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破晓时分

本文雷点:微虐 He 重逢 末世 双男主

·陆源漫是考官组织最锋利的刀,记忆被清洗得只剩杀戮本能。

·直到在禁区审讯室,他遇见那个囚徒——江沈琳撕开囚服,露出锁骨疤痕:“你说过,这是我们的婚戒。”

·陆源漫的枪口第一次颤抖。

·当夜江沈琳越狱,留给他半枚生锈弹壳,背面刻着:“我等你烧尽这锈蚀的规则。”

·浓雾废墟中追猎,陆源漫的刀尖挑开对方衣襟,却见自己笔迹的刺青正烙在那片滚烫皮肤上——

·“阿琳,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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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台面的冰冷如同活物,顺着陆源漫的手背肌肤纹理疯狂钻探,渗入骨髓深处。空气里消毒水那浓烈到刺鼻的气味如同实质的幕布,却依旧无法彻底掩盖那股早已浸透每一寸墙壁、每一道地缝的陈腐铁锈味,以及那若有似无、却如同跗骨之蛆般萦绕不散的血腥气——那是无数个“处理”日积月累、层层渗透后留下的、属于“冰窖”审讯室的独特烙印。惨白的无影灯像一只巨大、冷漠、毫无感情的眼瞳,悬在头顶,无情地泼洒着光线,将空气中悬浮的、微不可见的尘埃颗粒都照得纤毫毕现,也将他投映在对面墙壁上的影子拉得瘦长、坚硬、边缘锐利,如同一把刚刚饱饮鲜血、正待下一次出鞘饮血的凶戾之刃,深深楔入浓稠的黑暗之中。

上一个“处理”的余温似乎还未散尽。对象是个试图将“机械雾”核心过滤系统致命缺陷数据带出禁区的老工程师。很瘦弱,骨架嶙峋,反抗的力气微弱得可怜。陆源漫清晰地记得自己扣动扳机时,扳机簧片传递到指尖的冰冷触感,以及对方那双浑浊眼睛里最后流露出的情绪——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终于从这无尽折磨中解脱的空洞释然。子弹轻巧地穿过了额骨中央,带出一小蓬红白相间、带着人体最后余温的雾霭,在惨白灯光下短暂地弥散开,随即被冰冷的空气吞噬。尸体如同破麻袋般被拖走,金属台面上只留下几道被粗糙抹布匆忙擦拭后、依旧蜿蜒曲折的暗红水痕,像几条丑陋的、干涸在岩石上的远古溪流,固执地、沉默地证明着这里刚刚发生的、被“考官”称之为“净化”的终结。

沉重的合金门无声地滑开一条狭窄缝隙,一个穿着灰色初级执行员制服的年轻人几乎是贴着门缝,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挤了进来。他双手极其小心地捧着一个深褐色的粗陶杯,杯口蒸腾着稀薄、却带着诡异甜腥气的白色热气,动作虔诚得如同捧着一件不容亵渎的圣物,生怕一丝颤抖就会招致灭顶之灾。

“长官,您…您的‘净心茶’。”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视线如同受惊的兔子,飞快地掠过金属台面上那未净的、象征死亡的污渍,又触电般垂得更低,死死盯着自己沾着一点污渍的靴尖,不敢与陆源漫的目光有任何哪怕千分之一秒的交汇。

陆源漫没有给予任何回应,甚至连眼睫都未曾颤动分毫。他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偏了一下头,冰冷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落在那只粗陶杯上。深褐色的液体在杯沿微微晃动,映着顶灯惨白的光晕,液体表面泛起一种粘稠的、令人不适的油光,仿佛某种活物在呼吸。每一次任务后的例行程序。清除任务带来的“情绪杂质”,涤荡思维中任何可能影响判断的尘埃,维持那绝对的、如同精密机械般的澄澈与高效——如同在每一次杀戮之后,用最上等的研磨剂,一丝不苟地擦拭掉刀刃上沾染的最后一点血迹与组织碎屑。他缓缓伸出手。那只手,指骨修长有力,覆盖着厚厚枪茧的指腹和虎口,是无数次握持冰冷的武器、无数次扣动扳机、无数次感受生命在掌心流逝所留下的、无法磨灭的印记。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传递来一种与审讯室格格不入的微弱暖意,短暂地驱散了皮肤上残留的金属寒意。他稳稳地端起杯子,凑近毫无血色的薄唇。一股混合着苦涩草药根茎、微弱铁锈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陈年血液腐败后的甜腥气味形成的复杂蒸汽,猛地冲入鼻腔,直抵大脑深处。没有一丝犹豫,他仰起线条冷硬的下颌,将那温热的液体一饮而尽。一股滚烫感顺着喉咙一路灼烧而下,在胃里点燃一小团短暂而虚弱的火焰,随即,一种更为强大、更为彻底的、如同极地冰川般空洞冰凉的平静感迅速覆盖上来,将任何可能的余烬彻底冻结、粉碎。杂念被冲刷殆尽,灵魂深处只剩下指令核心冰冷、坚硬、如同亿万颗精钢齿轮般严丝合缝、精确咬合、永不停歇的运转声浪——高效,精准,无懈可击,完美无瑕。

