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点:大概就是最后受被攻囚禁吧 双洁 oe 无限流
本文约27,000字,觉得麻烦的可以跳过
——阅读提示——
>林叙白在精神病院给患者做诊断时,世界突然被诡异娃娃入侵。
>每个家庭都出现一个烧不毁、扔不掉的布娃娃。
>全球强制进入生存游戏后,他遇见了曾诊断的精神分裂患者沈溯川。
>沈溯川在游戏里判若两人,冷静强大,两人合作无间。
>林叙白渐渐心动,直到发现沈溯川竟是游戏掌控者。
>被揭穿后,沈溯川亲手将他送进终极副本“永夜”。
>“当永夜迎来黎明,等待着的将会是下一场迷途。”
>月光如凝固的水银,沈溯川的吻落在林叙白颤抖的眼睑上。
>“欢迎回家,我的医生。”
>城堡大门在身后沉重关闭,将最后一线天光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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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娃娃是三天前出现的。
毫无征兆,无声无息。像某种霉菌,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爬进了地球上每一个家庭。它就那样端坐着,出现在客厅的沙发上、卧室的床头柜、餐桌的空椅子上,甚至厨房冰冷的料理台一角。材质是最普通不过的廉价棉布,填充物似乎只是些粗劣的化纤棉絮,针脚甚至有些歪歪扭扭,像是某个初学者笨拙的习作。唯一引人注目的,是那两粒代替眼睛的黑色塑料纽扣,空洞地反射着周遭的光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像是在直勾勾地盯着你。
林叙白诊室的深棕色单人沙发上,也端坐着这样一位不速之客。它不大,约莫一个半岁婴儿的大小,穿着洗褪了色的蓝格子小布裙,两条用粗线缝制的腿僵直地伸着。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挤进来,在它身上投下一条条斑驳的光栅,那两粒黑纽扣恰好被一道明亮的光带横穿而过,折射出一种无机质的、令人极其不适的微光。
林叙白推门进来时,目光第一时间就被它攫住了。他脚步顿住,眉头习惯性地蹙起。这已经是三天来他看到的第四个了。第一个出现在他独居公寓的玄关鞋柜上,第二个在办公室的档案柜顶,第三个则堂而皇之地躺在他昨晚睡过的枕边。每一次,他都冷静地处理掉——剪碎、焚烧、打包扔进远在几条街外的公用垃圾桶深处。然而每一次,当他再次回到那个空间,它都会重新出现,完好无损,甚至位置都微妙地挪动过一点,仿佛带着一丝无声的嘲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丝挥之不去的寒意。他是心理医生,是这座城市最负盛名的精神健康中心——“晨曦疗愈”的首席专家之一。他擅长剥开人类心灵最复杂精密的迷宫,用逻辑和理性安抚那些迷失的灵魂。他习惯了处理抽象的情绪风暴和扭曲的认知图景,但眼前这个具象的、无法被摧毁的实体造物,却带着一种原始而蛮横的力量,粗暴地撞碎了他认知的边界。未知带来本能的恐惧,而他,正竭力用职业素养构筑的堤坝,抵挡着这恐惧的侵蚀。
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将那份深蓝色硬壳文件夹放在光洁的桌面上。文件夹的标签上印着一个名字:沈溯川。旁边标注着诊断:疑似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待深入评估)。林叙白的指尖在文件夹边缘轻轻敲了敲。沈溯川,一个多月前由警方强制送入院的青年。入院记录混乱不堪,充斥着“妄想”、“被迫害”、“声称有看不见的力量在操控他”、“攻击性行为”等字眼。林叙白对他进行了两次初步访谈,印象极其深刻。沈溯川有着一张极富冲击力的脸,轮廓锋利如刀削斧凿,尤其那双眼睛,即使在最混乱的呓语状态下,也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偶尔翻涌上来的,是某种被深深压抑的、近乎非人的冰冷和洞悉。他的逻辑在某些点上呈现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清晰,仿佛在迷雾中精准地指出了某些林叙白自己都尚未理清的思考路径。这绝非典型的精神分裂症状。林叙白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在文件夹上留下细微的压痕。他需要更深入的评估。今天下午两点,第三次访谈。
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个蓝格子娃娃身上移开,打开电脑屏幕,准备查阅沈溯川之前的脑部扫描影像。屏幕上幽蓝的光映着他略显疲惫却依旧专注的脸庞。
就在这一刻,上午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
世界,凝固了。
诊室里悬挂的圆形挂钟,那根细长的红色秒针,猛地顿在“12”的位置,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死死钳住。窗外嘈杂的车流声、远处工地的打桩声、走廊里护士推车的轱辘声……所有声音,在万分之一秒内被彻底抽离,留下一片真空般、令人耳膜发疼的绝对死寂。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灰尘悬浮在百叶窗透进的光束里,纹丝不动。
林叙白感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他僵在座椅上,浑身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得彻骨。一种超越所有认知经验的巨大恐怖,如同实质的冰水,从头顶浇灌而下,将他从里到外瞬间浸透、冻结。他本能地看向沙发上的娃娃。
那两粒空洞的黑色塑料纽扣,在绝对的寂静中,仿佛微微转动了一下,精准地对准了他。一种无声的、巨大的恶意,如同无形的潮水,从那个小小的布偶身上汹涌而出,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
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了。
无法分辨来源。它并非通过空气振动传入耳膜,而是像一把烧红的钢针,直接刺穿颅骨,狠狠扎进大脑最深处,烙印在每一个思维纤维上。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归途’游戏。】
那声音非男非女,非老非少,没有任何情感起伏,只有一种无机质的、冰冷的宏大感,如同宇宙本身的低语。
【规则如下:】
【一、生存是唯一目标。】
【二、淘汰者将被抹除。】
【三、赢得游戏,方得归途。】
【新手试炼副本:‘晨曦疗愈’——加载中……】
【祝各位,游戏愉快。】
声音消失的刹那,凝固的世界轰然解冻。
秒针猛地一跳,重新开始滴答走动。窗外车流的喧嚣、工地的轰鸣、走廊里模糊的人声,如同被骤然拧开的阀门,汹涌地灌回林叙白的耳中。空气重新流动,悬浮的尘埃四散飞舞。
但一切都不同了。
林叙白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巨响。那声音……那规则……还有那个名字——“晨曦疗愈”?他所在的这栋大楼?
恐惧像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冲到窗边,一把拉开百叶窗。
楼下,疗愈中心那精心打理的前庭花园,此刻被一层诡异的、半透明的、如同肥皂泡般不断扭曲折射的光幕笼罩着,将整个建筑完全包裹在内。光幕之外的世界,街道、车辆、行人……似乎依旧在正常运转,却又模糊扭曲得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显得极不真实,充满了令人不安的疏离感。而光幕之内,时间似乎也发生了错乱,阳光的角度变得怪异,投下的阴影扭曲拉长。
“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如同被利刃划破的布帛,猛地撕裂了刚刚恢复的嘈杂背景音,从楼下某个病房的方向传来。紧接着,是更多惊恐的尖叫、混乱的奔跑声、重物撞击声、玻璃碎裂声……整栋大楼,瞬间沸腾,如同被投入滚水的蚁巢。
林叙白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的后背。他强迫自己冷静,用力呼吸,但吸入的空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电子元件烧焦般的臭氧味。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沙发——那个蓝格子娃娃依旧端坐在那里,两粒黑纽扣在窗外诡异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光。
“归途”游戏……开始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抄起桌上那把沉甸甸的金属裁纸刀,紧紧攥在手里,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他必须活下去!他拉开诊室的门,冲入一片混乱的走廊。
走廊的景象如同人间地狱。灯光忽明忽灭,电流发出滋滋的怪响。惊恐的病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歇斯底里地哭喊尖叫。几个穿着束缚衣的病人不知如何挣脱了束缚,眼神空洞或狂乱,挥舞着从地上捡起的碎裂的椅子腿、输液架,无差别地攻击着靠近的一切活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们,有的在徒劳地试图安抚病人,却被猛地推倒在地;有的则自身也陷入崩溃,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更有人眼神变得和其他病人一样狂乱,加入了这场疯狂的盛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排泄物的恶臭。地上已经躺倒了几个人,身下蜿蜒出暗红色的血泊,生死不明。墙壁上溅满了新鲜的、喷射状的血液,如同最疯狂的抽象派画作。
“救我!医生!救救我!”一个满脸是血的护士扑过来,死死抓住林叙白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眼神里充满了濒死的恐惧。
林叙白的心猛地一沉,职业的本能让他想去搀扶,但理智的警报瞬间拉响。他看到了护士身后,一个穿着条纹病号服、眼神呆滞流涎的病人,正高高举起一个沉重的消防灭火器,朝着护士的后脑狠狠砸下!
千钧一发!
“低头!”
