!这陌生的带着异样香气的触碰让她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尤其是这人……还是个穿女装的男生(或者女生?她脑子更乱了)!

她慌忙抬手捂脸:“我……我自己来!”

山月看着她像受惊兔子般后退,噗嗤一声轻笑出来,清朗的少年音配着水手服的视觉效果简直魔幻。他没有坚持,顺从地把那张带着一点浅绿色印记的湿巾收了回来,极其自然又娇媚地往自己的茶色卷发后掖了一下鬓角(湿巾被他夹在指间),然后随意地弹了个响指(那湿巾就神奇地不见了?)。动作轻盈,像只矜贵的长毛猫。

“慌什么,”山月语调轻飘飘的,带着点玩味,“颜料弄脸上多影响你这张可爱的脸。对了,我叫山月……” 他又特意强调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身体微微前倾,烟灰色开衫下摆拂过李伊心抱着画具的手臂外侧,那股微甜冷香再次笼罩,“我们……算是正式认识了吧?” 说着,他那只刚刚处理过湿巾的手,极其自然又带着点亲昵力道,屈起纤细的食指指背,轻轻地在李伊心还死死捂着脸的手背上……极其轻佻又肯定地点了一下!

李伊心:“!!!” 捂着脸的手背被触碰的地方像被烙铁烫了!她猛地撤开手,脸烧得更厉害,慌乱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救命!这个山月同学的气场也太怪了!明明是同性(大概?),这触感、这气味、这眼神……为什么会让她有种被什么妖精盯上的发毛感?!这算正式认识吗?!这节奏也太快了吧?!而且……他的衣服……是水手服啊!水手服!!!

她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混乱的浆糊,正想挤出点什么话来应付这诡异的气氛……

就在此时!

仿佛冥冥之中有根冰弦被人猛然拨动!

一股绝对零度级别的寒意!骤然笼罩了她!

李伊心全身猛地一僵!像被北极的风暴瞬间冻结!

她僵硬地、一寸寸地、如同生锈的提线木偶般,转动了一下她那浆糊般的脑袋,目光投向教学楼的玻璃门深处——

走廊深处,光线略暗。

一个身影静默地立在那里。

正是刚刚收拾完工具、准备离开的叶晓珑。

她就站在一扇巨大的、落满夕阳余烬的玻璃窗内侧。逆着走廊尽头窗户涌进来的浓稠暖光,她的身姿如同被淬炼过的冰雪利刃,清晰、孤绝、散发着拒绝一切暖意的冷硬感。米色的亚麻裤装取代了之前的狼狈,却依然勾勒着拒人千里的线条。

隔着斑驳模糊的玻璃,隔着几十米昏暗的走廊空间,隔着外面被夕阳镀上金边的山月身上流动的光晕,李伊心感觉自己瞬间被一道视线贯穿了!

那不是聚焦的、具体的视线。

叶晓珑甚至没有正眼看她这边。

她只是维持着她刚刚准备跨出门槛的姿态,侧着头,目光似乎很随意地投向窗外——投向外面夕阳泼洒的广阔空间。

她的脸是侧着的,夕阳金色的轮廓在她冷玉般的侧脸边缘勾勒出清晰无比的、没有任何弧度的直线。那双低垂的眼眸隐在逆光的浓密睫毛阴影深处,如同两座被封冻了亿万年的寒潭,反射不出丝毫窗外温暖的光晕,只有一种沉凝到极致的、能将灵魂都吸入冰层深处的幽黑。

然而!

一股无法形容的、宛如实质的、冰冷刺骨的恐怖威压!如同从极地深处瞬间蔓延出的冰盖,精准无误地将正站在逆光中、穿着水手服带着笑的娇媚山月,和惊慌失措、像个被猎人惊扰的小兽般僵硬在原地的李伊心,通通笼罩!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发出无声的爆鸣!

那不是愤怒,不是质问。

那是一种……绝对的“看见”之后的……终极冰冻!