陶土杯底与金属托盘碰撞,发出一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的轻响。

“下一个。”陆源漫开口,声音平滑、冷硬,如同经过最精密调校的合成音波,不携带任何属于人类情感的起伏波纹。

“是!长官!”初级执行员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抓起托盘,几乎是弓着腰、倒退着逃离了这间冰冷的死亡囚笼。沉重的合金门在他身后无声地滑开,又沉重地合拢,如同巨兽合上嘴巴,彻底隔绝了外面通道里传来的、单调重复、如同永恒背景噪音般的电子嗡鸣。

陆源漫依旧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忘在时间断层中的、由寒冰与钢铁浇筑而成的神祇雕像。冰冷的目光落在对面空荡荡、反射着惨白灯光的金属墙壁上,除了他自身投射出的、孤高而锐利的影子,一无所有。无影灯的光线白得刺眼,带着一种冷酷的穿透力,仿佛能轻易剥开皮肉,照亮骨骼深处那片被无数次“净心茶”冲刷、被“考官”组织最尖端技术反复清洗、格式化、最终只剩下冰冷指令回路与战斗本能的绝对空洞。那里,曾经存在过什么?某种滚烫的、搏动的、会因为喜悦而颤抖、因为痛苦而蜷缩、因为失去而碎裂的东西?这个念头如同投入绝对零度死水中的一颗微小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扩散出丝毫波纹,便被那杯“净心茶”带来的、如同液态氮般汹涌的冰冷指令感瞬间冻结、粉碎、彻底湮灭。无用的思索。考官的意志是唯一的真理,唯一的坐标,唯一的生存法则。

合金门第三次无声滑开。

这一次,沉重的、带着金属摩擦声的压迫感如同汹涌的潮水,先一步挤满了冰冷的空间。两个穿着漆黑如墨、覆盖着厚重合金装甲的重型作战外骨骼的“清道夫”,如同两座移动的钢铁堡垒,迈着沉重而精准的步伐走了进来。沉重的合金靴底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伺服系统低沉的、如同野兽磨牙般的嗡鸣,以及靴底与金属地面碰撞发出的、如同丧钟敲击般的沉闷巨响,共同奏响着死亡的节拍。他们中间,如同钳制着最危险的猎物,架着一个被高强度聚合物束缚带以极其专业、足以勒断骨骼的力度捆得如同一个扭曲、濒临破碎包裹的人形。

囚徒的头颅无力地垂向胸口,湿透的、如同海藻般纠缠在一起的黑色头发黏在脸上、脖子上,混合着泥污、干涸发黑的血迹以及某种滑腻的、可能是排水管道深处苔藓的绿色污物,几乎彻底掩盖了五官的轮廓。冰冷的水珠不断从发梢滴落,在脚下光滑如镜的金属地面上晕开一小片不断扩大的深色水渍。他的身体软得像一滩没有支撑的烂泥,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如同破旧风箱般嘶哑艰难的抽气和液体在肺部翻腾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全靠两边清道夫那覆盖着冰冷合金的钢铁手臂的强力钳制,才勉强维持着一个站立的姿态,仿佛下一秒那脆弱的脖颈就会被自身的重量彻底折断。

清道夫的动作毫无怜悯,如同处理一件彻底报废、毫无价值的工业废品。他们同时松手,将囚徒如同投掷沙袋般,重重地、毫无缓冲地掼在审讯室中央那把由整块寒铁铸就、冰冷刺骨的金属椅子上!沉重的合金椅脚与光滑的地面剧烈摩擦,发出足以刮擦耳膜的、令人牙酸的锐利尖啸!囚徒的身体猛烈地撞击在椅背和扶手的棱角上,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被硬生生挤压出来的痛苦闷哼,头颅因巨大的惯性猛地向后仰去,拉出一道脆弱的、沾满污垢的脖颈线条,喉结在皮肤下痛苦地、剧烈地上下滚动,如同垂死的鸟雀最后的挣扎。

