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笼中鸟》
本章雷点:囚禁 毁人前途 双洁 He 第3人称
——阅读提示——
沈砚第一次见到林曻时,少年正站在漫天金叶里演奏。
他指尖流淌的音符,是沈砚从未听过的自由之声。
沈砚微笑着递上名片,身后保镖无声围拢。
“你的才华值得更好的舞台。”
三个月后,林曻因抄袭丑闻被全球封杀。
暴雨夜,沈砚的劳斯莱斯停在绝望的林曻面前。
“跟我走,我能保护你。”
车门打开,露出纯金打造的车厢内饰。
林曻不知道,这辆车正驶向他余生唯一的舞台——
一座由歌剧院改造的黄金鸟笼。
“你的琴声很美,”沈砚抚摸笼柱微笑,“但从此只准为我一人演奏。”
当林曻用碎玻璃割破演奏的指尖时,沈砚舔去他手上的血。
“真可惜,看来今晚只能听你念诗了。”
后来林曻连诗也不写了,沈砚就抱着他看秋天落叶。
“多好,”他吻着怀中人空洞的眼睛,“现在你终于完全属于我了。”
——正文——
秋意浓得化不开,将枫丹白露宫层层叠叠的古老花园浸染成一片燃烧的金红。巴黎最负盛名的“秋之回响”沙龙,就藏匿在这座宫殿幽深静谧的西翼。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雪茄余味、名贵香水隐秘的角逐,以及一种更为稀有的东西——属于真正艺术殿堂的气息,古老、厚重,如同陈年橡木桶里沉睡的佳酿。水晶吊灯将流动的光倾泻而下,照亮男人们剪裁完美的西装袖口和女士们颈间闪烁的稀世珠宝。
沈砚斜倚在二楼露台冰冷的雕花石栏上,指间随意捏着一杯几乎未动的勃艮第。深色酒液在剔透的水晶杯里,映着下方灯火辉煌的大厅,像一小块凝固的、不祥的淤血。他俯瞰着下方衣香鬓影的名利场,像一位君王巡视他早已征服、因而显得格外乏味的领地。权势与金钱织成的无形巨网以他为中心辐射开去,每一个踏入大厅的人,都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命运早已在丝线的震颤中被标注了价格。他英俊得近乎锐利的面孔在阴影里半明半暗,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优雅,却透着深海般的冷意。偶尔有目光带着敬畏或贪婪胆怯地扫上来,触及他深潭似的眼眸时,又迅速滑开,唯恐被那深处的漩涡吞噬。
下方大厅中央,临时搭建的小型舞台,是这浮华蛛网中心唯一的、脆弱的净土。
琴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不是沙龙里惯常取悦耳目的华丽炫技,也不是刻意为之的深沉厚重。那声音像一道清冽的月光,骤然劈开了喧嚣浑浊的空气。它轻盈地跃出,带着初生般的纯净与一种近乎莽撞的穿透力,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沈砚捏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他微微向前倾身,目光穿透人群的缝隙,精准地落在那道光源上。
舞台光柱柔和地笼罩着一个年轻人。林曻。他穿着略显陈旧的深青色丝绒演出服,袖口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磨损,但这丝毫无法掩盖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清冽光华。他微微低着头,下颌到颈项的线条流畅而脆弱,像一件薄胎白瓷。浓密的睫毛垂下,在眼睑投下小片安静的阴影。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深棕色的小提琴琴颈上,指骨清晰,动作间有种令人屏息的韵律美。
他拉的是帕格尼尼。但经由他的琴弓,那以技巧艰深著称的魔鬼之曲,竟被赋予了全新的灵魂。每一个跳跃的音符都仿佛挣脱了地心引力,带着不顾一切的、向往自由的渴望,在空气里振翅欲飞。高音处清越如云雀直刺晴空,低回时又似幽谷长风呜咽盘旋。那不是演奏,那是他灵魂的具象化,一种沈砚从未在任何地方感受过的、纯粹而强大的生命力,正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琴声流淌,沈砚感到一种奇异的牵引。那音符像带着细小的钩刺,轻轻刮擦着他内心深处某个被层层冰封、连他自己都几乎遗忘的角落。一种极其陌生、极其危险的悸动悄然滋生。他注视着林曻在琴声中微微颤动的眼睫,那专注而忘我的神情,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与他的音乐。那是一种……彻底的自由。一种沈砚从未拥有、也绝不容许任何人长久拥有的状态。
琴声在最后一个令人心碎的泛音中袅袅消散。大厅陷入一片奇异的真空般的寂静,随即,迟来的、如同潮水般汹涌的掌声才轰然爆发,带着近乎狂热的崇拜。
林曻抬起头,额角有细密的汗珠,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清澈得像最上乘的琉璃,映着舞台的光,里面盛满了演奏后纯粹的满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他对着台下微微鞠躬,青色的身影在掌声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无比挺拔。
沈砚缓缓地、将杯中那口象征性的红酒饮尽。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奇异地燃起一小簇火焰。他放下酒杯,唇角那抹笑意加深了,眼底的深潭却翻涌起更为复杂幽暗的情绪。欣赏?是的,那琴声确实值得。惊艳?毋庸置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烈触动的、近乎本能的占有欲,如同潜伏的猛兽嗅到了最心仪的猎物,危险而灼热。那琉璃般眼眸里的自由光芒,那灵魂深处毫无保留的倾泻……太耀眼了,也太脆弱了。耀眼到让他想亲手将其摘下,脆弱到让他觉得必须立刻、彻底地将其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下。
他不能容忍这样的光芒属于世界。它只能属于他沈砚。
掌声稍歇,人群涌动着上前想要恭维这位冉冉升起的明星。沈砚却已转身,步履从容而精准地走下旋转楼梯。他像一艘破开波浪的巨舰,所过之处,喧嚣的人潮自动为他分开一条寂静的通道。那些试图靠近林曻的赞美者和好奇者,在触及沈砚身后两名如同铁塔般沉默、眼神锐利的保镖时,都不由自主地噤声、退避。
林曻刚将珍贵的小提琴小心地放回琴盒,指尖还残留着演奏后的微颤。一抬头,便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眼前这个男人,身姿挺拔如松,昂贵的深灰色高定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气质矜贵得如同从中世纪油画中走出的王公。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温文尔雅,仿佛刚才那道穿透人群、带着无形压力的视线并非出自他眼。
“林曻先生?”沈砚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同大提琴的共鸣,“请原谅我的冒昧。方才的演奏,令人难忘。”他伸出手,指节修长有力。