一声低沉、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命令口吻的断喝,如同惊雷般在林叙白耳边炸响。
林叙白几乎是凭借着某种刻入骨髓的应激反应,猛地将身前的护士往侧面一推,同时自己矮身低头。
呼!
沉重的灭火器带着沉闷的风声,擦着林叙白的头皮呼啸而过,狠狠砸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雪白的墙面顿时凹陷下去一大块,粉尘簌簌落下。
林叙白惊魂未定地抬头,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个举着灭火器的病人身侧。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来人一只手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扣住病人持械的手腕,猛地一拧,伴随着清脆的“咔嚓”骨裂声。灭火器脱手坠地。另一只手则闪电般切在病人的颈侧动脉窦上。
那狂躁的病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眼白一翻,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
尘埃和血腥气弥漫的混乱光影中,那人缓缓直起身。
林叙白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他!
沈溯川!
他穿着和所有病人一样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但穿在他身上,却丝毫不见病弱或狼狈。布料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他脸上没有任何林叙白熟悉的混乱、偏执或狂躁,只有一片令人心惊的沉静,如同暴风眼中心最深邃的平静。那双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照着走廊里摇曳闪烁的灯光和四溅的血迹,深不见底,里面没有任何属于病人的迷茫或惊恐,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锐利和掌控感。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仿佛这片血肉横飞的修罗场,只是他闲庭信步的舞台。
这……这怎么可能?!林叙白脑中一片轰鸣。就在几小时前,沈溯川在他的评估记录里,还是一个需要严密监控、具有高度攻击风险的重症精神分裂患者!那混乱的逻辑、破碎的认知、眼底深处的疯狂……都绝非伪装!可眼前这个人……冷静、高效、动作精准得如同最精密的杀人机器,眼神清明得如同最深邃的寒潭。这巨大的反差,比眼前这片血腥地狱更让林叙白感到一种颠覆认知的寒意。
“林医生?”沈溯川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确认猎物般的玩味。他随手抹掉溅在脸颊上的一滴血珠,那动作随意得如同拂去一粒灰尘。“看来我们的‘治疗’计划,得换个场地进行了。”
他微微歪头,目光扫过林叙白紧握裁纸刀、指节发白的手,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却足以让林叙白脊背发凉的弧度。“刀不错。但对付它们,作用有限。”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林叙白看向走廊更深处。
林叙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走廊的尽头,光线最昏暗的地方,扭曲的影子在疯狂舞动。那根本不是活人!几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工学的姿势在地上爬行、扭曲、翻折,像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它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动作僵硬而迅捷,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最恐怖的是它们的眼睛——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浑浊、粘稠、如同沥青般的漆黑,正贪婪地扫视着混乱的人群。其中一只“东西”猛地扑向一个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清洁工,张开嘴,露出的不是牙齿,而是一圈圈密集的、如同黑色水蛭般蠕动的、闪着金属寒光的尖刺状口器!
“呃……嗬嗬……”清洁工只发出半声短促的呜咽,就被那东西整个包裹住头部,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随即瘫软不动。那东西抬起头,粘稠的黑色液体顺着它青灰色的下巴滴落,浑浊的“眼睛”转向了林叙白和沈溯川的方向。
“它们喜欢恐惧和混乱的能量。”沈溯川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像是在解说一场与己无关的纪录片,“我们得离开这条走廊。‘核心’在顶层档案室。”
“顶层?档案室?”林叙白强迫自己从那恐怖的景象中移开视线,大脑飞速运转。他记得那个声音的提示——新手试炼副本:“晨曦疗愈”。顶层档案室,那里存放着所有病人的原始病历和入院评估,是整个疗愈中心信息最集中的地方!难道……“通关条件?”
“大概率是找到某个关键‘线索’,或者摧毁维持这个副本的‘锚点’。”沈溯川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跟我来。别掉队。”他不再废话,转身就朝着与那些“东西”相反的方向,通往楼梯间的安全出口冲去。
林叙白看了一眼地上瘫倒的护士和那个被沈溯川击晕的病人,又看了一眼走廊尽头正快速逼近的几只“人形怪物”,狠狠一咬牙。没有选择了!他一把拉起那个吓得几乎瘫软的护士:“不想死就跟上!”然后紧握着裁纸刀,朝着沈溯川的背影追去。
沈溯川的身法快得惊人,在混乱的人群和杂物中穿梭,如同游鱼入水。他总能提前预判危险,一个侧身避开迎面砸来的椅子,或者一个干脆利落的肘击放倒某个扑上来的、神志不清的攻击者。他甚至会顺手抄起散落在地上的医疗推车或垃圾桶,精准地抛向那些试图从侧面靠近林叙白他们的怪物,为两人争取宝贵的几秒钟。
“走这边!”沈溯川推开一扇防火门,率先冲进楼梯间。
楼梯间里的情况稍好,但也充斥着惊恐的尖叫和慌不择路的脚步声。灯光同样在闪烁,楼梯扶手上沾满了黏糊糊的血迹和不明污渍。更糟糕的是,楼下传来了沉重而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非人的嘶吼,正快速向上涌来!显然,怪物不止上面有。
“往上!”沈溯川毫不犹豫,一步跨过两级台阶,向上冲刺。
林叙白拉着护士紧随其后。护士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被林叙白拖着在跑,腿软得不停打颤。
“嗬——!”
一声刺耳的嘶鸣从下方转角传来。一个扭曲的身影手脚并用,像壁虎一样贴着墙壁,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攀爬,瞬间就追到了林叙白身后!那浑浊的黑色眼珠死死盯着林叙白,口器张开,露出里面蠕动的黑刺。
林叙白头皮瞬间炸开!他甚至能闻到那东西身上散发出的、如同铁锈混合腐烂水果的恶臭!他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裁纸刀,但面对这种怪物,这把小小的刀显得如此可笑。
就在那腥臭的口气即将触及林叙白后颈的刹那!
一道身影如同闪电般从上方折返!
是沈溯川!
他不知何时已经折返回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没有用任何武器,只是凌空一脚,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踹在那怪物的侧肋!
砰!
一声闷响,如同踢中了一袋湿透的沙土。那攀爬的怪物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整个身体被这股巨力踹得横向飞起,狠狠撞在坚硬的混凝土墙壁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软软地滑落下去,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走!”沈溯川一把抓住林叙白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是把他提上了几级台阶,同时对那个吓傻的护士厉喝:“不想被吃掉就自己爬!”
护士被这声厉喝惊醒,爆发出最后的求生欲,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去。
三人一路狂奔,踢开试图阻拦的、神志不清的病人,避开从墙壁阴影里突然扑出的怪物,在沈溯川近乎预知般的指引和强悍的武力开路下,终于冲到了顶楼——档案室所在的楼层。
推开沉重的防火门,顶楼的走廊相对空旷,但气氛更加压抑。灯光更加昏暗,电压不稳造成的闪烁频率更高,滋滋的电流声如同毒蛇在耳边吐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纸张和油墨被烧焦的糊味,混合着消毒水也无法掩盖的、更深层的血腥和腐败气息。
档案室那扇厚重的金属防火门就在走廊尽头,此刻却紧紧关闭着。门把手上,缠绕着几圈粗壮的、锈迹斑斑的铁链,一把巨大的黄铜挂锁牢牢锁死。
“该死!”林叙白的心沉了下去。这锁链和挂锁显然是后来加上的,绝非疗愈中心原有的配置。
“让开。”沈溯川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他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过锁链和门把手。他后退半步,深吸一口气,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接着,他猛地抬腿,一记势大力沉的侧踹,精准无比地轰在门把手下方、锁芯嵌入的门板位置!
咚!!!
一声巨响,如同重锤擂鼓!整个厚重的金属门框都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那看似坚固的门板,在沈溯川这非人的力量下,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板以锁芯为中心,向内凹陷下去一大块,边缘扭曲变形,锁链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沈溯川眼神一厉,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又是一记更加狂暴的侧踹!
轰!!!
这一次,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门把手连同镶嵌锁芯的那块门板,硬生生被踹得向内凹陷、崩裂!缠绕的铁链失去了着力点,哗啦一声滑落在地。那巨大的黄铜挂锁,像一块废铁般掉在地上。
门,开了。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焦糊味混合着陈年纸张的霉味,如同实质的浪潮,从门内汹涌而出。
档案室内部一片狼藉。高大的金属档案柜东倒西歪,许多柜门扭曲变形。大量的纸质档案被撕扯出来,散落一地,不少被践踏得污秽不堪,还有一些被点燃过,留下焦黑的边缘和灰烬。地上甚至能看到几滩已经凝固发黑的血迹。
然而,在档案室最中央的地板上,却有一片区域异常“干净”。散乱的纸张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推开,形成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圆形空地。空地中心,摆放着一个东西。
一个娃娃。
比之前出现在林叙白诊室里的那个,更大一些。约莫两三岁孩童的高度。它穿着和沈溯川身上病号服一模一样的蓝白条纹小布裙,静静地坐在那里。它的“头”微微低垂着,两粒硕大的、占据了脸部近三分之一面积的黑色塑料纽扣,在昏暗闪烁的灯光下,反射着幽深冰冷的光,仿佛两个通向虚无的洞口。
它的出现,让整个档案室焦糊腐败的空气里,陡然增添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粘稠的恶意和注视感。它仿佛成了这个混乱空间的核心,所有散落的纸张、倾倒的柜子、凝固的血迹,都如同朝圣般指向它。
林叙白的心跳漏了一拍。又是娃娃!它和外面的那些……是同源的?是副本的核心?