“编号K-7,江沈琳。”左侧的清道夫用毫无波动、如同电子合成般冰冷的声线报告,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房间里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目标行为:窃取‘灰烬计划’核心数据库物理密钥。捕获地点:禁区边缘C-9号深层排水管道末端出口。捕获状态:遭遇激烈反抗,目标运用近身格斗技巧与简易爆炸装置造成我方外骨骼轻微损伤,最终被非致命性神经麻痹弹制服。生命体征:中度受损,存在内出血及肺部积液风险。建议:立即进行核心信息提取后转入‘净化’流程。”

灰烬计划。一个只在“考官”组织最高级别、采用量子加密的绝密简报中惊鸿一瞥的词,代表着组织最深层的、足以重塑世界秩序的宏伟蓝图。陆源漫那如同精密计算机般的指令核心,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被任何仪器检测到的、如同水面被微风吹拂而产生的涟漪,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瞬间遭遇了一个无法立即解析、超出常规逻辑框架的参数输入。这个囚徒……江沈琳?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虽然微弱,却在指令核心那绝对平静的冰面下,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刻痕。

陆源漫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落在了这个气息奄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囚徒身上。越过那些肮脏的泥污、凝固发黑的血痂、滑腻的绿色苔藓以及濒临崩溃的生理极限所呈现出的狼狈,某种东西,一种极其微弱却又异常顽固、如同野草般穿透混凝土缝隙的东西,顽强地穿透了指令屏障的封锁。或许是那线条紧绷、即便在剧痛和窒息中依然透着一股不屈意志的下颌轮廓,或许是那被冰冷刺骨的污水打湿后紧贴额角、显得格外锋利如刀、仿佛能刺破一切虚妄的眉梢。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如同黑暗中猝然擦亮、带着灼人温度的熟悉感,瞬间烫蚀了他冰冷指令回路最表层的绝缘层,带来一阵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刺痛。

他向前迈了两步。特制的、包裹着硬质合金的军靴底踩在地面未干的水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红污痕上,发出轻微的、粘滞的声响,如同踩在某种粘稠的生命遗迹之上。审讯室里只剩下江沈琳那粗重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破旧风箱在绝望地拉扯、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绝的喘息声,以及陆源漫自己那平稳得如同恒温器控制、没有丝毫波澜的心跳声,在死寂中形成一种诡异的二重奏。他在距离那把冰冷刑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如同掌控生死的神祇在审视着一件即将被拆解、被解析、被彻底榨干最后价值的故障造物,目光中不含任何属于人类的温度。

“密钥。”陆源漫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一种金属撕裂空气般的、冰冷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刚从液氮中取出的、冒着森森寒气的子弹,精准地射向目标的灵魂,“位置。现在。”

江沈琳的头颅依旧低垂着,湿漉漉、纠缠着污物的黑发如同厚重的幕布,彻底遮住了他的脸庞,只有那剧烈起伏、每一次扩张都伴随着痛苦痉挛的胸膛,如同狂风中被撕扯的破旗,证明着这具躯壳里还残存着一丝顽强的生机。时间在死寂中一秒一秒地流逝,冰冷的空气仿佛凝结成块。就在陆源漫那如同精密计时器般的内置时钟即将判定目标已彻底丧失意识、进入不可逆的休克状态阈值时,那颗低垂的、仿佛有千钧之重的头颅,以一种极其缓慢、仿佛承受着整个世界的重压、每一个微小的角度变化都需要耗费灵魂碎片的姿态,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抬了起来。

动作不可避免地牵动了胸腔内未知的伤口,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在束缚带下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呜咽。湿透的黑发黏在额角、脸颊和脖颈上,被这剧烈的动作甩开些许,终于……露出了那双眼睛。