一种宣告此片空间内所有“异常”都已被精准锁定的冰层覆盖。

那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扫描过李伊心刚刚被山月用冰凉湿巾触碰过的、还残留着凉意和怪异香气的那小块脸颊皮肤。

扫描过李伊心捂过脸、此刻僵硬垂落、手背上曾被山月食指轻佻点过的肌肤。

扫描过李伊心浑身僵硬、大脑当机的身体姿态。

最终!那目光短暂地在山月那身流动着夕阳光芒的雾蓝色水手服、那微微晃动的百褶裙摆、以及他那张挂着精致娇媚笑容的脸上……极其短暂地、冰冷地、掠过零点几秒。

没有停留。

更没有情绪。

甚至没有好奇。

只有一种,如同高纬度的寒风吹过尘埃般的漠然穿透力。

但就是这一眼!

李伊心感觉自己从头皮到脚底板都被一股冰冷的冻气瞬间扫过!像是整个人都被丢进了福尔马林溶液里!

刚才被山月触碰的地方,那些残留的凉意和香气,此刻像是被浇上了滚烫的液态氮,瞬间冻结,再猛地灼烧起来!痛!刺骨的刺痛!

山月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冰封气场。他脸上那完美无缺的、带着点撩拨意味的娇媚笑容极其明显地僵滞了一下,如同精致的糖霜面具被突如其来的低温冻裂了一角。流光溢彩的瞳孔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玩味和掌控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真实的、如同被顶级掠食者冰冷蛇瞳盯住的本能寒意!

他身体微微向后挺直了一些,那身水手服的线条都仿佛被这股气势冻得凝固了几分。

时间仿佛被这穿越空间投来的视线凝固了。玻璃门内外,三个人(?)构成一幅诡异的、带有致命张力的画面:夕阳下流动的美、走廊深处静默的冰雕、以及夹在中间被冰火两重天反复摧残的呆滞者。

下一秒!

没有预兆!

叶晓珑动了!

如同慢镜头被按下了加速键!她只是极其轻微地、毫无征兆地……收回了投向窗外那空旷虚无处的视线!

动作幅度小到仅仅是一个眼睫的轻垂与抬起的瞬间切换!

然而!

“砰!” 一声突兀的、仿佛带着愤怒的沉重闷响!骤然在空旷的走廊深处炸开!

是李伊心那被她拎在手里的画具袋!原本只装了颜料工具,轻飘飘地垂着——

此刻!它像是被无形巨力狠狠掼在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噪音!袋子里的画笔、卷成筒的画纸(或许是之前垫着坐的草稿?)、几个轻巧的颜料小分装瓶……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地!

颜料小管摔破在地!一股浓烈的酞青蓝色颜料如同微型火山喷发,“噗”地炸开一小滩刺目的蓝色粘液!

叶晓珑甚至没有低头去看脚下的狼藉。

她的脚步完全没有丝毫停顿!

如同一个设定好路径的冰冷矢量箭头,没有丝毫犹豫或偏移,迈着绝对标准的、宛如用刻刀丈量过的步伐长度,踩过那片散发着浓烈化学气味的、黏腻潮湿的蓝色颜料“喷泉”,仿佛脚下踩着的不过是一片寻常落叶。

深米色的亚麻裤脚边缘,无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浓烈、粘稠、仿佛带着怨念的蓝。

一步。一步。脚步声清晰、沉稳,却带着一种踏碎所有障碍的冷酷节奏。

鞋尖和鞋跟沾染的蓝色颜料,在冰冷反光的水磨石地面上,留下两小点清晰无比、如同死亡印记般的深蓝色足迹。

她的目标明确——出口。

如同没有看见门口那对怪异的组合(逆光妖精和被冻结的傻兔子),也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裤脚刺眼的蓝色污渍。

她目不斜视,面若冰霜。

空气在她周身凝固成冰。

当叶晓珑带着冰封千里的气场,即将擦着李伊心那几乎石化成雕像的肩膀、与她只差一线距离经过的瞬间——

李伊心下意识地、被那恐怖威压驱使的、几乎要侧身躲开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清晰无比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叶晓珑那只垂落在身侧的、提着她自己那个价值不菲皮质工具手袋的右手!