“小心!”一直跟在后面、几乎被遗忘的护士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林叙白猛地回头。
只见档案室门口,刚刚被他们甩在身后的几只“人形怪物”,竟然已经悄无声息地追了上来!它们堵住了唯一的出口,浑浊的黑色眼珠死死锁定着室内的三人,口器蠕动着,发出兴奋的“嘶嘶”声,正缓缓地、一步步地逼近。它们似乎对房间中央那个娃娃有着本能的畏惧,不敢直接踏入那片“干净”的圆形区域,但包围圈却在不断缩小。
退路已断!
“看来它就是关键了。”沈溯川的声音依旧冷静得可怕,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个娃娃,又扫过逼近的怪物,最后落在林叙白脸上,“林医生,你擅长观察细节。那个娃娃身上,有什么异常?任何看起来不合理的地方,都可能是线索。”
林叙白强迫自己从怪物带来的巨大压迫感中挣脱出来,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房间中央那个诡异的娃娃身上。职业训练出的强大观察力在此刻被逼到了极限。他目光如扫描仪般掠过娃娃的每一个细节:廉价粗糙的棉布材质、蹩脚的缝线、蓝白条纹病号服……纽扣眼睛……低垂的头……等等!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娃娃的脖颈处!
在那件小小的、模仿病号服的蓝白条纹布裙领口下方,本该是平整布料的地方,却似乎……微微鼓起了一小块?形状很不规则,像是里面被粗暴地塞进了什么东西。
“脖子!”林叙白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它脖子里有东西!像是……被缝进去了什么?”
沈溯川眼中精光一闪:“好眼力。”他不再犹豫,猛地从旁边一个倾倒的档案柜上,掰下一根扭曲断裂的金属柜脚,当作短棍握在手中。“我吸引它们注意力,你去解决那个娃娃!”
话音未落,沈溯川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他的目标不是怪物,而是档案室侧面一排高大的、倾倒了一半的档案柜!
“嗬!”几只怪物立刻被沈溯川迅猛的动作吸引,嘶吼着扑向他。
沈溯川身形灵动至极,在狭窄的空间和倾倒的柜子间闪转腾挪。他手中的金属棍精准地格挡开一只怪物抓来的利爪,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火花四溅!同时,他猛地一脚踹在其中一个摇摇欲坠的档案柜上!
轰隆!
本就倾倒大半的沉重金属柜被他这一脚彻底踹倒,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那几只扑来的怪物狠狠砸下!巨大的声响和激起的漫天灰尘暂时阻挡了怪物的视线和行动。
“就是现在!”沈溯川的吼声在灰尘中传来。
林叙白没有任何迟疑!他像一支脱手的箭,朝着房间中央那个娃娃猛冲过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冲上头顶,世界仿佛只剩下那个端坐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布偶。
距离在飞速缩短!三米…两米…一米!
就在林叙白的手即将触碰到娃娃那僵硬的布制身体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个一直低垂着头的娃娃,猛地抬起了“头”!两粒巨大的黑色塑料纽扣,如同活物般“盯”住了近在咫尺的林叙白!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无尽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林叙白的意识!
嗡——!
林叙白的大脑仿佛瞬间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破壁机!剧痛!眩晕!无数尖锐的、无法理解的呓语和充满恶意的画面碎片疯狂涌入!他看到扭曲的肢体、流淌的黑暗、无尽的回廊……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像是要被这股力量生生撕碎、吸走!身体瞬间僵直,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无法再前进分毫!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全身,牙齿咯咯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呃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两粒空洞的黑纽扣无情地吞噬!
“别看它的眼睛!”沈溯川带着焦急的厉喝如同惊雷般炸响。他刚刚险之又险地避开一个怪物的扑击,身上溅满了灰尘和污血,看到林叙白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的样子,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凌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叙白强大的意志力在求生本能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剧烈的刺痛混合着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在口腔炸开,强行将几乎溃散的意识拉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借着这股剧痛带来的短暂清醒,林叙白紧闭双眼,凭着记忆中对娃娃位置的判断,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把一直紧握的金属裁纸刀,朝着娃娃脖颈处那块不自然的鼓包位置,狠狠刺了下去!
嗤啦!
刀刃轻易地撕裂了粗糙的棉布,发出布料被割裂的声响。裁纸刀精准地刺中了里面那个硬物!
没有预想中的阻力。
在刀尖刺入的刹那,林叙白感觉像是刺破了一个充满粘稠液体的薄皮气球。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极度不适的破裂声响起。
紧接着——
“呀啊啊啊啊——!!!”
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无法分辨性别、充满了无尽怨毒和痛苦的尖啸,猛地从那个娃娃体内爆发出来!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林叙白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他踉跄着后退,裁纸刀脱手掉落。
与此同时,那个端坐在中央的娃娃,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它小小的布制身体疯狂扭动、翻滚,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那两粒黑色的塑料纽扣眼镜,“啪嗒”一声,竟然从眼眶位置脱落下来,掉在地上,滚了几圈,露出下面两个空洞洞、边缘还残留着焦黑痕迹的窟窿。
一股粘稠的、如同石油般漆黑、散发着浓烈腥臭的液体,猛地从那两个空洞的眼眶和被林叙白刺破的脖颈伤口处喷涌而出!
这黑液仿佛有生命般,一接触空气就剧烈地扭曲、蒸腾,散发出刺鼻的恶臭和浓烈的绝望气息。它迅速蔓延开来,沾染到的地面和散落的纸张立刻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腾起缕缕青烟。
那几只被沈溯川暂时阻挡的怪物,在听到那声尖啸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它们浑浊的黑色眼珠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类似恐惧的情绪?下一秒,它们的身体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融化!皮肤寸寸龟裂剥落,露出下面同样在迅速溶解的、如同黑色淤泥般的物质。它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最后的声音,就在几秒钟内,彻底溶解成一滩滩散发着恶臭的、冒着气泡的黑色粘液,渗入了地面。
整个档案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那个娃娃还在中央的地板上疯狂地、无声地抽搐翻滚,从空洞的眼眶和脖颈伤口里不断涌出粘稠的黑液。焦糊味和腥臭味浓烈得令人窒息。
【新手试炼副本:‘晨曦疗愈’——已完成。】
【主要任务目标:摧毁污染源核心(1/1)——达成。】
【副本将在60秒后关闭,请玩家做好准备。】
那个冰冷宏大的声音再次直接烙印在所有人的意识深处。
护士瘫软在地,劫后余生地大口喘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林叙白也靠着倾倒的档案柜滑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后背一片冰凉。舌尖的剧痛和口腔里的血腥味还在提醒着他刚才的凶险。他抬起颤抖的手抹去额头的冷汗,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沈溯川。
沈溯川站在一片狼藉之中,手中紧握着那根变形的金属棍,微微喘息着。他身上的病号服沾染了灰尘、污血和几处被怪物利爪撕裂的痕迹,显得有些狼狈。但那双眼睛,却依旧亮得惊人,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正在溶解的怪物残骸和中央那个不断涌出黑液的娃娃,最后,目光落在了林叙白身上。
那目光极其复杂。有审视,有评估,似乎还藏着一丝……极其隐晦的、近乎灼热的兴趣?那绝不是病人对医生的眼神,更像是一个猎人,在评估一件意外发现的、极具价值的猎物。
林叙白的心猛地一沉,刚刚因为劫后余生而升起的些许温度,瞬间被这眼神浇灭。寒意,比之前面对怪物时更加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沈溯川朝他走了过来,步伐沉稳,脚步声在死寂的档案室里异常清晰。他在林叙白面前停下,微微俯身,伸出了手。
那只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沾着灰尘和暗红的血渍。
“干得漂亮,林医生。”沈溯川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看来我们的合作,潜力无穷。”
林叙白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又抬头看向沈溯川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秘密的眼睛。他犹豫了。理智在疯狂尖叫着警告他,这个人极度危险,他身上隐藏着巨大的谜团。但……刚才若非沈溯川,他早已死在楼梯间或者怪物的口器之下。
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游戏”未知规则的忌惮压倒了疑虑。林叙白咬了咬牙,伸出自己依旧有些颤抖的手,握住了沈溯川的手。
掌心相触的瞬间,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传来,将他从地上拉起。沈溯川的手劲很大,握得很紧,甚至带着一丝不容挣脱的意味。
【60秒倒计时结束。传送启动。】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档案室的地面、墙壁、天花板……所有的一切,开始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剧烈闪烁、扭曲、溶解!刺目的白光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瞬间吞噬了林叙白的全部视野。在意识被白光彻底淹没的前一秒,他清晰地感觉到,沈溯川那只握着他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
白光散去,失重感消失。
林叙白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狭窄、潮湿、散发着浓重霉味和铁锈气息的小巷里。脚下是湿滑粘腻的青石板路,两侧是高耸入云的、样式古老的砖石建筑,墙壁斑驳,爬满了湿漉漉的深绿色苔藓。头顶的天空是铅灰色的,厚重低垂的乌云仿佛随时会压垮屋顶,淅淅沥沥的冰冷雨丝不断落下,浸透了他的头发和单薄的衬衫,带来刺骨的寒意。
“咳……”身边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林叙白猛地转头。
沈溯川就站在他身边,不到半米的距离。他那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在阴冷的小巷里显得格外扎眼,被雨水打湿后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的肌肉轮廓。他微微皱着眉,似乎对潮湿的环境有些不适,但眼神依旧锐利,快速地扫视着四周的环境。
那只手……林叙白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刚才在传送前被沈溯川紧握的感觉仿佛还残留着。但此刻,沈溯川的手已经自然地垂在身侧,仿佛刚才的紧握只是林叙白的错觉。
“这是哪儿?”林叙白的声音有些干涩,警惕地观察着这条死寂的小巷。巷子两头都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白雾,视线无法穿透。巷子里只有他们两人。
沈溯川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巷子一侧的墙壁前,伸出沾着雨水的手指,抹开一块苔藓。下面露出的老旧砖墙上,用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颜料,潦草地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永夜镇】
【规则:不要直视镜中的自己。】
字迹透着一股疯狂和绝望的气息。
“永夜镇……”沈溯川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眉头锁得更紧,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凝重?“看来是个麻烦的地方。”
“镜中的自己?”林叙白也看到了那行字,寒意顺着脊椎蔓延。他下意识地看向巷子深处。在浓雾的边缘,似乎隐约能看到一些建筑模糊的轮廓,像是商店的橱窗……里面,似乎有镜子的反光?