陆源漫那如同精密仪器般稳定运行的指令核心,在这一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足以引发内部熔毁的毁灭性震荡!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眼白部分布满了蛛网般密集、如同毛细血管爆裂后留下的鲜红血丝,浑浊不堪,仿佛被浓重的绝望与伤痛彻底浸透。浓重的、如同淤积了万年寒冰的青黑色眼袋沉甸甸地压在干裂、毫无血色的眼睑皮肤之下,几乎要从那脆弱的边界满溢出来,流淌成黑色的泪河。极度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伤痛如同两副沉重的枷锁,死死地铐在这扇灵魂的窗户上。然而,就在这片濒临彻底崩溃、如同末日废土般的废墟之上,却燃烧着两簇火焰!那不是愤怒的咆哮烈焰,也不是疯狂的毁灭野火,而是一种……陆源漫那庞大而冰冷的指令库中完全无法归类、无法理解、甚至无法用现有逻辑框架去定义的、近乎悲壮的执着!那火焰明亮、炽热、纯粹,穿透了生理性的泪膜、污浊的泥水和濒死的浑浊,如同两颗从宇宙尽头坠落、狠狠砸入无底深渊的泥潭、却依旧不肯熄灭、反而在绝境中爆发出更璀璨光芒的星辰!带着一种足以洞穿灵魂、灼烧一切虚妄的力量,死死地、死死地钉在陆源漫的脸上,仿佛要将他那冰冷的金属外壳彻底熔化,直视其下可能存在的、早已被遗忘的灵魂灰烬!

那目光里承载了太多太多。震惊?难以置信?深入骨髓的、足以将最坚硬的灵魂都碾成粉末的痛楚?还有……一种滚烫的、复杂到令陆源漫冰冷的逻辑回路瞬间过载宕机、几乎要将他整个存在都点燃焚毁的情绪洪流——那里面有深不见底的悲哀,有被背叛的愤怒,有近乎绝望的期待,还有一种……深埋于一切痛苦之下、历经岁月与遗忘也无法磨灭的、滚烫的爱意!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标尺的意义。冰冷的空气凝固成沉重的铅块,死死地压在每一个肺泡上。审讯室里只剩下那两道目光在无声地交锋、碰撞、撕裂!陆源漫感觉自己那精密如钟表、从未出错的程序运行出现了严重的、无法修复的卡顿与乱码,指令链条上嵌入了一颗无法解析、无法粉碎、带着毁灭性能量的顽石!那眼神,像一把沉重无比、由亿万种痛苦与记忆熔铸而成的钝器,裹挟着开天辟地的万钧之力,狠狠砸在他被“净心茶”和“考官”组织最尖端神经阻断技术层层封锁、坚如星核壁垒的记忆深渊最深处,发出震耳欲聋、足以引发灵魂海啸的、令人心悸的轰鸣!

“咳…咳咳咳——呕……”江沈琳猛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烈呛咳!身体在束缚带下痛苦地弓起、剧烈地抽搐,如同一条被抛上岸、在滚烫沙砾上濒死挣扎的鱼!束缚带深深勒进他破烂囚服下早已伤痕累累的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紧绷呻吟!咳声带着胸腔深处液体剧烈翻腾、如同沸水般的可怕回响,几缕带着鲜红血丝和细小泡沫的唾液从他破裂、干裂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沿着沾满泥污的下巴蜿蜒滴落,在惨白到毫无人性的灯光下,画出触目惊心的、生命流逝的轨迹。

咳声渐渐被更加粗重、艰难、仿佛每一次吸气都要用尽全身力气的喘息所取代,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濒死般的颤抖和肺部积液翻涌的咕噜声。他死死地盯着陆源漫,那燃烧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因为这剧烈的情绪波动和生理上的极致痛苦而更加锐利、更加灼人,仿佛要将陆源漫的灵魂都烧穿两个洞来!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渗出的新鲜血珠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像是在积蓄这具残破躯壳里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又像是在绝望的深渊底部,最后一次徒劳地确认眼前这具冰冷、完美的杀戮机器躯壳深处,是否还残留着一星半点属于“陆源漫”、属于那个会笑会痛会为爱疯狂的灵魂余烬。

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粗糙的砂纸在生锈的、布满裂痕的铁皮上来回摩擦,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血沫、破碎的气息和肺部深处的积液,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万年寒冰、浸透了绝望毒液的尖刺,狠狠地、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扎进陆源漫的听觉神经,直刺那被层层封锁的核心:

“密钥?”他扯动嘴角,一个混合着极致痛楚和最深、最沉、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嘲讽弧度,让脸上早已结痂的伤口瞬间崩裂,渗出新的血珠,“陆源漫……你……你这个……被他们用‘净心茶’……洗得……连自己是谁都忘掉的……可悲的……提线木偶!”

