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飞机降落在北京首都机场时，正值初春。程默透过舷窗望着熟悉的停机坪，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两年前离开时，他还是个被流言缠身的问题模特；如今归来，却带着改变行业的使命。
"紧张吗？"苏瑾捏了捏他的手，指尖微凉。
程默摇摇头，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有你在，就不紧张。"
出关时，他们就被认出来了。几个年轻女孩激动地捂着嘴，小声议论着："真的是程默和苏瑾！""天啊，他们比照片上还要好看！"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鼓起勇气走上前："程先生，我是您的粉丝。您的事迹激励我报考了法律系，我想将来为模特权益做些什么..."
程默怔住了，随即露出真诚的微笑："谢谢你。保持联系，也许毕业后你可以来'真实之美'工作。"他递给女孩一张名片，上面印着基金会的中文联系方式。
来接机的是程默的老朋友张伟，当年咖啡馆的同事，现在已经是连锁店的区域经理了。他开着一辆朴实无华的国产SUV，见到程默就是一个熊抱。
"好家伙，现在成大人物了！"张伟拍着程默的背，眼眶却有些发红，"咖啡馆那帮老同事都等着给你接风呢！"
回城的路上，张伟絮絮叨叨地讲着这两年的变化：谁结婚了，谁创业了，谁还在坚持写小说...这些平凡的故事让程默感到一种久违的踏实。
苏瑾靠在程默肩上，安静地听着，偶尔被张伟的幽默逗笑。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基金会中国区总部设在朝阳区一栋老厂房改造的创意园区内。简约的工业风设计，开阔的落地窗，墙上挂着苏瑾拍摄的"真实肖像"系列作品。最引人注目的是入口处的一面照片墙，上面是来自全球各地普通人的真实面容，没有任何修饰。
"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程默站在大厅中央，环顾四周，声音有些哽咽。
苏瑾从背后抱住他："欢迎回家。"
开业典礼定在一周后。这期间，程默和苏瑾忙得脚不沾地——面试员工、联系合作方、准备宣传材料...每晚回到临时租住的公寓，两人都累得直接倒在沙发上。
"值得吗？"某个深夜，苏瑾揉着酸痛的脖子问道。
程默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窗前，望着北京的夜空——不像纽约那般灯火通明，却有一种厚重的温暖。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轻声说，"你在樱花树下对我说，每个人都有独特的美丽。现在，我想把这句话传递给更多人。"
苏瑾走到他身边，头靠在他肩上："我们会做到的。"
开业当天，会场挤满了媒体和业内人士。让程默意外的是，莫凡也来了——他现在是一间新兴模特经纪公司的合伙人，专攻多元化和包容性市场。
"看来我们都走上了改革之路。"莫凡与程默握手，这次是真诚的，"希望有机会合作。"
最令人惊喜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的出现——程默大学时的设计系教授陈老。老人拄着拐杖，在学生的搀扶下走到程默面前。
"孩子，我为你骄傲。"陈老的声音颤抖却有力，"教育的目的，就是培养像你这样敢于改变世界的年轻人。"
程默的眼眶瞬间湿润。当年辍学时，他最愧疚的就是辜负了这位恩师的期望。如今，这个心结终于解开。
发布会后，程默和苏瑾接受了央视的专访。当被问及未来的计划时，程默看向镜头，目光坚定：
"我们计划在未来三年内，在中国主要城市建立'真实之美'工作站，为基层模特和艺人提供免费法律咨询和职业培训。同时，我们将推出行业白名单制度，认证那些遵守职业道德的经纪公司和品牌。"
节目播出后，反响远超预期。基金会的官网访问量暴增，咨询电话被打爆。最令人担忧的是，他们收到了大量年轻模特的求助，揭露行业内依然存在的潜规则和不公待遇。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一天深夜，苏瑾揉着太阳穴，面前堆满了整理到一半的案例资料。
程默递给她一杯热茶，在她身边坐下："所以我们回来了，不是吗？"
他打开电脑，开始起草一份给文化部的详细报告，汇总这些案例和数据，呼吁更严格的行业监管。
一个月后，转机出现了。文化部邀请程默作为行业代表，参与制定新的演艺经纪管理条例。与此同时，几家大型娱乐公司主动联系基金会，希望就"真实契约"进行洽谈。
"他们害怕了。"苏瑾翻阅着合作意向书，眉头微蹙，"这些公司突然变得这么积极，肯定是因为政策风向变了。"