【副本:‘永夜镇’已开启。】
【任务:在黎明降临前,找到离开小镇的‘钥匙’。】
【提示:影子会说话,镜子会撒谎。小心你的倒影。】
【祝各位,游戏愉快。】
冰冷的宣告再次烙印脑海。
林叙白深吸了一口潮湿冰冷的空气,混杂着霉味和铁锈的气息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看向身边的沈溯川。这个男人,依旧是最大的谜团和无法预测的变量。
“走吧。”沈溯川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片沉静,“‘钥匙’不会自己送上门。记住那条规则。”他的目光扫过林叙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跟紧我,林医生。这地方,比刚才那个疯人院,要‘有趣’得多。”
他率先迈开脚步,踏着湿滑的青石板,朝着浓雾弥漫的小巷深处走去。背影在铅灰色的雨幕中,显得既挺拔,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绝和……危险。
林叙白看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同样被浓雾封锁的巷口。他没有选择。他用力裹紧身上单薄的衣物,抵御着刺骨的寒意和雨水,迈开沉重的步伐,跟上了前方那个谜一样的男人。
冰冷的雨丝不断落下,敲打着古老的石板路,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慌的滴答声。永夜镇的序幕,在浓雾与镜影中,缓缓拉开。
时间在“归途”游戏中失去了线性的意义,只剩下一个个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副本节点。林叙白早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传送,第几次在死亡边缘挣扎。废弃的医院里游荡着缝合怪物的“血肉回廊”,沉没的幽灵船上回荡着亡者低语的“深海悲鸣”,被数据流吞噬的赛博都市中猎杀着意识体的“代码迷宫”……每一次,都是沈溯川用他那近乎非人的战斗直觉和冷静到可怕的判断力,撕开一条生路。而林叙白,则用他心理医生特有的敏锐观察和逻辑推理,一次次破解谜题,找到关键的“钥匙”或“核心”。
合作,成了他们在炼狱中生存下去的唯一方式。而在这血与火的淬炼中,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而炽热的情感,如同藤蔓般在林叙白心底悄然滋生、疯狂缠绕。
在“血肉回廊”那布满蠕动肉毯的手术室里,当沈溯川用半截断裂的肋骨作为武器,替他挡下缝合怪物的致命一击,后背被撕开深可见骨的血口,却只是闷哼一声将他护在身后时,林叙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滚烫的手攥紧了。
在“深海悲鸣”那即将被海水彻底灌满的轮机舱里,当氧气耗尽、绝望蔓延,沈溯川将最后一罐压缩空气塞到他手里,自己却憋着气,用眼神示意他快走时,林叙白第一次感到眼眶发热。
在“代码迷宫”那不断崩溃重构的数据流中,当林叙白因为信息过载而头痛欲裂、精神濒临崩溃,沈溯川那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低沉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引导他剥离混乱数据、找到核心漏洞时,林叙白感到了一种近乎灵魂层面的依赖。
危险是催化剂,依赖是土壤。信任如同野草,在死亡的缝隙里顽强生长,最终悄然变质。林叙白开始习惯性地在传送的眩晕中寻找那只伸过来的手,在战斗的间隙下意识地确认沈溯川的位置,在每一个短暂的喘息时刻,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个强大而沉默的身影。沈溯川偶尔投来的目光,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审视和评估,渐渐掺杂了一丝林叙白不敢深究、却又忍不住沉溺的暖意和……占有欲?
直到“遗忘花园”。
那是一个被时间诅咒的维多利亚风格温室副本。巨大的玻璃穹顶早已破碎,扭曲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着生锈的钢铁骨架,奇形怪状、散发着妖异甜香的植物在荒芜的土地上疯长。阳光被扭曲的玻璃折射,投下光怪陆离、不断变幻的光斑。任务目标是找到园丁小屋里的“遗忘之种”并摧毁。
战斗异常惨烈。那些植物不仅会喷射腐蚀性汁液和致幻孢子,它们的根系下还埋藏着被吞噬的玩家骸骨化成的“花泥傀儡”。在一次突围中,队伍里一个叫阿杰的年轻玩家,为了保护一个吓得动弹不得的新人,被一条突然从地下窜出的、长满倒刺的藤蔓卷住脚踝,猛地拖入了一片开满巨大食人花的恐怖花田深处。
“阿杰——!”新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林叙白和沈溯川离得最近,奋力斩断几根阻拦的藤蔓冲过去时,只看到那片蠕动的巨大食人花猛地合拢了花瓣,里面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短促到极点的惨叫,随即,一切归于沉寂。只有几滴粘稠的、暗绿色的消化液从花瓣缝隙渗出。
新人崩溃大哭。林叙白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他们眼前被碾碎、吞噬。
副本最终通关了。沈溯川找到了藏在园丁小屋一面魔镜后的“遗忘之种”——一颗不断搏动、散发着悲伤气息的黑色心脏状果实。林叙白用特制的银匕首将其刺穿。果实爆开,喷出浓稠的黑色汁液,整个温室在哀鸣中开始崩塌、溶解。
传送的白光亮起,熟悉的眩晕感袭来。
就在意识被白光淹没、身体仿佛穿过冰冷水幕的短暂瞬间,林叙白的精神力因为刚经历高强度战斗和破解魔镜谜题而高度敏感。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似乎被剥离出传送通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急速掠过一片混沌的虚空。
他“看”到了!
在那片混沌的虚空中,如同流星般划过无数碎片化的景象碎片。其中一个碎片异常清晰:那似乎是某个现代化城市的街头,阳光明媚,行人匆匆。一个身影正茫然地站在十字路口,穿着在“血肉回廊”里被撕破的冲锋衣,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和难以置信的狂喜——是阿杰!那个刚刚在他们眼前被食人花吞噬的玩家!
