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宏大、如同苍穹倾覆般的威压,死死笼罩着污血矿区。空气凝固如铁,连尘埃都失去了飘落的资格。九天之上,符文门户清光流转,仙宫虚影若隐若现,磅礴的仙灵之气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门户中弥漫而出。
门户中央,青袍星图的监察使负手而立。他面容俊朗,却冰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寒星般的双眸穿透凝固的空间,淡漠地锁定着深坑边缘那道孤绝的身影。那目光,如同神明审视尘埃,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与裁决。
“凡墟蝼蚁之地,竟有如此精纯的寂灭道韵显现…有趣。”
“吾乃‘巡天鉴’监察使叶巡,奉‘青冥天’谕令,巡查下界异动!”
“下方生灵,报上名来!交出异宝!随吾回九天…受审!”
冰冷的声音如同天宪,在死寂的矿区上空回荡,每一个字都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冲击着秦墟的耳膜与心神。
若是寻常凡墟修士,在这等九天威压与仙灵之气的双重震慑下,恐怕早已心神崩溃,跪伏在地,瑟瑟发抖地祈求宽恕。
然而,秦墟只是缓缓抬起了头。
他眼底沉淀的万载玄冰没有丝毫融化,反而因为这天威般的压迫,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冰冷。右眼深处,那米粒大小的灰暗道种虚影,似乎感应到了外界的“挑衅”,极其细微地…旋转加速了一丝。
一股源自寂灭道种本源的、冰冷到极致的抗拒意志,无声无息地从秦墟体内弥漫开来。这股意志并不宏大,却异常坚韧、纯粹,带着一种万物终将归墟、神魔亦化尘埃的终极死寂感。它如同深海中一根定海神针,硬生生在叶巡那浩瀚的仙威天压下,撑开了一片属于秦墟自身的…绝对寂静领域!
深坑边缘的灰败死寂区域,在这股抗拒意志下,非但没有被仙威驱散,反而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无声地向外…侵蚀了一寸!
叶巡那冰冷的、如同寒星的双眸,第一次…微微眯起。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秦墟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抗拒意志,以及那意志核心处,那一点令他仙魂都感到一丝微不可察悸动的…灰暗本源!
“寂灭道韵…竟已凝聚本源雏形?” 叶巡心中微震,淡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那是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炽热的贪婪!
区区凡墟蝼蚁,竟能触及此等禁忌道则的本源?此子身上必有惊天大秘!那异宝…定是旷世奇珍!若能带回九天,献给青冥天宫,或是…据为己有…他的仙途必将扶摇直上!
贪婪的念头如同毒藤,瞬间在叶巡心中疯长。他眼中那抹淡漠被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志在必得的锐利所取代。
“蝼蚁,看来你尚不知九天威严!” 叶巡的声音更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最后通牒!三息之内,跪伏献宝!否则…形神俱灭!”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并未等待,而是直接出手!
只见他依旧负手立于门户之中,仅仅是对着下方秦墟所在的方向,极其随意地…探出了一根手指!
嗡——!!!
符文门户清光大盛!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刺骨寒意与审判气息的青色仙光,如同九天垂落的裁决之矛,瞬间撕裂了凝固的空间!仙光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留下久久不散的冰痕!其威势之恐怖,远超之前王厉等人联手攻击的千百倍!足以轻易将一座凡俗山峰化为冰晶齑粉!
这是真正的仙家手段!是凡墟生灵根本无法理解、无法企及的力量!
青色仙光速度极快,瞬息即至!目标直指秦墟眉心!叶巡要的不是活口,是震慑!是让对方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绝望!他要一击摧毁对方的反抗意志,再搜魂夺宝!
深坑边缘,秦墟瞳孔骤缩!
那青色仙光带来的死亡威胁,比葬道海的葬灵更加直接!更加恐怖!他能感觉到,这一击,足以对他新生的寂灭之躯造成重创!
退?避?挡?
在绝对的境界与力量压制下,似乎都是徒劳!
然而,秦墟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片冰冷的疯狂与决绝!右眼道种虚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灵魂核心的灰暗道种剧烈震颤,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冰冷光辉!
他无法硬抗,但他有…道种!这源于万物终结、连九天仙光亦可葬灭的本源!
就在那青色仙光即将洞穿眉心的千钧一发之际——
秦墟猛地张开嘴,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不是向外,而是…向内!
他强行催动灵魂核心的寂灭道种,将其一丝最本源、最纯粹的寂灭道源,如同点燃自身的引信,猛地…喷吐而出!
噗!
一点比米粒还要微小、色泽却深邃到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灰暗光点,从秦墟口中电射而出!它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甚至没有引起太大的能量波动,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撞上了那道威势滔天的青色仙光!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刺耳的腐蚀湮灭之声骤然响起!
那看似无可匹敌的青色仙光,在接触到灰暗光点的瞬间,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天敌!仙光前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腐朽、无声无息地湮灭!就像一张被点燃的纸,沿着接触点迅速“烧”向光柱的源头!