那只骨节分明、指甲泛着冷玉光泽的右手!此刻!

五指正以惊人的、绝对不自然的力道!死死地扣着手袋光滑坚硬的皮革边缘!用力到指关节完全失去了血色!呈现一种死寂的、如同烧透之后的灰白!像五根小小的冰锥,几乎要刺穿那昂贵的皮料!

手背皮肤下那几条极其细微、如同艺术品般精致的淡青色血管脉络……此刻如同被高压瞬间泵入过载的能量般,狰狞清晰地、如同淬毒的藤蔓般……暴凸浮起!

那清晰的凸起弧度,甚至因为手背皮肤绷得太紧太冷,而微微映照出一点来自窗外的、冰冷死寂的光晕!

那力道!仿佛捏碎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手袋!而是某种被强行封锁在冰层之下、即将咆哮而出的、足以摧毁一切的狂澜!

李伊心的呼吸瞬间被冻结!

然后。

如同幻影。

一股极其清冽、霸道、如同亿万年前冰封大陆核心深处逸散出的……纯粹的、压倒性的雪松木质冷香!混合着一种……淡淡的、如同金属震碎后残留的……冷冽杀气?瞬间如同无形的冰风暴般!以叶晓珑为原点,骤然席卷扩散!

这香气强悍地冲破了山月身上那股如影随形的、撩人心魄的微甜香根草气息!蛮横地、不讲道理地将李伊心周身属于山月的感官痕迹粗暴地碾碎!覆盖!侵占!

然后,叶晓珑的侧影,带着裤脚那一抹浓烈粘稠的蓝色挑衅,带着手背上暴凸的青色血管图腾,带着无声碾压空间的雪松寒潮风暴……

从李伊心石化的躯体左侧,

无声、冷酷、毫不停顿地……

滑了过去。

像冰山擦过一只凝固在冰面上的水母。

留给李伊心的只有擦肩而过时带起的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流,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如冰针般扎入毛孔的、雪松混合着硝烟(?)的寒香。

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夕阳斜照的街道转角,留下一道仿佛连空间都被冻结的真空痕迹。

李伊心像被抽了魂的木桩,僵在原地好半天才猛地吸进一口气,肺部被冰冷的空气刺得生疼。心脏像被冻伤的发动机,后知后觉地开始疯狂擂动,震得她胸口发麻。

“……哇哦~” 旁边传来山月拖长的、玩味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惊诧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真空。

李伊心僵硬地转过头。

山月正望着叶晓珑消失的方向,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残留着一点被冰霜扑面的余悸,但那流光溢彩的眸子深处,反而像是被打磨得更亮了,漾起一种兴奋的、棋逢对手般的探究光泽。他用那只方才戳过李伊心手背的手指,轻轻点着自己樱花粉的下唇,唇角向上勾起一个极其微妙、深不可测的弧度。

“叶·晓·珑?” 山月将那个名字用极其柔软的语气在舌尖咂摸了一遍,每个音节都拖得慢而清晰,像是在品味某种稀有而危险的点心。他收回视线,看向脸色惨白、惊魂未定的李伊心,水手服领口的洁白细边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他的笑容灿烂依旧,如同春日里开得最盛的毒罂粟,声音轻柔得像是情人的耳语,却莫名让李伊心打了个寒颤:

“原来……冰山底下,烧起来的火,是这个样子的啊?真·漂·亮~”

那双倒映着李伊心惨白面孔的狐狸眼里,闪烁着如同在黑暗中窥见宝矿般的光泽。他轻盈地一甩手,那件烟灰色半透明开衫如同蝶翼般扬起,晚霞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柔软却妖异的蛇影,无声无息地缠上了李伊心僵在原地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