林曻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伸手相握。对方的手干燥而温暖,力道适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谢谢您,先生。我是林曻。”他感受到对方目光的审视,那目光温和,却又像无形的探针,让他心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沈砚。”男人递上一张纯黑色的名片,材质特殊,触手冰凉,上面只有一行简洁的银灰色字体:沈砚,以及一个私人电话号码。“我对真正有生命力的艺术,总是格外偏爱。”他的目光扫过林曻那身略显陈旧的演出服,以及琴盒边缘细微的磨损痕迹,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悲悯的欣赏,“像您这样的才华,仅仅在沙龙里惊鸿一瞥,实在是一种……遗憾。它值得更广阔的舞台,更耀眼的光芒,以及……”他微微停顿,目光再次落回林曻清澈的眼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诚恳,“更坚实的支撑。”
林曻的心跳漏了一拍。更广阔的舞台?更耀眼的光芒?这几乎是每个年轻演奏者梦寐以求的词汇。而眼前这个男人,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绝对掌控的气场,让他口中的“支撑”二字,听起来具有难以抗拒的分量。名片上简洁的名字带着无形的重量,沈砚……这个名字他隐约听过,代表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与深不可测的影响力。
“沈先生过誉了。”林曻谨慎地回应,努力压下心头那丝因巨大诱惑而生的悸动,“音乐是表达,能在此刻打动听众,已足够。”
“表达需要被听见,而且是最大范围地被听见。”沈砚的笑容加深,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了然。他微微侧身,仿佛不经意地替林曻挡住了另一侧涌来的、带着奉承笑容的宾客。“我恰好拥有一些资源,或许能为您通往更高处的路途,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助力。比如,”他语气随意,却字字千金,“确保您下个月在卡内基音乐厅的首演,拥有最顶级的乐团配置和最完美的声场效果。”
卡内基!林曻的呼吸猛地一窒。那是全球古典乐演奏者的终极圣殿之一!他为之奋斗多年的目标,此刻竟被眼前这个男人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提及,仿佛只是安排一场周末的下午茶。巨大的惊喜和随之而来的强烈不真实感瞬间攫住了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
“这……这太……”林曻一时语塞,巨大的冲击让他无法组织语言。他抬头看向沈砚,试图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寻找一丝玩笑或试探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沉静的、带着鼓励的笃定。那目光温和,却像深海,足以淹没任何怀疑。
沈砚适时地抬手,轻轻拍了拍林曻的肩膀,动作自然,带着一种长辈般的亲昵和安抚。“不必有压力,林曻。欣赏美,并让美在更合适的位置绽放,于我而言,是一种享受。”他收回手,姿态依旧优雅从容,“名片上有我的私人号码。如果您愿意聊聊,关于音乐,关于未来……随时恭候。”他微微颔首,目光在林曻年轻而充满希望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隐蔽的、如同猎手锁定目标般的满意光芒。“期待您的佳音。”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两名沉默的保镖立刻如影随形,再次为他分开人群。那些名流贵胄的目光追随着他挺拔的背影,带着敬畏与好奇,却无人敢上前打扰。
林曻站在原地,手中那张冰冷的黑色名片像一块烧红的炭,灼烫着他的掌心。卡内基的诱惑如同魔咒,在他脑中盘旋轰鸣。他低头看着名片上银灰色的名字——沈砚。这个名字仿佛带着魔力,轻易地洞穿了他所有的防线。那丝潜藏的不安,在巨大的、唾手可得的机遇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迅速地被兴奋和一种受宠若惊的眩晕感淹没。
他紧紧攥住了那张名片,指尖用力到微微发白。秋夜的风从未合拢的露台大门吹入,带着凉意拂过他发热的脸颊,却吹不散心头那团被沈砚点燃的、名为“希望”的炽热火焰。通往世界之巅的大门,似乎正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向他缓缓敞开。
命运的齿轮,在琴声与名片的交接中,发出了第一声冰冷而清晰的咬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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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的巴黎,被一场深秋罕见的暴雨笼罩。雨水疯狂地抽打着城市,天空低垂得仿佛要塌陷下来,灰蒙蒙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曻蜷缩在租住公寓狭窄的窗台上,单薄的肩膀抵着冰冷的玻璃。窗外的世界在雨幕中扭曲变形,霓虹灯的光晕晕染成一片片模糊而丑陋的色彩,像打翻的、肮脏的调色盘。屋内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如同黑暗中一只窥伺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屏幕上,是各大国际媒体娱乐版块的首页。触目惊心的大字标题如同淬毒的匕首,反复切割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
《新星陨落!天才小提琴手林曻深陷剽窃漩涡,卡内基首演紧急取消!》
《世纪丑闻?林曻“原创”协奏曲核心旋律被指抄袭已故大师遗作!》
《音乐界集体震怒!林曻经纪公司宣布解除一切合约!》
下面,是潮水般的评论。英文、法文、德文……各种语言的谩骂、嘲讽、失望和纯粹的恶意,如同汹涌的泥石流,瞬间将他淹没。
“骗子!玷污了神圣的音乐殿堂!”
“滚出古典乐界!永远不要再出现!”
“看他那张清纯的脸,原来都是伪装!令人作呕!”
“可怜了被他蒙骗的听众和评论家!”
“剽窃者去死!”
那些文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烙印进他的灵魂深处。他猛地闭上眼睛,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深深咬进下唇,尝到一股浓郁的铁锈味。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首协奏曲,每一个音符,每一段旋律,都诞生于无数个不眠之夜,诞生于他灵魂深处最真挚的悸动和对自由的渴望!那是他的心血,他的骨血!怎么会……怎么会被指认成为“抄袭”?