画面一闪而逝。接着是另一个碎片:一个在“深海悲鸣”里被幽灵拖入深渊的女玩家,此刻正坐在一家明亮的咖啡馆窗边,失神地望着手中的咖啡杯,泪水无声滑落。
“淘汰……就是回归?!”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林叙白脑中炸响!巨大的震撼和随之而来的狂喜几乎冲垮了他的理智!原来死亡并非终结!被淘汰出局的人,竟然真的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白光散去。
这一次,他们出现在一片荒凉的戈壁滩上。风卷着沙砾,抽打在脸上生疼。远处是连绵起伏的沙丘,在惨白的月光下如同巨兽的脊背。
“林医生?你怎么了?”沈溯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林叙白传送结束后异常的沉默和剧烈波动的情绪。
林叙白猛地回过神,心脏还在因为刚才那惊鸿一瞥的画面而疯狂跳动。他看着眼前沈溯川那张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棱角分明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自己的影子。狂喜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刺骨的恐惧。
“死亡”是回归的钥匙。这个念头无比清晰。
但……代价呢?他看向沈溯川。这个强大得如同神祇、一路护他周全、让他不知不觉间交付了全部信任甚至……滋生出不该有的情愫的男人。如果自己选择“死”来回归,沈溯川怎么办?他会独自面对后面无穷无尽的恐怖副本?他会……因为自己的“背叛”而愤怒吗?或者……他也会选择“死亡”?
不!林叙白瞬间否定了这个想法。沈溯川身上那种对游戏的熟悉感,那种近乎掌控者的冷静……他绝不可能是甘于被淘汰的人!自己若“死”去回归,意味着将永远失去他!这个认知带来的剧痛,瞬间压倒了回归现实的渴望。
他不敢赌。他承受不起失去沈溯川的代价。刚刚萌芽、在绝望土壤里扭曲生长的情愫,此刻竟成了束缚他回归的沉重锁链。
“没什么。”林叙白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有些沙哑,避开沈溯川探究的目光,“只是……刚才那个副本,有点累。”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这个秘密,必须烂在肚子里。至少现在,他不能冒险。
沈溯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锐利的眸子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他灵魂深处的惊涛骇浪。但他最终没有追问,只是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拂开了林叙白额前被沙砾弄脏的一缕碎发。粗糙的指腹不经意擦过额角,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嗯。休息一下。”沈溯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意味,目光却紧紧锁着他,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的东西?“有我在。”
这句简单的“有我在”,却像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林叙白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感。一路并肩作战积累的依赖和信任,在生死边缘被无限放大,早已悄然变质。沈溯川强大带来的安全感,偶尔流露出的、只针对他的保护欲,以及此刻这近乎直白的、带着占有意味的触碰和话语……
心防如同烈日下的薄冰,轰然碎裂。
林叙白猛地抬头,对上沈溯川深不见底的目光。戈壁滩的风卷起沙尘,吹乱了他们的头发。惨白的月光下,沈溯川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被月光勾勒出冷硬的线条,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的,是林叙白从未见过的、赤裸而滚烫的欲望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没有语言。也不需要语言。
在荒芜死寂的戈壁滩上,在冰冷的月光和呼啸的风沙见证下,林叙白踮起脚尖,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吻上了沈溯川冰冷却柔软的唇。
没有抗拒。只有瞬间的僵硬,随即是更猛烈的回应。沈溯川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猛地收紧,将他狠狠按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揉碎。这个吻带着血腥味、沙尘的粗粝和一种近乎毁灭的炽热,攻城略地,不容拒绝。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吞噬殆尽。
那一刻,林叙白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归途”游戏,忘记了那个关于“淘汰即回归”的惊天秘密。他沉溺在沈溯川带来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温暖里,如同扑火的飞蛾。
背叛的阴影,在拥抱的瞬间,悄然埋下。
情感的堤坝一旦溃决,汹涌的洪流便再难阻挡。确立了关系后的沈溯川,如同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枷锁,将那份潜藏已久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炽热彻底释放出来。
在副本短暂的喘息间隙,在安全屋(游戏提供的、相对安全的休整空间)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沈溯川的吻总是带着一种近乎啃噬的力度,仿佛要在林叙白的皮肤上烙印下独属于他的印记。他的拥抱紧得让人窒息,手臂如同钢铁锁链,将林叙白禁锢在方寸之地,不允许丝毫逃离的可能。他的目光如影随形,无论是在分析线索、战斗,还是仅仅只是休息,林叙白总能感觉到那两道灼热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占有。
“你是我的,叙白。”在“寂静岭寨”那间布满灰尘、只有篝火噼啪作响的破败木屋里,沈溯川从背后紧紧拥着裹在毯子里的林叙白,下巴抵着他的发顶,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廓,“永远都是。无论去哪里,无论发生什么。”
林叙白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本该感到安心,心底却莫名地泛起一丝寒意。沈溯川的“爱”,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掌控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偏执。仿佛他并非在拥抱爱人,而是在确认一件不容有失的、独一无二的珍藏品。
然而,沉溺在情感中的林叙白,将这丝寒意归结于副本带来的精神压力。他贪恋着沈溯川带来的强大庇护和那份炽热的归属感,在这片绝望的游戏中,这份扭曲的情感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他选择性地忽略了沈溯川身上越来越多的疑点:他对某些副本规则的熟悉程度远超常人;他总能精准地预判到极其隐蔽的危险;他偶尔流露出的、对游戏本身那种近乎冷漠的俯瞰视角……
直到“镜渊迷宫”。
这是一个由无数巨大、扭曲、不断变幻的镜面构成的诡异空间。镜面映照出的景象光怪陆离,时而拉伸变形,时而颠倒错乱,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玩家需要在迷宫核心找到一枚“真实之眼”水晶,才能映照出离开的正确路径。但迷宫的规则极其凶险:当你在镜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时,如果倒影做出了与你不同的动作,或者展现出你内心最深的恐惧……那么,那个倒影就会从镜子里爬出来,取代你。
沈溯川和林叙白背靠着背,在无数面映照着他们扭曲身影的镜子迷宫中艰难前行。空气冰冷,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镜面世界里回荡,又被无数次折射叠加,形成令人心悸的嘈杂回音。
“小心左边!”沈溯川猛地低喝,手中的合金短刃划出一道寒光,将一面镜子里突然伸出的、试图抓向林叙白的、属于“倒影”的苍白手臂斩断!断臂落在地上,如同冰晶般碎裂消失。
林叙白惊魂未定,额头渗出冷汗。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镜子里扭曲的自己,目光紧紧锁定前方。“前面岔路,走哪边?”
沈溯川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几面巨大的、角度诡异的镜子。镜面里映照出无数个他们重叠、扭曲、破碎的身影。他的眉头紧锁,似乎在快速计算着什么。
就在此时,林叙白左侧一面巨大的落地镜里,映出了他和沈溯川紧靠在一起的背影。镜中的“沈溯川”突然微微侧过头,嘴角勾起一个极其诡秘、充满恶意的笑容,对着镜外的林叙白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那个口型……
林叙白的血液瞬间冻结!
——“好玩吗?我的医生。”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林叙白脑中炸开!无数被忽略的细节、被美化的疑点,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垮了他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
精神病院初见时,沈溯川眼底深处那非人的冰冷和洞悉……
他对游戏规则远超常人的熟悉……
他对某些副本核心机制的精准预判……
他偶尔流露出的、仿佛置身事外的冷漠……
那句“我们的‘治疗’计划,得换个场地了”的玩味话语……
还有此刻,镜中倒影那充满恶意和掌控欲的口型!
所有的碎片,被这一句无声的“我的医生”彻底串联起来!一个林叙白绝不愿意相信、却又无比契合所有线索的可怕真相,如同狰狞的恶兽,冲破迷雾,露出了它森冷的獠牙!
沈溯川……他根本不是什么病人!他也不是普通的玩家!他就是……他就是这个恐怖游戏的掌控者!或者至少,是其中的核心一员!他伪装成病人接近自己,混入游戏,一路引导、保护、甚至……引诱自己!这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些生死与共的瞬间,那些让他沉沦的炽热情感,都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游戏?一场属于幕后操纵者的、恶劣的娱乐?!
巨大的背叛感和被玩弄的屈辱感瞬间吞噬了林叙白!愤怒如同岩浆,冲垮了所有的理智!
“沈溯川!!!”林叙白猛地转过身,一把狠狠推开了身后紧贴着自己的男人!他的双眼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布满血丝,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为嘶吼而破裂变调,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血的冰渣:“你骗我!从头到尾!你一直都在骗我!这个游戏……你就是操控这一切的人!对不对?!回答我!!!”
他死死瞪着沈溯川,像一头受伤绝望的困兽。
沈溯川被他推得踉跄一步,站稳。镜面迷宫里无数个他的身影也随之晃动。他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错愕,迅速褪去。没有惊慌,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一丝被戳穿的尴尬。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冻结了所有的温情。
他静静地看着因愤怒和痛苦而浑身颤抖的林叙白,眼神复杂难辨。那里面有审视,有评估,似乎还有一丝……被冒犯的、属于上位者的不悦?唯独没有林叙白期待的悔意或解释。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镜面世界那无数个扭曲的倒影在无声地嘲弄。
“你知道了。”沈溯川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他向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在冰冷的镜面反光下,投下巨大的、充满压迫感的阴影,将林叙白完全笼罩。“这改变不了什么,叙白。”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冷酷,“游戏需要玩家。而你,很特别。”
“特别?!哈!”林叙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屈辱和绝望,“所以我就成了你的玩物?看着我在你设计的陷阱里挣扎、恐惧、甚至……爱上你?!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沈溯川,你他妈就是个疯子!魔鬼!”