陆源漫的瞳孔,在那声“提线木偶”如同惊雷般砸落的瞬间,发生了极其细微、却足以撼动其存在根基的、如同精密光学镜头在捕捉超高速物体时产生的瞬间畸变收缩!提线木偶?这个被束缚在刑椅上、如同待宰羔羊般的猎物,竟敢用如此……饱含着深入骨髓的痛楚与某种扭曲到极致的、近乎泣血的亲昵词语,来称呼“考官”组织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刃火”?他内部那冰冷的程序瞬间超频运转,无数逻辑模块疯狂闪烁,试图将这侮辱性的称呼归类为“精神彻底崩溃的谵妄呓语”或“最低劣、最原始的激怒策略”,然而,那颗嵌入核心指令回路的、带着滚烫温度的顽石带来的震荡,如同在冰封的湖面投下巨石,引发连锁的、无法控制的裂痕,顽固地、疯狂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江沈琳死死地盯着他,那燃烧的眼底深处,极致的嘲讽之下是更加汹涌、更加狂暴、几乎要将他整个灵魂都彻底吞噬的痛苦巨浪!束缚带深深陷入他单薄胸膛早已破烂不堪的布料,勒出深陷的、令人窒息的凹痕,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变成一种酷刑。

“你……你把他们灌进你喉咙里的……那碗洗脑的……‘净心’毒药……当成了……救赎的圣水?”他每艰难地吐出一个词,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拉风箱般的嘶鸣和痛苦的喘息,破碎的声音在死寂得如同坟墓的审讯室里撞击、回响,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的绝望,“喝下去……就真以为自己……是个……全新出厂……没有过去……没有牵绊……没有痛苦的……完美工具了?……忘了‘灯塔’基地……那座我们曾经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最后的希望之城……是怎么在你眼前……被他们用粒子分解炮……一寸寸……活生生地……碾成宇宙尘埃的吗?!……忘了……我们……我们……”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声带即将被彻底撕裂的尖利与疯狂,却又因力竭和肺部积液的倒灌而猛地哽住,化作更剧烈、更绝望的呛咳!身体在束缚带下痛苦地、如同被电击般剧烈地扭曲挣扎,像一条被钉在灼热铁砧上仍在进行最后搏动的活鱼!束缚带下的手臂肌肉贲张到极限,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起,肩膀以一个极其别扭、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猛烈地向上顶起、疯狂地左右扭动,试图挣脱那坚韧无比的聚合物束缚!束缚带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断的紧绷呻吟,更深地嵌入皮肉,摩擦着早已破烂成布条的囚服边缘,发出布料纤维断裂的细微声响。汗水、血水、冰冷的污水混合着咳出的血沫,从他额角、脖颈、嘴角疯狂地滚落、滴溅,在冰冷的地面上形成一小滩混杂着生命与污秽的印记。

陆源漫站在原地,如同一尊被绝对零度的寒冰彻底封冻、与脚下金属地面融为一体的雕像。程序忠实地、冰冷地分析着眼前汹涌的数据流:目标生理状态极度危险,生命体征持续下降,情绪彻底崩溃,行为模式高度符合“垂死挣扎”或“精神彻底失控”特征。清除威胁?立即终止审讯,移交医疗部门维持基本生命体征后再行逼问?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指令选项在核心回路中如同瀑布般流淌。然而,那双眼睛里的火焰,那声“提线木偶”带来的、如同灵魂被最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的灼痛,那不顾一切、近乎自毁的、用生命进行最后呐喊的挣扎姿态……像一道道混乱狂暴、带着毁灭性能量的高能粒子流,持续不断地、疯狂地轰击着他那坚硬的、由指令和逻辑构成的外壳,试图寻找、撕开哪怕最微小的一道裂缝!

“够了。”陆源漫的声音终于响起,比他惯常那平滑如镜的语调更加低沉,带着一种金属被巨力强行弯折、濒临断裂时发出的刺耳摩擦感,试图用这冰冷的命令压碎审讯室里那令人窒息、几乎要凝固成实质的情绪漩涡,“最后一次机会。密钥。坐标。否则……”

他的话被对方以一种更加狂暴、更加绝望的方式粗暴地打断。

江沈琳猛地停止了挣扎。仿佛一瞬间耗尽了所有残存的生命力,他抬起头!脸上混杂的泥污、血水、汗水和咳出的血沫在惨白到毫无怜悯的灯光下,形成一幅狰狞、混乱、如同抽象派地狱油画的景象。然而,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悲怆!他死死地盯着陆源漫,嘴角竟然向上扯动,拉出一个近乎扭曲、却又带着某种凄厉到极致、如同在毁灭中绽放的、惊心动魄的笑容!