证据?那些被“匿名”提交的、所谓“铁证如山”的乐谱片段对比,完美得如同精心设计的陷阱。还有那些突然冒出来的、言之凿凿的“知情人士”和“音乐鉴定专家”……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巨大的黑网,在他即将踏上世界之巅的前一刻,精准地当头罩下,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经纪公司冰冷的解约函、卡内基音乐厅取消演出的正式通知、赞助商的索赔律师函……所有通往光明的路,都在一夜之间轰然崩塌、断绝。
他从云端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砰!”一声闷响。
林曻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失控地将额头狠狠撞在了冰冷的玻璃窗上。钝痛传来,却远不及心中绝望的万分之一。他滑下窗台,跌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抵御从骨髓深处透出的寒冷。
手机早已被打爆关机,扔在房间角落。公寓楼下,依稀传来几声模糊的、愤怒的叫骂和相机快门疯狂的咔嚓声。是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还有被煽动起来的、愤怒的“乐迷”吗?他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围堵在楼下,要将他这个“音乐界的耻辱”彻底撕碎示众。
他完了。彻底完了。前途、名誉、梦想……一切都被碾成了齑粉。甚至连走出这扇门的勇气,都在这铺天盖地的毁灭中消失殆尽。世界只剩下冰冷的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和胸腔里那颗缓慢跳动、却如同灌满了铅块般沉重绝望的心脏。
就在这时,公寓那扇老旧的门铃,在暴雨和远处的嘈杂声中,突兀地、清晰地响了起来。
叮咚——叮咚——
林曻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受惊的幼兽,瞬间绷紧。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是记者闯上来了?还是那些愤怒的陌生人?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只希望门外的人以为家里没人而离开。
然而,铃声停了片刻,紧接着,是沉稳、有力、带着绝对命令意味的敲门声。笃,笃,笃。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穿透门板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一下,都敲在林曻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门外,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穿透雨幕和门板,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窒息的平静:
“林曻,开门。”
是沈砚!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曻混沌绝望的脑海。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琉璃色眼眸里,瞬间爆发出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混杂着难以置信和强烈求生欲的光芒!
沈砚!那个在枫丹白露宫向他递出橄榄枝、许诺广阔舞台的男人!那个拥有翻云覆雨能力的沈砚!他来了?他怎么会来?在这种时候?
林曻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到门边,颤抖着手拧开了门锁。
门外楼道昏暗的光线下,沈砚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整个门框。昂贵的黑色羊绒大衣肩头沾着细密的雨珠,气息微寒。他身后,站着两名如同铁铸般的保镖,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楼道和楼梯口,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楼下隐约的喧嚣彻底隔绝。
沈砚的目光落在林曻脸上。那张曾经在舞台上光彩照人、此刻却惨白如纸、布满泪痕和绝望的脸庞,那双曾经清澈如琉璃、如今却只剩下惊惶和破碎的眼睛……这一切落入沈砚深不见底的眸中,激起的并非怜悯,而是一种深沉、扭曲的满足感,如同艺术家欣赏一件即将被自己彻底重塑的、濒临破碎的珍品。
“跟我走。”沈砚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能轻易摧毁人最后防线的力量,穿透了林曻耳中绝望的嗡鸣。“这里太危险了。那些疯子会毁了你。”他微微侧身,示意林曻看向他身后通往楼下的方向,那里隐隐传来的叫骂声似乎又高亢了几分。
“只有我能保护你,林曻。”他的话语如同魔咒,精准地击中了林曻此刻最脆弱、最迫切的需求。“离开这个漩涡中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保护?安全?
这两个词在此时此刻,对于走投无路的林曻而言,无异于天堂的福音。他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希冀,如同即将溺毙的人看到了唯一的船帆。恐惧和绝望暂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救赎”冲散,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只凭本能地抓住了这唯一的生机。
“我…我……”他语无伦次,身体还在因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拿上你最重要的东西,其他的,都不需要了。”沈砚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他微微侧身,让开通道,目光落在林曻放在墙角的小提琴琴盒上,“比如,你的琴。”
林曻几乎是扑过去,紧紧抱住了那个装着斯特拉迪瓦里(Stradivarius)的琴盒,仿佛那是他仅存的、与过去美好时光相连的唯一信物。
沈砚看着他将琴盒紧紧抱在胸前,如同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冰冷的笑意。他脱下自己带着体温的昂贵大衣,不容分说地裹在了林曻单薄颤抖的身上,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亲昵和安抚。“走吧。”
两名保镖立刻上前,一前一后,如同押解又如同护卫,簇拥着林曻和沈砚走下狭窄破旧的楼梯。楼下的喧嚣和闪光灯在保镖冷厉的逼视和无声的阻拦下,被强行隔开。一辆线条流畅、如同暗夜幽灵般的劳斯莱斯幻影,静静地停在狭窄巷口的暴雨中,雨水在它漆黑锃亮的车身上汇成溪流。
车门被保镖恭敬地拉开。
林曻抱着琴盒,裹着沈砚还带着体温和冷冽松木香气的大衣,几乎是跌撞着钻进了温暖的车厢。柔软如云的顶级真皮座椅包裹住他冰冷僵硬的身体,隔绝了车外疯狂的雨声和叫骂。车内弥漫着一种沉静而昂贵的木质香氛,温暖的气流拂过他的脸颊。
就在他惊魂未定、试图寻找一丝安全感时,车门在他身侧轻轻关上。
咔哒。
一声轻微的落锁声,在密闭而奢华的车厢内,却显得异常清晰,如同某种冰冷金属的宣告。
坐在他对面的沈砚,身体放松地陷入宽大的座椅里,车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深色的防弹玻璃,在他英俊绝伦的侧脸上投下流动的、明暗不定的光影。他脸上没有了方才在楼道里的那种紧迫的保护者姿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
他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林曻紧紧抱着琴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的手上,然后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他那双依旧残留着惊惶、却因车内温暖而稍稍恢复了些许生气的琉璃色眼眸上。
沈砚的唇角,一点点地勾起。那笑容不再有任何伪装的和煦或悲悯,它优雅依旧,却像覆盖在深渊之上的薄冰,清晰地透出下方汹涌的、绝对掌控的黑暗。他低沉的声音在引擎启动的轻微嗡鸣中响起,如同恶魔在低语:
“现在,你安全了,林曻。”