极致的愤怒让他口不择言,所有的爱意都在瞬间转化为最刻骨的恨意。
沈溯川的眉头终于蹙了起来。林叙白话语中那浓烈的恨意和“疯子”、“魔鬼”的指控,似乎触怒了他。他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令人胆寒的冰冷。
“闭嘴。”沈溯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再次向前逼近一步,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寒意和压迫力。
“我为什么要闭嘴?!你这个……”林叙白被他的态度彻底激怒,所有的恐惧都被滔天的怒火淹没,他只想用最恶毒的语言撕碎眼前这个虚伪的恶魔!
然而,他的话没能说完。
沈溯川动了。
动作快如鬼魅!林叙白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只带着熟悉气息、却冰冷得如同铁钳般的手,已经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口鼻!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颧骨!
“唔——!”林叙白惊恐地瞪大双眼,拼命挣扎,双手用力去抓挠沈溯川的手臂,双脚乱蹬。但沈溯川的力量远非他能抗衡。那只手纹丝不动,如同钢铁浇筑。更可怕的是,捂住他口鼻的手帕上,传来一股极其甜腻、刺鼻的气味!是强效麻醉剂!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叙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依旧是那张英俊得近乎完美的脸,轮廓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让他沉溺、让他感到安心的深邃眼眸,此刻却冰冷得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的,是彻底撕去伪装后的、绝对的控制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决断。
没有愤怒,没有愧疚,只有一种处理麻烦物品般的、纯粹的、冰冷的效率。
“睡一觉吧,叙白。”沈溯川的声音低沉地响起,贴着他的耳廓,气息冰冷,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等你醒来……一切就都‘好’了。”
那甜腻的气味疯狂涌入鼻腔。林叙白感到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抽离。身体的力量瞬间消失,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视野开始模糊、旋转、变暗。沈溯川那张冰冷的脸在眼前扭曲、晃动,最终被一片浓稠的、无法抗拒的黑暗彻底吞噬。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的感觉,是沈溯川将他失去支撑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那个怀抱依旧宽阔有力,却再也没有一丝温度,冰冷得像一座坟墓。
黑暗,永恒降临。
意识如同沉船,从冰冷粘稠的深海底部艰难地上浮。
剧烈的头痛率先袭来,像是有人用凿子在颅骨内侧疯狂敲打。林叙白痛苦地呻吟一声,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铅块。他费力地睁开一条缝隙。
视野里一片昏暗。
不是传送后那种刺眼的白光,也不是安全屋单调的金属色。而是一种……深沉的、天鹅绒般的蓝黑色。光线极其微弱,勉强能勾勒出周遭物体的巨大轮廓。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异常宽大、铺着厚厚绒毯的床上。床幔是厚重的深紫色丝绒,从高高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穹顶垂落下来,将床铺笼罩在一片幽暗的私密空间里。空气冰冷而凝滞,带着一种陈年的灰尘和古老木材混合的气息。
这里是……哪里?
最后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镜渊迷宫……沈溯川冰冷的眼神……捂住口鼻的手……甜腻刺鼻的气味……那个充满掌控欲的怀抱……
“呃……”林叙白猛地坐起身,剧烈的眩晕让他差点又栽倒回去。他大口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头痛欲裂。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四肢百骸。
沈溯川!那个骗子!那个魔鬼!他把自己弄晕了!带到了哪里?!
他挣扎着掀开沉重的绒被,赤脚踩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寒意顺着脚底瞬间窜遍全身。他踉跄着冲到窗边,一把拉开同样厚重的、绣着暗金色荆棘花纹的丝绒窗帘。
窗外,没有阳光。
一片深邃无垠的、天鹅绒般的夜幕笼罩着整个世界。巨大的、银盘般的月亮悬挂在天空正中,散发着冰冷而恒定不变的清辉,如同凝固的水银,将万物浸染在一片死寂的银白色调中。月光下,是连绵起伏的、黑色剪影般的山脉轮廓。而他所在的,似乎是一座矗立在孤峰之巅的巨大城堡。
城堡下方,是无边无际、如同凝固墨汁般的森林。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声音。绝对的寂静,沉重得令人窒息。
【终极副本:‘永夜’已加载。】
【规则:当永夜迎来黎明,等待着的将会是下一场迷途。】
【提示:城堡即世界,世界即牢笼。】
【祝您……游戏愉快。】
那个冰冷的、宏大的声音,如同丧钟般再次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这一次,“祝您游戏愉快”的尾音,似乎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充满恶意的嘲弄。
永夜……牢笼……没有黎明……
林叙白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明白了。他被沈溯川囚禁了!囚禁在这个名为“永夜”的、永远无法逃脱的终极副本里!这就是沈溯川所谓的“好”?!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他无力地顺着冰冷的石墙滑坐到地上,双手死死抱住剧痛的头颅。愤怒、恐惧、背叛的剧痛、以及对未知永恒的绝望……无数种情绪疯狂撕扯着他的神经。
“醒了?”
一个低沉、熟悉、此刻却如同梦魇般的声音,在幽暗房间的门口响起。
林叙白猛地抬头,心脏几乎停跳。
沈溯川倚在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橡木门框上。他换下了那身沾血的病号服,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黑色丝绒礼服,领口和袖口点缀着暗银色的荆棘花纹,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完美身形。月光从高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光影,更显得那双眼眸深邃如同寒潭,里面翻涌着林叙白此刻无法理解、却足以让他灵魂战栗的复杂情绪——冰冷的掌控,偏执的专注,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扭曲的占有欲。
他缓缓走进房间,厚重的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沉重地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声,如同落锁。
“喜欢这里吗?我们的‘家’。”沈溯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晰。他一步步走近,锃亮的黑色皮靴踩在冰冷光滑的黑曜石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叩击声,每一步都像踏在林叙白的心尖上。
林叙白浑身颤抖,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想逃离,但身体却因为药效和极致的情绪冲击而虚弱无力。“放我出去!沈溯川!你这个疯子!魔鬼!放我出去!”他嘶哑地吼着,声音因为绝望而破裂。
沈溯川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月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冷硬的线条。他缓缓蹲下身,与瘫坐在地的林叙白平视。冰冷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抬起林叙白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布满泪痕的脸颊。
“出去?”沈溯川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眼底深处翻涌着林叙白从未见过的、近乎偏执的疯狂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占有欲,“叙白,你还不明白吗?”
他的指尖冰冷,拂过林叙白颤抖的唇瓣,动作轻柔得如同爱抚,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这里,就是你的‘归途’。”
他俯下身,冰冷的唇轻轻印在林叙白因恐惧而不断颤抖、沾满泪水的眼睑上。那触感如同毒蛇的吻,带着毁灭的气息。
“欢迎回家。”
“我的医生。”
冰冷的气息拂过皮肤,带着一种宣告终局的绝望。林叙白浑身僵硬,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绝望如同冰水,将他从里到外彻底浸透、冻结。
沈溯川的吻离开了他的眼睑。他站起身,身影在永恒不变的冰冷月光下显得无比高大,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瘫坐在地的林叙白。
“城堡很大,你可以随意走动。”沈溯川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平静的语调,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书房里有你喜欢的书,画室里有颜料和画布,琴房……我放了一架斯坦威。餐厅每天会有食物出现。”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不要试图寻找任何出口。没有。”
他转身,走向那扇厚重的橡木门。手搭在黄铜门把手上,微微停顿,却没有回头。
“记住那句话,叙白。”他的声音低沉,如同从深渊底部传来,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冰冷,“‘当永夜迎来黎明,等待着的将会是下一场迷途’。”
“这里没有黎明。所以,也没有迷途。只有永恒。”
咔哒。
门被打开,沈溯川的身影融入门外更深沉的黑暗走廊中。厚重的橡木门在他身后再次无声地、沉重地合拢。那沉闷的落锁声,如同最后的丧钟,敲碎了林叙白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被永远地锁在了这里。锁在了沈溯川为他打造的、名为“永夜”的黄金鸟笼里。
“啊……啊……”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林叙白蜷缩在冰冷光滑的黑曜石地板上,身体因为剧烈的痛苦和绝望而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滑过冰凉的脸颊,滴落在同样冰冷的地板上,转瞬消失无踪。他用力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也无法缓解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泪水似乎流干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麻木的冰冷,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挣扎着,扶着冰冷的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必须离开这个房间!离开这个充满沈溯川气息的牢笼!