程默点点头："动机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只要他们愿意改变，我们就给机会。"
谈判过程艰难而漫长。那些根深蒂固的商业惯例和潜规则，不是几纸合同就能改变的。有时，程默会在深夜惊醒，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被权贵环绕的别墅派对，无处可逃。
每当这时，苏瑾就会握住他的手，轻声讲述他们未来的计划：基金会的发展，可能的合作项目，甚至...他们自己的小家。
"等一切稳定下来，"某个清晨，苏瑾在煮咖啡时突然说，"我想我们应该买个房子。不要太大，但要有个阳光充足的阳台，可以养些植物。"
程默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还要有个暗房，给你冲洗照片用。"
"还有书房，放你那些设计草图。"
"最好离菜市场近一点，你总说超市的菜不够新鲜。"
两人相视而笑，在这个简单的愿景中找到了力量。
改变是缓慢的，但确确实实在发生。在基金会的推动下，首个《中国演艺经纪行业自律公约》正式发布。签约的十八家大型经纪公司承诺杜绝潜规则，建立透明的工作流程。
与此同时，程默重返校园，以特别研究生的身份完成了当年中断的设计学业。毕业作品展上，他展示了一个名为"真实之美"的服装系列，由不同年龄、体型、肤色的素人模特展示，震撼了整个设计界。
苏瑾的摄影事业也迎来了新高峰。她的"中国面孔"系列在国内外多个城市巡展，捕捉了普通中国人最真实的生活状态和情感表达。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组农民工肖像，展现了被主流审美忽视的另一种美。
"这才是时尚应有的样子。"《时尚芭莎》主编在看完展览后感叹，"回归本质，尊重个体。"
随着影响力的扩大，挑战也随之而来。某些既得利益集团开始暗中抵制，散布基金会"作秀""别有用心"的谣言。更令人担忧的是，一些签约"真实契约"的模特反映，在实际工作中，旧有的潜规则依然存在，只是变得更加隐蔽。
"我们需要更有效的手段。"一次战略会议上，程默敲着桌子说，"光靠道德约束是不够的。"
经过激烈讨论，他们决定开发一个行业评级APP，让从业者可以匿名评价经纪公司和品牌，形成公开透明的评价体系。同时，基金会将组建专业的调查团队，对签约公司进行随机抽查。
"这需要大量资金和技术支持。"财务总监忧心忡忡地提醒。
程默笑了："正好，我刚收到一个好消息。马云的公益基金会愿意提供技术和资金支持。"
会议室爆发出一阵欢呼。苏瑾在桌下紧紧握住程默的手，眼中闪烁着骄傲的泪光。
APP上线当天，下载量就突破了十万。评论区里，无数匿名故事浮出水面，揭露了行业光鲜表面下的阴暗角落。几家知名经纪公司因评分过低被基金会列入"观察名单"，要求限期整改。
舆论哗然。支持者称赞这是行业的自我净化，反对者则攻击基金会"越界""干涉商业自由"。最激烈的一篇评论文章甚至声称程默"利用公益名义打击竞争对手"。
面对质疑，程默在微博上发了一篇长文：
"'真实之美'不反对商业，只反对不公；不反对利益，只反对剥削。我们相信，一个健康的市场应该让每个人都能凭实力获得机会，而不是被迫用尊严换取资源。"
这篇文章获得了上百万点赞，转发量惊人。更令人欣慰的是，越来越多的业内人士开始公开支持基金会的理念。
在舆论压力下，几家被点名的公司终于做出实质性改变：解雇涉及性骚扰的高管，公布更透明的工作流程，甚至设立专项基金赔偿受害者。
"我们赢了第一仗。"庆功宴上，苏瑾举杯说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程默环顾四周——张伟来了，带着咖啡馆的老同事们；莫凡来了，带着他经纪公司的新人模特；陈老来了，带着设计系的学生们...这个房间里聚集着各行各业的人，却因为同一个信念而相连。
"不，"他轻声纠正苏瑾，"是他们赢了。每一个敢于发声的受害者，每一个拒绝沉默的见证者，每一个坚持原则的工作者...是他们赢了。"
宴会结束后，程默和苏瑾步行回家。北京的夜空难得清朗，几颗星星隐约可见。
"累吗？"程默问，接过苏瑾手中的包。
苏瑾摇摇头，挽住他的手臂："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说想成为一个不一样的人？"
程默笑了："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不一样'不是外表的光鲜，而是内心的坚守。"
"那么，"苏瑾停下脚步，在路灯下凝视着他的眼睛，"程默先生，你做到了。"
程默俯身吻住她，在这个平凡而珍贵的时刻，找到了最真实的自己。
远处，城市的灯火依旧闪烁，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新的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