车窗外,巴黎暴雨如注,整个城市在雨幕中扭曲变形。劳斯莱斯平稳地滑入雨夜的车流,如同驶向一个未知的、被精心编织的牢笼。车厢内,温暖如春,却让林曻抱着琴盒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冰冷的战栗。沈砚那深渊般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无声地缠绕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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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碾过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黑色路面,劳斯莱斯幻影如同一艘沉默的巨舰,切开巴黎深夜的雨幕。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而规律的嗡鸣,以及雨水密集敲打车顶和深色防弹玻璃发出的、令人窒息的闷响。空气里昂贵的木质香氛,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丝令人作呕的甜腻,混合着沈砚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冷冽松木气息,形成一种诡异的压迫感。
林曻缩在宽大柔软的真皮座椅深处,身体依旧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他将琴盒紧紧抱在怀里,冰冷的硬质皮革硌着他的肋骨,带来一丝奇异的痛感,这痛感反而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的东西。他不敢看对面的沈砚,目光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水模糊成一片混沌光晕的街景。那些闪烁的霓虹招牌、朦胧的路灯、偶尔掠过行色匆匆的人影,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光影,与他彻底隔绝。沈砚那句“你安全了”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带着一种冰冷的安抚力量,试图平息他灵魂深处仍在翻腾的惊涛骇浪,却更让他感到一种坠入未知深渊的恐慌。
“冷吗?”沈砚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不知何时已从车内的恒温酒柜里取出了一只水晶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内轻轻晃动。他没有看林曻,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自己指间那枚在幽暗光线下折射出冷光的铂金戒指上。
林曻猛地一颤,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刺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将裹在身上的沈砚大衣拢得更紧,那昂贵羊绒的柔软触感此刻却像冰冷的蛇皮。他艰难地摇了摇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沈砚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应。他端起酒杯,浅浅啜饮了一口,喉结微微滚动。“巴黎的秋天,总是这样,湿冷得让人心头发腻。”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林曻说,“尤其是这样的雨夜,能把人骨头缝里的那点暖意都抽干。”他放下酒杯,终于将视线投向林曻,那目光如同实质,缓慢地、一寸寸地扫过他苍白的面孔、紧抿的嘴唇、微微颤抖的肩膀,最后落在他怀里那个紧紧抱着的琴盒上。
“把它放下吧。”沈砚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抱着它,你无法放松。”
林曻的手指瞬间收得更紧,指关节泛出青白色。这琴……是他仅存的、与过去的自己相连的凭证,是他破碎世界里唯一完整的碎片。放下它?他本能地抗拒,仿佛放下它,就彻底交出了自己。
沈砚将他细微的抗拒尽收眼底,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紧张什么?”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怕我抢走它?放心,我对破坏美好的事物并无兴趣。”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无形的网,牢牢罩住林曻,“我更喜欢……将它们妥善地收藏起来,只供我一人欣赏。”
“收藏”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林曻混乱的神经。他猛地抬起头,琉璃色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沈砚此刻的神情——那不再是枫丹白露宫初遇时带着欣赏的温雅,也不是公寓楼道里伪装出的紧迫保护者的关切。那是一种彻底剥去伪装的、赤裸裸的审视与掌控。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占有欲,如同猛兽在打量已经落入陷阱、无力挣扎的猎物。
“你……”林曻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可怕的、荒谬的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凿开了他被绝望和希望暂时麻痹的思维,“那件事……那件事……”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完整地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头的疑问:我的毁灭,与你有关吗?
沈砚脸上的笑意骤然收敛了。车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沉甸甸地压在林曻的胸口。他看着林曻眼中那点刚刚燃起、此刻却因恐惧而剧烈摇曳的微光,看着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指节,看着他像惊弓之鸟般颤抖的身体。沈砚的眼神变得极其深邃,如同风暴来临前最沉郁的海面。他没有回答林曻破碎的质问,只是用一种缓慢到近乎折磨的语调,低沉地开口:
“林曻,你太明亮了。像一颗毫无防备的星星,把自己最璀璨的光芒,毫无保留地抛洒给每一个仰望天空的人。”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惋惜,“你知道吗?光芒越盛,觊觎的目光就越多。那些黑暗里的手,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你,占有你,或者……把你拖下来,碾碎在尘埃里。”
他微微倾身,距离近到林曻能清晰地闻到他呼吸间淡淡的酒气和那冷冽的松木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眩晕的危险味道。沈砚的目光紧紧锁住林曻惊惧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
“这个世界太脏了。它配不上你的纯粹,你的自由,你指尖流淌出的……那种毫无杂质的生命力量。”他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丝绸,冰冷地缠绕上来,“它们只会玷污你,毁掉你,就像今天发生的一切一样。”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隔着冰冷的空气,虚虚描摹着林曻脸颊的轮廓,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所以,”沈砚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命运宣判般的决绝,“我把你带出来了。从现在起,你的光芒,你的琴声,你的灵魂……所有属于你的美好和脆弱,都将被妥善地收藏。”他收回手,身体重新靠回椅背,姿态恢复了一贯的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话语只是谈论天气。
“那里,”他微微侧头,示意车窗外不断倒退、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和雨幕彻底吞噬的城市轮廓,“才是真正的牢笼。而我带你去的地方……”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在林曻因震惊和恐惧而彻底失去血色的脸上,唇角勾起一个近乎温柔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才是能让你永远安全、永远纯粹、永远……只属于我的地方。”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浓墨般的雨夜苍穹,瞬间照亮了沈砚英俊绝伦却如同恶魔般的面孔,也照亮了林曻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的绝望。紧随而来的炸雷,如同天罚的怒吼,震得车身都微微颤抖,却丝毫无法掩盖沈砚话语中那令人骨髓都冻结的冰冷占有欲。
林曻的身体猛地向后撞在椅背上,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怀中的琴盒沉重地坠落在铺着厚厚地毯的车厢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腔里那颗被恐惧和彻骨寒意瞬间冻结的心脏,在死寂中发出濒临碎裂的哀鸣。
收藏?永远属于他?