他踉跄着冲到门边,用力去拧动那巨大的黄铜门把手。
纹丝不动。
他发了疯似的用身体去撞那扇厚重的橡木门。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死寂的房间里回荡,如同垂死的挣扎。门板厚重得如同山壁,除了肩膀传来一阵阵剧痛,没有任何反应。
“开门!沈溯川!放我出去!!”他嘶哑地吼叫着,拳头徒劳地砸在坚硬的门板上。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城堡仿佛一个巨大的坟墓,吞噬了所有的声音和希望。
林叙白绝望地滑坐到门边,背靠着冰冷的木门,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单薄的衣物,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他环顾着这个巨大的、华丽的囚室。月光透过高窗,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窗棂影子。那些影子如同凝固的黑色铁栅栏,将他囚禁在这片方寸之地。
永恒……没有尽头……只有沈溯川……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比死亡本身更加令人窒息。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窗外那轮巨大而冰冷的银月,恒定地悬挂在同样的位置,散发着永恒不变的光辉。
林叙白不知道自己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多久。直到身体因为寒冷和僵硬而麻木,他才再次挣扎着站起来。他像一个幽灵,赤着脚,踉跄地在这间巨大的卧室里游荡。
他走过华丽的壁炉,炉膛里没有一丝火星,冰冷得像块巨石。
他抚摸过铺着厚重丝绒的梳妆台,冰冷的镜面映出他苍白绝望、如同鬼魅般的脸。
他推开一扇连接着露台的雕花玻璃门。
冰冷的、凝固般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露台同样由黑曜石铺就,光滑冰冷。雕花的黑色金属栏杆外,是万丈深渊和无边无际的、死寂的墨色森林。整个世界被笼罩在永恒的月光下,一片死寂的银白。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生命的迹象。只有绝对的寂静和永恒不变的冰冷月光。
这里,就是世界的尽头。一座悬浮在永恒黑夜中的孤岛。
林叙白扶着冰冷的栏杆,望着这片凝固的死亡世界。巨大的绝望如同实质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愤怒在极致的绝望中慢慢熄灭,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空洞。
他该恨沈溯川吗?恨!恨之入骨!恨他的欺骗,恨他的囚禁,恨他摧毁了自己的一切!可恨意在这永恒的囚禁面前,又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宣泄仇恨的对象,除了这冰冷的月光,这死寂的城堡,和那个……将他囚禁于此的魔鬼。
脚步声。
沉稳、清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死寂的走廊里响起,打破了露台上令人窒息的寂静。
林叙白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沈溯川的身影出现在通往露台的玻璃门边。他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完美的黑色丝绒礼服,身形挺拔,如同融入这片永夜的一部分。他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银质托盘,上面放着一杯热气氤氲的牛奶和几片烤得恰到好处的面包。食物的香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一丝微弱的暖意,却显得如此讽刺。
他走到林叙白身边,将托盘轻轻放在露台冰冷的石桌上。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只是在一个寻常的清晨,为爱人送来早餐。
“你需要吃点东西。”沈溯川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拿起那杯牛奶,递向林叙白。
林叙白猛地挥手!
啪!
温热的牛奶连同精致的骨瓷杯,被狠狠打翻在地!乳白色的液体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迅速蔓延、冷却,碎裂的瓷片四处飞溅。
“滚!”林叙白嘶声低吼,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他死死瞪着沈溯川,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绝望,“拿走你的东西!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沈溯川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地上蔓延的牛奶和碎裂的瓷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月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他没有动怒,甚至没有一丝不悦的波动。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林叙白,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如同两口寒潭,里面翻涌着林叙白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冰冷的执拗,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还有那永远不变的、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沉默在冰冷的露台上蔓延。只有牛奶滴落在石板上发出的轻微“滴答”声。
几秒钟后,沈溯川缓缓蹲下身。他没有去捡那些碎片,而是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近乎怜惜地擦去溅在林叙白赤脚上的一滴牛奶。
那冰冷的触感让林叙白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脚!
沈溯川的手停在半空。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进林叙白充满恨意的眼底。
“你可以恨我,叙白。”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用尽你所有的力气来恨我。”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笼罩住林叙白。他伸出手,这一次,不是触碰,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捧住了林叙白冰凉而布满泪痕的脸颊,强迫他抬起头。
“但你必须习惯。”沈溯川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冰冷宣告,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林叙白的灵魂上,“习惯这里的光,这里的空气,这里的……永恒。”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林叙白眼下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皮肤,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
“还有,习惯我。”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缠绕着林叙白,将他牢牢钉在这片冰冷的月光下。
“你哪里也去不了。从今往后,你的世界,只有我。”
林叙白浑身冰冷,如同被浸在冰水里。他看着沈溯川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英俊的、曾让他心动沉沦的脸,此刻却如同魔鬼的面具。沈溯川眼底深处那扭曲的占有欲和冰冷的决绝,让他彻底明白——反抗是徒劳的,愤怒是无效的,绝望……是唯一的底色。
沈溯川松开了手。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林叙白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露台。厚重的玻璃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他离开的背影。
露台上,再次只剩下林叙白一个人。
他无力地跌坐在冰冷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石栏。打翻的牛奶已经不再温热,在地面上凝结成一片难看的污渍。碎裂的瓷片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他缓缓地、颤抖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一片锋利的碎瓷。冰冷的、锐利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悄然缠绕上他濒临崩溃的意识。
也许……死亡,真的是唯一的解脱?是回归原来世界的唯一“钥匙”?在“遗忘花园”传送时看到的景象碎片……阿杰他们,不是都回去了吗?
他紧紧攥住了那片碎瓷。锋利的边缘瞬间割破了他的掌心,温热的血液涌出,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点痛楚,与心底那灭顶的绝望和永恒的恐惧相比,微不足道。
血液顺着指缝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而清晰的“滴答”声,在死寂的露台上回荡。
林叙白低下头,看着掌心蜿蜒流下的、在月光下呈现暗红色的温热液体。碎瓷的尖端,缓缓地、颤抖地抵上了自己左手手腕内侧那跳动着生命脉搏的青色血管。
冰冷的瓷片,温热的血液,跳动的脉搏……
只要用力划下去……
只要一下……
永恒的黑暗……或者……回归的曙光?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空洞地盯着那脆弱的血管。生的本能和死的诱惑在脑海中疯狂拉锯。沈溯川冰冷的话语在耳边回响——“你哪里也去不了……你的世界,只有我……”
不!他不要这样的世界!他不要永恒的囚禁!他不要……那个魔鬼!
一股决绝的、近乎疯狂的勇气猛地冲上头顶!
林叙白眼神一厉,手腕猛地用力向下压去!
就在碎瓷的尖端即将刺破皮肤、割开血管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攥住了他持瓷片的手腕!
“呃!”林叙白痛哼一声,感觉自己的腕骨几乎要被捏碎!碎瓷片脱手掉落,在石板上弹跳几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惊恐地抬头。
沈溯川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挡住了月光,投下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阴影。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笼罩着一层骇人的冰霜!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如同凶兽被触犯领地般的狂暴戾气!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沈溯川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如同闷雷在深渊中滚动,每一个字都带着凛冽的杀意和一种被深深刺痛的疯狂。他手上的力道大得惊人,林叙白感觉自己的手腕随时会断掉。
“放开我!”林叙白被他的气势所慑,但绝望和愤怒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嘶吼,他拼命挣扎,另一只手徒劳地去抓挠沈溯川的手臂,“你凭什么囚禁我!你这个疯子!魔鬼!放我去死!让我回去!”
“回去?”沈溯川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残忍、冰冷的弧度,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将林叙白焚烧殆尽。他猛地用力,将林叙白从地上粗暴地拽了起来,狠狠按在冰冷的露台栏杆上!冰冷的石栏硌得林叙白后背生疼。
沈溯川的身体紧贴上来,将他死死禁锢在冰冷的石栏与自己滚烫的胸膛之间,灼热的气息喷在林叙白的脸上,带着毁灭的气息。
“看着我的眼睛!林叙白!”沈溯川的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带着一种被背叛的、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愤怒,“你以为‘死亡’是什么?你以为被淘汰出局的那些人,真的‘回去’了吗?!”
林叙白被他吼得浑身一颤,挣扎的动作顿住了。沈溯川眼中那混合着狂暴怒意和一丝……受伤的痛楚,让他混乱的头脑出现了一丝空白。
“你……你说什么?”他喃喃道,声音带着颤抖。
沈溯川死死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的灵魂,看清他心底那点可笑的希望。
“归途?”沈溯川的声音充满了冰冷的嘲弄和一种深沉的悲悯,“那只是‘归途’游戏系统编织的、最甜美的谎言!是给失败者最后的安慰剂!是让你们这些可怜的玩家,能心甘情愿踏入下一个死亡陷阱的诱饵!”