“什么?!” 符文门户中,一直保持淡漠姿态的叶巡,脸色终于剧变!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感觉到自己那道足以灭杀下界金丹修士的“玄冰仙罡”,其蕴含的法则与能量,正在被那一点微小的灰暗光点…强行分解、吞噬、归于虚无!那股寂灭道源的气息,纯粹、霸道、带着一种凌驾于他仙灵之气的…大道本源威压!
“寂灭本源?!这不可能!” 叶巡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惊怒与一丝…恐惧!他再也不敢托大,负在身后的双手猛地掐诀!符文门户光芒暴涨,无数玄奥的青色符文如同瀑布般垂落,试图加固那道正在被飞速湮灭的玄冰仙罡,并强行切断联系!
然而,已经晚了!
那一点寂灭道源光点,如同跗骨之蛆,沿着仙光逆流而上!它所过之处,仙光寸寸湮灭,连叶巡用来加固的青色符文,也在接触的瞬间变得黯淡、崩解!
噗!
叶巡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颤,闷哼一声!一丝刺目的金红色仙血,从他嘴角溢出!他强行切断仙光联系,但道源反噬已然临身!一股冰冷死寂的湮灭之力,如同跗骨之蛆,侵入他的仙体,疯狂破坏着他的经脉与仙元!他俊朗的脸上瞬间蒙上一层不正常的灰败之色,气息骤然萎靡!
“蝼蚁!你找死!” 叶巡惊怒交加,眼中杀意暴涨!区区凡尘蝼蚁,竟敢伤他仙体!更窥得如此禁忌之力!此子…绝不能留!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擒拿或灭杀!
他强压伤势,眼中寒芒爆射,双手结印速度更快!符文门户剧烈震荡,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仿佛要冻结时空万物的极寒仙威开始酝酿!这一次,他不再留手,要动用真正的仙家杀伐之术!
深坑边缘,秦墟在喷吐出那点寂灭道源后,脸色也瞬间苍白如纸。灵魂核心的灰暗道种光芒黯淡,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强行催动道源本源,对他自身亦是巨大的负担和损伤!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片冰冷的疯狂!他看到了叶巡嘴角的金红仙血,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怒与杀意!
机会!趁他病,要他命!
秦墟强提最后的力量,右手反握的噬刃发出一声兴奋的嗡鸣!刀柄魔眼完全睁开,灰白漩涡疯狂旋转!他就要不顾一切,再次催动道种,配合噬刃,发动搏命一击!
就在这时——
嗡!!!
整个污血矿区上方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彻底冻结了!
不是凝固,而是…冻结!
风、声音、尘埃、能量、光线…甚至叶巡正在疯狂结印的动作,符文门户震荡的清光,秦墟欲要挥出的噬刃…所有的一切,都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更加浩瀚、更加空灵、更加…神圣威严的恐怖意志,强行定在了原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紧接着,一道清冷、空灵、仿佛不沾染丝毫凡尘烟火,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女声,如同九天仙乐,又似大道纶音,在这片被冻结的时空中,清晰地响起:
“够了,叶巡。”
“此子身负寂灭本源,乃大道显化,非你所能觊觎。”
“退下。”
声音响起的刹那,那散发着恐怖极寒仙威、即将爆发的符文门户,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轻轻拂过,瞬间…消散于无形!
叶巡脸上那惊怒杀意瞬间化为极致的惊恐与难以置信,他僵硬地转动眼珠,望向声音来源的虚空,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秦墟心中警兆狂鸣!比面对叶巡时强烈千百倍!他艰难地转动眼珠,循声望去。
只见矿区上方的虚空之中,不知何时,悄然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月白。
月白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蕴含着净化万物的神圣。光芒中心,一道身影悄然凝聚。
她身着一袭素雅到极致、却流淌着朦胧月华与星辰光晕的宫装,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起。她的面容隐在朦胧的月白光晕之后,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眸子清晰可见——那并非叶巡般的冰冷寒星,而是如同蕴藏了亿万星河生灭、深邃悠远、却又带着一种俯瞰万古的空灵与…绝对的淡漠。
她就那样静静地立于虚空,仿佛自亘古以来便存在于此。没有刻意释放威压,但整个被冻结的时空,都在无声地宣告着她的…无上存在!
“玄…玄女…” 叶巡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敬畏与恐惧,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那月白宫装的女子,目光甚至没有在叶巡身上停留一瞬,如同扫过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她的视线,穿透了冻结的时空,穿透了秦墟的躯壳,仿佛直接落在了他灵魂核心那枚布满细微裂纹的灰暗道种之上。
在秦墟右眼道种虚影疯狂旋转、试图对抗这股更加恐怖的窥视时,那女子空灵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探究:
“寂灭道种…竟已损及本源…”
“有趣。此地…尚有故人气息残留?”
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下方污血矿区深处,那当年熔金巨人指骨曾存在过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