这不再是救赎!这是宣判!是比楼下那些记者的闪光灯和愤怒人群的叫骂更恐怖、更彻底的……死刑!沈砚那温柔笑容下的冰冷宣言,彻底撕碎了他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希望。他以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的绳索,却惊恐地发现,那绳索的另一端,早已系在了恶魔精心打造的黄金囚笼之上!
车窗外的巴黎彻底消失在无边的黑暗和暴雨中。劳斯莱斯平稳地加速,驶向通往未知囚笼的、再无归途的高速公路。车内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蜜糖,甜腻的香氛混合着沈砚身上危险的冷冽气息,丝丝缕缕地钻入林曻的鼻腔,麻痹着他的神经。防弹玻璃隔绝了外面的风雨,也隔绝了所有可能的救赎。
沈砚不再说话,他重新端起酒杯,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雨夜,侧脸线条在偶尔掠过的路灯光影下显得格外冷硬。他像一位完成了一场完美狩猎的君主,正带着他独一无二的、最珍贵的战利品,返回他坚不可摧的堡垒。车厢里只剩下雨水敲打车窗的单调声响,如同为林曻即将开始的无期徒刑,敲打着冰冷而永恒的节拍。
林曻蜷缩在柔软的皮革里,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他死死地盯着地板上那个装着斯特拉迪瓦里的琴盒,那深棕色的皮革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陈旧而温润的光泽。那是他曾经翱翔天空的翅膀,如今却沉重地坠落在地,像他此刻被彻底击碎的灵魂。沈砚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收藏”、“永远属于我”、“那里才是真正的牢笼”……每一个词都在印证着他那最可怕的猜测:他坠落的深渊,正是眼前这个优雅恶魔亲手挖掘的!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理智堤坝。他想尖叫,想质问,想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撕碎沈砚脸上那副掌控一切的从容面具。但身体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被无形的枷锁牢牢钉死在座椅上,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他只能徒劳地瞪大眼睛,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水扭曲的黑暗世界,感受着车辆平稳行驶带来的、象征着永无尽头的轻微晃动,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缠绕而上,将他拖向深不见底的窒息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景色终于不再是连绵不绝的黑暗和模糊的灯光。雨势似乎小了些,但天空依旧阴沉如墨。车辆驶离了高速公路,拐入一条更加僻静、两旁栽种着高大古木的林荫道。车轮碾过湿漉漉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又行驶了很长一段路,林曻感到车速明显减缓,最终停了下来。
车外,暴雨初歇后的死寂笼罩着一切。高大的黑色雕花铁门无声地滑开,门后,是一条在昏黄路灯映照下、通向幽深黑暗的宽阔车道。道路两旁是精心修剪却显得过分规整的草坪和灌木,在深秋的湿冷空气中透着一股毫无生机的肃杀。更远处,影影绰绰地矗立着一座庞大得令人心悸的建筑轮廓,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
车门被保镖从外面打开。一股混合着泥土、腐烂落叶和某种冷冽植物气息的湿冷空气猛地灌入车厢。
“到了。”沈砚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车厢内死寂的沉默。他率先下了车,站在湿漉漉的石板地上,整理了一下自己毫无褶皱的西装袖口,姿态优雅从容。昏黄的路灯灯光勾勒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影,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如同恶魔羽翼般的阴影。
林曻僵在座位上,没有动。他看着车外那片陌生的、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领地,看着沈砚在灯光下显得愈发深不可测的背影,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需要我抱你下来吗?”沈砚转过身,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残忍的笑意,目光落在林曻苍白的脸上,“还是说,你更喜欢继续待在这个移动的铁盒子里?”
他语气里的戏谑和不容抗拒的强势,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林曻紧绷的神经上。林曻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车里爬了出来,动作仓惶狼狈,怀中的琴盒再次沉重地撞击在他的肋骨上,带来一阵闷痛。冰冷的、带着浓重湿意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他下意识地再次裹紧了身上那件沈砚的黑色大衣,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聊胜于无的屏障。
沈砚看着他惊惶失措的样子,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满意的幽光。他不再多言,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那座在黑暗中沉默矗立的巨大建筑。两名保镖如同沉默的幽灵,一左一右地跟在林曻身后,无形的压力迫使他不得不迈开灌了铅般的双腿,踉跄地跟上沈砚的步伐。
脚下的石板路冰冷而坚硬。道路两旁是精心设计却毫无生气的欧式园林,在深秋的夜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和枯黄的草皮,像一排排肃立的、沉默的卫兵。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的奢华感。越靠近那座建筑,林曻的心跳就越发狂乱。那是一座融合了古典与现代风格的巨大庄园,主体建筑线条冷硬,巨大的落地窗在黑暗中如同巨兽空洞的眼窝。在庄园主体的一侧,延伸出一个造型奇特的、穹顶高耸的附属建筑,其外观……竟依稀保留着歌剧院的轮廓,只是所有的窗户都被深色的金属板材彻底封死,透不出一丝光亮。
沈砚没有走向庄园的主楼,而是径直走向了那座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歌剧院。他在一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深色金属大门前停下脚步。一名穿着黑色制服、如同雕像般静立一旁的仆人立刻上前,无声地操作着门禁系统。
厚重的金属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股温暖干燥、混合着奇异花香和皮革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与门外的湿冷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门内,是一个让林曻瞬间窒息的景象。
巨大的穹顶高耸入云(内部高度),上面绘制着早已失传的古老壁画,描绘着诸神与飞鸟的传说。然而,支撑这穹顶的,不再是普通的立柱,而是一根根冰冷、光滑、闪耀着刺目金光的金属圆柱!它们排列成巨大的环形,从地面一直延伸到穹顶,在无数盏隐藏式射灯的照耀下,散发出令人眩晕的、奢华到极致的光芒。整个空间被这些冰冷的金色圆柱分割、环绕,构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华丽到令人窒息的——鸟笼!