他猛地攥紧林叙白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林叙白再次痛呼出声。
“被淘汰出局,意识被系统彻底粉碎、格式化!所谓的‘回归’,不过是在你原世界的某个角落,凭空生成一具没有灵魂、没有记忆、只有基础生理反应的‘空壳’!它顶着你的名字,用着你的身份,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样活着!你的父母会拥抱它!你的朋友会和它谈笑!但那不是你!真正的你,你的意识,你的灵魂,早在被淘汰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彻底抹除!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残渣都不会剩下!”
沈溯川的话语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林叙白最后一丝侥幸!他浑身冰冷,如坠冰窟,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不……不可能……我看到了……阿杰……”他语无伦次地反驳,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你看到的,只是系统想让你看到的!”沈溯川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那是系统模拟出来的幻象!是为了让你们这些还在游戏里挣扎的‘幸存者’,看到一点虚假的希望,从而更‘努力’地活下去,成为更‘合格’的……玩物!”
“玩物”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林叙白的心脏。
沈溯川看着林叙白瞬间惨白如纸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点微弱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空洞。他眼底翻涌的狂暴怒意似乎稍稍平息了一些,但那份冰冷的执拗和深沉的占有欲却更加浓烈。
他低下头,冰冷的唇几乎贴着林叙白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恶魔的低语:
“所以,收起你那点愚蠢的念头,林叙白。”
“在这里,在‘永夜’里,在我身边……”
“你的生,你的死,你的每一分每一秒,你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
“都只能属于我。”
“这是你唯一真实的‘归途’。”
冰冷的宣告如同最终的判决,将林叙白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也彻底抽空。他停止了反抗,身体软软地靠在冰冷的石栏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那片永恒不变的、冰冷的银月。所有的愤怒、恨意、求生的欲望……都在这一刻被碾碎成齑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和麻木。
沈溯川感受到怀中身体的瘫软和放弃。他眼底翻涌的怒意终于彻底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餍足的掌控感和一种扭曲的温柔。他松开钳制林叙白手腕的手,那白皙的皮肤上已经留下了一圈触目惊心的青紫指痕。
他没有道歉,也没有安慰。只是伸出双臂,将林叙白冰冷僵硬的身体,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充满占有欲的姿态,紧紧拥入怀中。他的怀抱宽阔而有力,却再也无法带给林叙白一丝温暖,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禁锢。
林叙白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任由沈溯川抱着。脸颊被迫贴在沈溯川冰冷的丝绒礼服上,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那股冷冽的、如同雪后松林的气息,此刻却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绝望。
沈溯川的下巴轻轻抵着林叙白的发顶,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和不容置疑的宣告,在死寂的露台上低低响起:
“认命吧,叙白。”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光,你的暗,你的呼吸,你的心跳……你的一切。”
“这永恒的黑夜,就是我们唯一的黎明。”
冰冷的月光,如同凝固的水银,永恒地流淌在这座孤悬于深渊之上的城堡。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锚点。没有日升月落,没有季节更替。只有窗外那轮巨大、冰冷、恒定不变的银月,悬挂在同样的位置,散发着永恒的清辉,将黑曜石的地板、雕花的穹顶、厚重的丝绒幔帐……一切都浸染在死寂的银白之中。
林叙白赤着脚,踩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无声地在这座巨大而空旷的城堡里游荡。像一个真正的幽灵。华丽的走廊两侧悬挂着巨大的油画,画面阴郁而模糊,画中人物的眼睛仿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又被冰冷的石壁无情地反弹回来,形成空洞的回音,更添几分死寂。
餐厅那张足以容纳二十人的长条黑木餐桌上,永远摆放着两人份的食物。热气腾腾,精致可口。林叙白从不碰沈溯川的那一份,只机械地、如同完成任务般吞咽下自己面前的食物。味同嚼蜡。食物的香气无法驱散空气中弥漫的冰冷和绝望。
书房里高大的书架直抵穹顶,塞满了各种语言的古籍和装帧精美的书籍。林叙白偶尔会抽出一本,指尖拂过冰冷的书页,目光却无法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上聚焦。知识的海洋,此刻只是凝固的冰原。
画室里堆满了昂贵的颜料和画布。林叙白曾拿起画笔,试图涂抹下心中的愤怒和绝望。但画笔落下,只有大片大片混乱、压抑的深蓝和浓黑,最终被他烦躁地撕得粉碎。
琴房里那架昂贵的斯坦威三角钢琴,琴盖永远打开着,琴键在月光下泛着象牙般的冷光。林叙白曾坐在琴凳上,手指悬在冰冷的琴键上方。但最终,他一个音符也没有弹响。任何声音,在这片凝固的永恒里,都显得如此刺耳而多余。
沈溯川像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又像一个掌控一切的神祇。
他会准时出现在餐厅,沉默地用餐,目光却总是落在林叙白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难以言喻的专注。
他会在书房的长沙发上看书,姿态优雅,偶尔抬头,目光穿过书架,精准地捕捉到林叙白的位置。
他会在林叙白试图撕毁画布时,无声地出现在画室门口,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从不限制林叙白的行动,也几乎不主动开口说话。但他那无处不在的注视和存在本身,就是最沉重的枷锁,将林叙白牢牢禁锢在这座月光城堡里。
林叙白试过所有的窗。巨大的彩绘玻璃窗,每一扇都沉重得无法推开一丝缝隙,如同被焊死。
他试过所有看似可疑的墙壁、地板、壁炉……一无所获。
他甚至试过挑衅,试过彻底的沉默,试过歇斯底里的崩溃……但沈溯川永远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深邃,如同包容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又像在欣赏一件收藏品独有的棱角。他的平静,比任何暴怒都更令人绝望。
反抗是徒劳的。希望是虚假的。连死亡,都成了一场骗局。
林叙白感觉自己正一点点地死去。不是肉体的消亡,而是灵魂被这永恒的冰冷和绝望,一寸寸地冻结、风干、碾磨成粉末。他变得沉默,眼神空洞,动作迟缓。像一株失去了阳光和水分的植物,在永恒的黑夜里,无声地枯萎。
只有在沈溯川靠近的时候,他麻木的眼底才会掠过一丝本能的恐惧和抗拒。身体会下意识地绷紧,如同遇到天敌的小兽。
又是一个“夜晚”——如果这永恒不变的状态也能称之为夜晚的话。
林叙白蜷缩在卧室露台的冰冷石栏边,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凝固的死亡世界。银月的光辉冰冷地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单薄而脆弱的轮廓。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而清晰。
林叙白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沈溯川走到他身边,停下。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月光,投下更深的阴影。沉默在冰冷的露台上蔓延,只有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许久,沈溯川缓缓蹲下身。冰冷的丝绒衣料摩擦着石面,发出细微的声响。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弱的凉意,极其轻柔地拂开林叙白额前垂落的、被月光染成银色的碎发。
林叙白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躲开,身体却僵硬得动弹不得。
沈溯川的手指没有离开,反而顺势滑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温柔力道,轻轻抬起林叙白低垂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
沈溯川的眼底,不再是冰冷的掌控和审视。那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占有欲,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还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祈求?
林叙白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是困惑?是麻木?还是被那眼底深处从未见过的、近乎脆弱的祈求所刺痛?
“恨我吗?”沈溯川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打破了凝固的寂静。
林叙白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眼神依旧空洞,如同蒙尘的玻璃。
沈溯川似乎并不期待答案。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林叙白冰凉的下颌线,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贪恋的温柔。
“恨吧。”他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宿命感,“用你所有的力气去恨。这恨意……也是我唯一能抓住的、属于你的真实了。”
他的目光描摹着林叙白苍白而精致的眉眼,那空洞的眼神,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瓣。眼底深处翻涌的占有欲和痛苦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碎的疯狂。
他缓缓低下头。
冰冷的唇,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虔诚和毁灭般的占有欲,轻轻印在林叙白因恐惧和麻木而微微颤抖的眼睑上。那触感,如同雪花落在将熄的余烬上。
“但至少……”
沈溯川的声音贴着他的皮肤响起,低沉而绝望,如同最深的诅咒,也像最卑微的祈求。
“你在这里。”
“在我身边。”
“在这永恒里。”
“永远。”
林叙白依旧没有动。他僵硬地承受着这个冰冷的吻,空洞的双眼望着头顶那片永恒不变的、冰冷的银月。月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两小片扇形的阴影,微微颤抖着,如同垂死的蝶翼。
一滴冰冷的液体,顺着林叙白苍白的脸颊滑落,无声地滴落在冰冷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
是泪吗?
还是这永恒之夜里,凝结的寒霜?
“当永夜迎来黎明,等待着的将会是下一场迷途”
——分界线——
hhh和同桌一起想无限流怎么写,结果就是都拖了半个学期没动 hhh放假了开心~
想给这一篇文开一个长篇,但是主播好像没有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