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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武三年,李国桃都。。。。
暴雨如天河倾覆,将天地浇铸成一片混沌,唯有震耳欲聋的喧嚣统治着黑夜。
李公府门前,两盏猩红灯笼在狂风骤雨中疯狂摇曳。
那晕散的红光,如同溺毙者口中最后一点微弱的气息,在厚重的雨幕里徒劳挣扎,时明时灭。
朱漆大门上,门环被风鞭笞,发出沉重的撞击,一声声,叩问着深宅内不为人知的幽暗。
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穿透雨幕,响彻府邸。
湿冷的青石地上,横陈着一个女子。
血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又被瓢泼大雨冲释成一条暗红的溪流,无声无息地淌入公府的排水道,消失于黑暗。
暴雨中,唯有一人独立。
一袭玄黑绣金长袍,沉凝如夜本身。
侍卫趋前,恭敬地递上一把油纸伞,伞面精绣着李国瑞兽麒麟,威严华贵。
他抬手,金丝袖口挥退了伞。
“雨已经淋了,还要伞有何用?”
声音低沉,被雨声吞噬大半。
侍卫无声退下。黑袍人垂手。
“镗锒——”
一柄螭纹匕首坠地,溅起血水浑浊的涟漪。
刃上残留的猩红,在灯笼惨淡的光晕下,洇开妖异的色泽。
他缓缓蹲下身。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女人湿透的躯体。
“这或许……才是你的命吧……”
叹息混入雨声,了无痕迹。
触手所及,一片死寂的冰凉。
他站直身体,目光如刀,扫向襁褓中兀自嚎哭的婴儿。
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撕裂夜幕,照亮他半边脸孔——
他面无表情,唯有眼底深处,似有幽潭翻滚。
“孩子留下。”
他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如同宣判。
“这女人……埋了。”
“是!”
一旁侍卫抱拳领命,毫不犹豫地拽起女人一只脚踝。
湿滑的青石板上,留下断续的拖痕,蜿蜒的血溪很快被新落的雨水冲淡、覆盖。
黑袍男人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冰冷而狡黠。
他转身,玄色袍角在风雨中翻涌,如同墨色的暗潮。
一步步,沉入身后无边无际的黑暗。
锦靴踏过积水,碾碎了灯笼倒映在水洼中那一点挣扎的微光。
若干年后……
又似乎是另一时空……
(意识从混沌的泥沼中挣扎浮起。)
李安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被熟悉的幽蓝色占据——电脑屏幕。
如同电子坟墓的荧光。
键盘缝隙里,半块干瘪的饼干屑,卡在塑料键帽的沟壑中。
他本能地抬手,按向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指尖触到的,却非皮肤的温度。
而是——冰冷!坚硬!繁复!
雕花硬木扶手的棱角,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沉甸甸的阴冷,狠狠硌进指腹!
嗡——!
视野剧烈地扭曲、溶解!
水晶吊灯刺目的光芒熔解成流淌的金液!
廉价地毯的纹理塌陷成虚无的漩涡!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辉煌与压迫:
高耸!
令人脊椎发寒的高耸!
描金朱漆的巨柱,如同撑天神木,粗暴地刺入视野!
穹顶!藻井!
祥云!仙鹤!
繁复到令人晕眩的色彩与线条,碾压般覆盖了整个天穹!
一股浓烈得如同实体的混合气味——
陈年木料腐朽的甜腻混杂着霸道檀香的烟雾——
瞬间扼杀了办公室残留的打印墨粉与廉价外卖的寡淡气息!
“操…怎么回事?!”
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干涩嘶哑,陌生得如同砂纸摩擦铁锈。
眩晕!
强烈的失重感攫住了他!
他试图站起,脚下却猛地一滑,一个踉跄!
冰冷!
坚硬!
脚下不再是那令人踏实的地毯。
而是光可鉴人、冰冷刺骨的金砖地面!
如同冻结的黄金湖面,清晰地倒映出一个扭曲的、穿着陌生黑色锦袍的身影!
袍子在倒影中狰狞蠕动!
“幻觉…妈的…一定是…加班熬疯了…”
他死死闭上眼,指甲几乎抠进掌心。
再睁!
视野再次被暴力撕开!
窗外!
那曾经熟悉的霓虹血管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吞噬一切的夜幕!
夜幕之下——
连绵起伏的巨大琉璃瓦屋顶,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冷硬、死寂的青光。
更远处,巍峨宫墙的轮廓,箭楼高耸的尖顶,在黑暗中剪出沉默而狰狞的剪影。
死寂!
唯有檐角悬挂的铜铃,在不知何处来的微风中,发出阵阵游魂般的“叮…铃…”声。
冰冷,悠远,像死神在耳畔的叹息!
混乱!
指尖残留的,分明是塑料键盘油腻的触感!
可眼前——
他抬起手。
骨节分明!保养得宜!
一只绝对不属于程序员的手!
宽大的、绣着诡异云纹的袖口滑落,露出腕上一串温润却冰冷的玉珠。
那触感,细腻得像毒蛇的鳞片,真实得令人毛骨悚然!
“不——!!!”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胸腔炸裂!
他猛地向后撞去!
砰!!
后背狠狠砸在坚硬、冰冷、刻满扭曲夔龙纹的硬木屏风上!
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中如同丧钟!
这触感!
这声音!
这无处不在、沉甸甸、要将灵魂压成齑粉的恐怖压迫感!
轰!!!
眼前的画面彻底失控!
疯狂闪烁!撕裂!叠加!
电脑屏幕上冰冷流淌的数据洪流,与宫灯摇曳的昏黄、跳跃、如同鬼火的烛光,绞缠在一起!
咖啡杯边缘的褐色污渍,与紫檀香炉升起的袅袅、扭曲、如同怨魂的青烟,重叠、交融!
窗外,摩天大楼LED巨幕上闪烁的广告女郎,瞬间扭曲、变形。
化作宫墙上悬挂的巨大、狰狞、獠牙毕露的兽首衔环铺首!
空洞的眼窝死死瞪视着他!
同事模糊的、带着倦意的招呼声:
“嘿,李安…还不走?”
被无限拉长、扭曲。。。
最终异化成一声尖利、凄厉、穿透耳膜的太监嘶喊:
“掌——灯——!!!”
每一次画面的撕裂与重组,都像一柄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他的太阳穴!
搅拌着他的脑髓!
过去现在未来?
绞杀在一起!
现实?幻境?
界限荡然无存!
他像溺水者,死死抠住那唯一能触及的,是冰冷坚硬的雕花扶手!
“我是…李安…我…我在哪里…?”
破碎的意识在深渊边缘绝望呓语。
最后的残像,是办公桌上那个印着廉价Logo的马克杯。
杯底,那点干涸、卑微的褐色咖啡渣,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的视野中…
最后,被一片汹涌而来、狂暴无比、象征着无上威权与绝对禁锢的——炫目明黄!
彻底吞噬!碾碎!然后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