地面铺着厚如云朵的深青色天鹅绒地毯,一直延伸到“鸟笼”的中心。那里,孤零零地摆放着一架造型古典优美的三角钢琴,和一张铺着同样深青色天鹅绒的、舒适得如同王座般的沙发。四周的“笼壁”并非完全封闭,在巨大的金色圆柱之间,是镶嵌着昂贵彩色玻璃的墙面,只是所有的玻璃都被巧妙地设计成无法看透外界的单向镜面。穹顶正中央,垂下一盏由无数水晶棱柱组成的、宛如巨大鸟巢般的枝形吊灯,此刻正散发着柔和而璀璨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照耀得亮如白昼,却更凸显出那无处不在的金色牢笼的冰冷质感。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浓郁的、带着甜腻气息的花香,似乎是某种名贵的蔷薇。但在这极致奢华的金色牢笼里,这花香也带上了一种令人窒息的人工雕琢感。
沈砚站在门口,侧身让开,目光如同欣赏自己最得意的杰作,缓缓扫过这金碧辉煌的囚笼,最终落回林曻那张因震惊和绝望而彻底失神、惨白得如同大理石雕塑般的脸上。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璀璨的金色光芒中,显得无比英俊,也无比残忍。他微微抬起手,如同邀请一位贵宾步入他精心准备的殿堂,低沉的声音在空旷得能听到回音的穹顶下响起,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满足感:
“欢迎回家,我的青鸟。”
“这里,将是你永恒绽放的舞台。”
林曻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琴盒冰冷的表面。那里,曾是他灵魂的翅膀,是他通往自由天空的羽翼。而此刻,它们似乎正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而坚定地,一根根…拔去。
——[全文完]——
[番外]被囚禁的日常
笼中岁月:林曻的日常
阳光,是被过滤的奢侈品。
当第一缕带着秋日凉意的晨光,艰难地穿透那巨大穹顶边缘、唯一未被完全遮蔽的几扇特殊设计的采光天窗时,它已失去了锐利和温度。光线斜斜地照射在冰冷的金色笼柱上,反射出刺眼却毫无暖意的光斑,再洒落在深青色的天鹅绒地毯上,留下几块勉强可辨的光影区域。林曻就是在这片被严格限定的“白昼”中醒来。
他躺在“鸟笼”中心那张巨大、柔软得能吞噬人的沙发上,身上盖着同样质地的深青色丝绒薄毯。空气里,那种甜腻的、属于名贵青色蔷薇的香气依旧浓得化不开,是沈砚命人每日更换的。这香气曾让他作呕,如今只是麻木地存在于每一次呼吸中。
没有闹钟,也不需要。他的生物钟早已被这毫无变化的囚禁生活所驯化。他睁开眼,琉璃色的眸子映着穹顶壁画上那些飞翔的鸟雀,眼神却空洞得如同蒙尘的玻璃。最初的惊惶、愤怒、绝望的嘶吼与撞击,都已被这日复一日的、华丽而冰冷的寂静磨平了棱角,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麻木。
起身,赤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无息。身上的衣物是沈砚挑选的——质地柔软昂贵的丝绸或羊绒,颜色也多是清冷的白、灰、或深浅不一的青,完美契合他“青色蔷薇死囚”的身份。它们舒适得无可挑剔,却也像一层温柔的裹尸布。
洗漱在“鸟笼”一侧隐蔽的套间内完成。空间同样奢华,巨大的镜面映照着他苍白、清瘦的脸庞。他机械地刷牙、洗脸,动作标准却毫无生气,镜中那双曾经盛满星光和自由渴望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沉寂的潭水,偶尔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涟漪,也迅速归于死寂。他不再看镜子太久。
早餐总是准时出现在沙发前的矮几上。由那位沉默如同背景板的仆人端来,再无声退下,消失在金色笼柱后某个隐蔽的门后。食物精致得如同艺术品:温热的牛奶盛在骨瓷杯里,撒着可食用的金箔;刚烤好的牛角包散发着诱人的黄油香气,旁边是色泽诱人的水果沙拉和一小碟顶级鱼子酱。沈砚从不吝啬于物质上的供养,仿佛要用这些世间顶级的享受来填补那个被他亲手掏空的灵魂。
林曻坐在沙发边缘,拿起银勺。他没有胃口,胃里像塞着一块冰冷的石头。但他会吃。机械地、缓慢地,将食物送入口中。味道是顶级的,味蕾却如同失灵。咀嚼的动作只是为了维持这具躯壳的基本运转,如同给一台精密的仪器上油。他偶尔会停顿,目光落在矮几旁静静放置的、装着斯特拉迪瓦里的小提琴盒上。琴盒光滑的表面映着冰冷的金光。他只看一眼,便迅速移开视线,仿佛那目光会灼伤自己。
早餐后,是“放风”时间。当然,这“风”依然在笼中。
沈砚为他保留了歌剧院的舞台区域。舞台被清理出来,铺着同样的深青色地毯。巨大的、被彻底封死的窗户前,摆放着几盆精心养护的青色蔷薇,开得正艳,是这金色牢笼里唯一的鲜活色彩,却也带着一种被囚禁的诡异感。
林曻有时会走上舞台,只是站着。巨大的空间空旷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回声。他抬头,看着那些被金属板材封死的窗户轮廓,想象着外面可能有的风、雨、阳光,或者仅仅是云朵飘过的轨迹。更多的时候,他只是蜷缩在舞台边缘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同样镀着金的墙壁,抱着膝盖,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塑。目光没有焦点,思绪也常常陷入一片混沌的空白,或者沉溺于对过去某个模糊片段的回忆——巴黎街头面包店的香气,琴房里洒落的阳光,演出后台同伴善意的玩笑……那些碎片像水中的倒影,轻轻一碰就碎了。
午后,通常是沈砚出现的时间。他不会每天都来,但来的频率足以让林曻无法完全放松。
沈砚的到来往往无声无息。当林曻感觉到空气中那熟悉的冷冽松木香气陡然加重时,一回头,便能看见那个男人已经站在了某根金色笼柱旁,如同从阴影中浮现的君王。他可能穿着剪裁完美的家居服,也可能是一身刚从外面回来的昂贵西装。无论何种装束,他身上那种掌控一切、不动声色的压迫感都丝毫未减。
沈砚很少直接命令林曻做什么。他更像一个兴致盎然的观察者,或者收藏家在对自己的珍品进行日常检视。
“今天的蔷薇开得不错。”他会用闲聊般的口吻开场,目光却牢牢锁定在林曻脸上,捕捉着他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通常是徒劳,因为林曻的脸上只剩下平静的空白。
有时,他会带来一些东西。一本装帧极其精美的诗集(林曻曾经也写诗),放在矮几上,扉页空白。或者一套崭新的、价值连城的琴谱手稿。他从不明确要求林曻阅读或演奏,只是随意地放置在那里,如同布置一件家具。但他的眼神,带着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期待,仿佛在等待笼中鸟何时会主动为取悦他而歌唱。
“想试试吗?”沈砚可能会拿起琴谱,随意翻动几页,目光落在林曻放在膝盖上、曾经用来握琴弓的、如今只是安静放着的手上。他的语气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诱哄,却让林曻的指尖瞬间变得冰凉。那双手,在无数个深夜里,曾用碎玻璃狠狠划过,留下过细密的伤痕(虽然早已被昂贵的药膏治愈,只留下几乎看不见的淡淡痕迹),也曾失控地砸向琴盒,最终却在沈砚冰冷而绝对的力量下屈服。现在,它们只是安静地放在那里,拒绝触碰任何与音乐有关的东西。
林曻会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摇头。动作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但拒绝的意味清晰无比。他不会说话,从那次试图用沉默作为终极反抗开始,他的声音就像被封存在了某个遥远的角落。他只用眼睛看,用肢体最微小的动作来表达仅存的意志。
沈砚看着那细微的拒绝,眼神会瞬间沉下去,如同平静的海面下陡然凝聚的风暴。但他极少发作。那风暴会被他强行压制下去,化作唇边一个更深、更冷的弧度。他会放下琴谱,转而坐到林曻对面的沙发里,拿起仆人适时送上的红茶,姿态优雅地啜饮。目光却像无形的探针,持续地、专注地停留在林曻身上,仿佛要穿透那层平静的躯壳,窥探里面那个破碎灵魂的每一丝波动。
这种无声的对峙,往往持续很久。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蜜糖,混合着蔷薇的甜香和沈砚身上危险的气息。林曻会低下头,目光盯着地毯上某个固定的花纹,或者自己放在膝盖上、纹丝不动的手指。他强迫自己放空,不去感受那如同实质的目光带来的灼烧感,不去思考时间的流逝,不去回忆,也不去期待。他把自己缩进一个精神的壳里,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这是他仅存的、微弱的反抗形式。
沈砚离开时,也常常是无声的。可能只是当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袖,然后便转身走向金色笼柱后的某个出口。沉重的、特殊的门扉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发出低沉的、令人心安的(对林曻而言)却又象征禁锢的咔哒声。
沈砚离开后,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会短暂地消散一些。林曻会维持着那个姿势很久,直到夕阳那被过滤得更微弱的光线,透过天窗,在金色笼柱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如同牢笼栅栏般的影子,投射在他身上和地毯上。
晚餐同样精致,同样味同嚼蜡。
夜晚,是“鸟笼”最压抑的时刻。巨大的水晶枝形吊灯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没有昼夜更替的错觉。林曻会早早地蜷缩回那张巨大的沙发上,用薄毯将自己从头到脚裹紧,只留下一个呼吸的缝隙。他闭上眼睛,努力屏蔽那无处不在的金色反光和甜腻的香气。
睡眠是奢侈的,也是混乱的。噩梦像潜伏的毒蛇,总在不经意间缠绕上来:坠落的舞台、刺耳的谩骂、闪光灯、冰冷门锁的咔哒声,还有沈砚那双在黑暗中凝视着他的、深渊般的眼睛。有时他会惊醒,浑身冷汗,在死寂中听着自己狂乱的心跳,看着穹顶壁画上那些在璀璨灯光下依旧栩栩如生、却永远飞不出壁画的鸟儿。巨大的孤独感和绝望感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会紧紧咬住毯子的一角,阻止自己发出任何呜咽的声音,任由那无声的窒息感在胸腔里蔓延。
偶尔,在极度疲惫后的浅眠中,指尖会无意识地微微抽动,仿佛在虚空中握着一把无形的琴弓,拉动一段早已遗忘的旋律。但这样的瞬间转瞬即逝,醒来后,只剩下更深的空洞和指尖残留的、虚幻的触感。
日复一日。时间在“青鸟之笼”里失去了流动的意义,只剩下无尽重复的刻度:被过滤的阳光、精致的餐点、沈砚无声的造访、令人窒息的凝视、冰冷的金色反光、甜腻的蔷薇香气、裹紧自己的薄毯、以及循环往复的、无声的挣扎与死寂。
林曻如同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精致的人偶。他活着,呼吸着,行走在这华丽的牢笼里,却不再属于自己。他是一只真正的笼中鸟,羽毛被梳理得一丝不苟,喙喙被喂以最顶级的食粮,却永远失去了振翅的可能,连鸣叫的欲望,也已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彻底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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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们来描绘一种扭曲的、非情欲主导的日常亲密互动,聚焦于沈砚的掌控欲与林曻的麻木接受,以及其中蕴含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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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那点被天窗过滤得近乎苍白的日光,吝啬地洒在深青色天鹅绒地毯的边缘。林曻像往常一样,蜷在巨大沙发的角落里,薄毯盖至下巴,只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和一头乌黑、却因长久缺乏生气而显得有些黯淡的头发。他闭着眼,呼吸轻浅,仿佛一尊沉入地底的玉石雕像,连胸膛的起伏都微不可察。
空气里,甜腻的青色蔷薇香气依旧浓郁。
沈砚的脚步声很轻,但在死寂的“青鸟之笼”里,依旧清晰得如同擂鼓。他没有穿惯常的西装,而是一身质地柔软的深灰色羊绒家居服,刚结束晨泳,发梢还带着微湿的水汽,周身散发着一种冷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清爽气息。这气息冲淡了蔷薇的甜腻,却带来另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径直走到沙发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那点可怜的光线,将林曻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林曻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眼,身体保持着蜷缩的姿态,像一只在捕食者阴影下僵住的幼兽。
沈砚没有出声。他只是在沙发旁的单人扶手椅上坐下,姿态放松。一名无声的仆人如同影子般出现,将一个打开的、镶嵌着玳瑁的精致木盒放在他手边的矮几上。盒子里,是一把柄部温润如玉的银质梳子。
他伸出手,动作自然而不容抗拒,指尖轻轻拂过林曻露在毯子外的发顶。那触感冰凉,带着水汽的微润。林曻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一瞬,如同被电流击中,但旋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只是那细微的僵硬感并未完全消散。
沈砚似乎并不在意。他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奇异的耐心,轻轻地将林曻的头从毯子里拨弄出来,让他枕在自己膝上。这个动作带着一种亲昵的强势,林曻被迫调整了姿势,后脑勺枕着沈砚结实的大腿,身体依旧僵硬地侧蜷着,脸微微转向内侧,避开沈砚的视线。
毯子滑落至肩头。
沈砚拿起那把银梳。冰凉的梳齿没入林曻乌黑的发间。动作很轻柔,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小心翼翼的梳理感,仿佛在对待一件价值连城、却又极其易碎的珍宝。梳子缓慢地、一下又一下地滑过发丝,从发根到发梢,耐心地将那些在睡梦中压出的、细微的纠缠一一理顺。
林曻闭着眼,感受着梳齿刮过头皮的冰凉触感,以及那不容置疑的、梳理的力道。这动作本身不带任何情欲色彩,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但正是这种“温柔”,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这是一种彻底的物化。他像一件珍贵的藏品,正被主人精心地、一丝不苟地打理和保养。他的头发,如同他这个人,都是沈砚所有物的一部分,需要保持完美的状态以供欣赏。
梳齿偶尔会轻轻刮过他的耳廓或后颈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沈砚的手指会适时地抚过那片皮肤,带着安抚的意味,动作自然流畅,仿佛这是他们之间早已习惯的日常。那指尖的温度不高,带着晨泳后的微凉,却比任何灼热的东西都更让林曻感到一种被标记的、无法逃脱的窒息感。
空气中只剩下梳子滑过发丝的细微沙沙声,以及两人轻浅的呼吸声。沈砚的目光落在林曻苍白的侧脸上,落在他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瓣上,落在他微微颤抖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上。那目光不是审视,更像是一种沉静的、带着满足感的欣赏。欣赏自己的所有物在自己的照料下,保持着这份脆弱易折的美感。
林曻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的实质。它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将他牢牢地固定在这个屈辱又无法挣脱的姿势里。他努力放空自己,将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梳子冰冷的触感上,试图屏蔽那目光带来的灼烧感。他想象自己是一块石头,一段木头,没有知觉,没有思想。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才能不在这种看似温柔的梳理下发疯。
梳了很久。久到林曻几乎要在这冰冷而规律的重复动作中陷入一种麻木的昏沉。
沈砚终于放下了梳子。他并未立刻让林曻起身,而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梳理过后显得格外柔顺光滑的发丝,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眷恋的意味。他的指尖最终停留在林曻脆弱的耳垂上,轻轻捏了一下,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占有宣告。
“好了。”沈砚低沉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沙沙声。“很乖。”
他收回了手,也移开了膝。
林曻几乎是立刻、像被弹簧弹开一样,猛地坐直了身体,迅速地将滑落的毯子重新裹紧,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他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仿佛要将它们刻进脑子里。耳垂上被捏过的地方,残留着一丝冰凉的触感,挥之不去。
沈砚看着他仓惶的动作,看着他重新缩回自我保护的壳里,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难以解读的弧度。他站起身,拿起那把银梳放回盒子,仆人无声地出现,又无声地将盒子拿走。
“今天的蔷薇开得很好。”沈砚留下这句话,语气平淡无波,如同谈论天气。然后,他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这片金色的牢笼,沉重的门扉在他身后无声合拢。
咔哒。
锁舌落下的声音,依旧清晰。
林曻独自坐在沙发上,裹着毯子,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发丝被梳理得异常柔顺服帖,整齐得没有一丝乱发。这精心打理后的整洁,却让他感到一种比蓬头垢面更深的屈辱和无力。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沈砚指尖的冰凉和那把银梳的触感,混合着蔷薇的甜香,构成一张无形而黏腻的网,将他牢牢困在晨光下的金色囚笼里。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插入那过分柔顺的发间,却感觉不到那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后记]
沈砚亲手将林曻推进了深渊。
又在对方最绝望的时刻伸出“援手”。
林曻裹着沈砚的大衣钻进劳斯莱斯时,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
他不知道,这辆车的终点站是一座黄金鸟笼。
车门落锁的轻响,是他余生听到的第一个囚禁信号
当林曻终于明白真相时,沈砚正擦拭着纯金鸟笼的栏杆。
“你的琴声太美了,”他叹息,“美到让全世界都想偷走。”
“所以我只好为你打造一个只属于我的舞台。”
林曻用沉默反抗,沈砚便命人将琴房所有窗户焊死。
“别怕,”他吻着林曻颤抖的睫毛,“现在连风都偷不走你的音符了。”
当林曻摔碎小提琴的那晚,沈砚将他按在满地名贵木屑中。
“没关系,”他舔去林曻腕上被琴弦割出的血,“我们还有永远的时间。”
“我会亲自教你,如何做一只安静的笼中鸟。”
——分界线——
坏了,写囚禁文写爽了
毁人前途真的不好,宝宝们一定不要学!
作品开始推荐了,好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