“否则……怎样?”他喘息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在粗糙的铸铁上反复打磨,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肺部积液的泡沫,“像……处理那个……只是想拯救几百万条无辜性命……想把真相带出去的老头子一样……处理我?……用你那把……被他们调教得……从不颤抖的……‘忠诚之枪’……再给我的太阳穴……开一个……漂亮的、符合‘净化’标准的……洞?”

陆源漫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度危险,如同锁定猎物咽喉、蓄势待发的毒蛇!无形的、凝练如实质的杀气如同爆炸冲击波般汹涌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将空气都挤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两侧的清道夫外骨骼的伺服系统瞬间爆发出低沉的、充满力量的蓄力嗡鸣,关节处粗壮的液压杆微微伸缩,冰冷的红色扫描光束如同死神的凝视,瞬间锁定了江沈琳的眉心、心脏等所有致命要害!空气被压缩到了极限,仿佛一个巨大的、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江沈琳却仿佛对这足以将他瞬间撕成碎片的致命杀意视而不见。他的笑容越发惨烈,带着一种飞蛾扑向焚身烈焰、在毁灭中寻求最终解脱的、壮丽而绝望的决绝。“好啊……来啊……”他嘶声说着,声音破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身体猛地爆发出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所有意志、所有不甘的灵魂碎片,向前拼死一挣!肩颈处本就破烂不堪、如同褴褛旗帜般的囚服布料,在束缚带和他拼尽灵魂的爆发力双重撕扯下,发出“嗤啦——”一声刺耳无比、如同布帛被彻底撕裂的哀鸣!

一道更大的、足以窥见其下伤痕累累躯体的裂口,被硬生生地撕开!

一道狰狞、扭曲、如同活物般盘踞、散发着无尽痛苦与不祥气息的伤疤,彻底暴露在惨白无情的、如同审判之眼般的无影灯下!

位置在左锁骨下方,距离那维系生命的心脏要害仅有寸许之遥!皮肉翻卷扭曲,呈现出一种陈旧、如同失去生命力的石膏般的白粉色,边缘却残留着深褐色的、如同被地狱业火反复灼烧后留下的焦痕烙印!疤痕的形状极不规则,带着锯齿状的、如同猛兽獠牙撕咬过的边缘,绝非寻常的刀剑之伤,而是……某种高速旋转、带着毁灭性能量、在千钧一发之际擦着心脏呼啸而过、撕裂皮肉、刮过骨骼留下的、残酷到令人发指的生命印记!它深嵌在皮肉里,随着江沈琳急促、濒死的呼吸而微微起伏,像一条盘踞在心口、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的毒蛇,又像一道永不愈合的、通往地狱深渊的裂缝!

时间,在这一刻被绝对零度彻底冻结!连空气流动的微粒都停止了运动!

陆源漫所有的指令、所有的逻辑、所有赖以存在和运转的冰冷外壳、所有被“考官”植入的忠诚与服从程序,都在那道狰狞伤疤彻底暴露于惨白审判之光下的瞬间,被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被遗忘的角落、沛然莫御、足以撕裂星辰的力量彻底轰碎!他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覆盖着永恒冰霜的宇宙巨手狠狠攫住,然后猛地向无底的时间深渊拖拽!眼前的世界剧烈地摇晃、旋转、褪色、崩解、扭曲成光怪陆离的抽象色块!审讯室冰冷的金属墙壁、头顶刺眼的白光、清道夫漆黑的轮廓……一切都如同被投入旋涡的碎片,飞速旋转、模糊、消失!只剩下那道疤痕,在刺目的、毫无怜悯的光线下,散发出灼烧灵魂本源、足以焚尽一切虚妄的无边痛楚与记忆狂潮!

不是幻觉!

不是程序错误!

是记忆!是深埋在无数次“净心茶”冲刷、被“考官”组织最尖端神经阻断技术层层封锁、打入意识深渊最底层、本应永远沉沦、被彻底格式化的、属于血肉之躯的、属于“陆源漫”的碎片!它们如同沉寂亿万年的、被遗忘的活火山,被这道伤疤瞬间点燃,狂暴地、毁灭性地、带着焚烧一切的怒火喷涌而出!

——

碎片一:震耳欲聋的、足以撕裂耳膜的爆炸!** 毁灭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来自地狱的巨锤,将他整个人如同破布娃娃般狠狠掀飞!世界在眼前疯狂旋转、碎裂、崩塌!尖锐到刺穿灵魂的耳鸣瞬间吞噬了一切声音,只剩下自己骨骼撞击地面发出的沉闷碎裂声和身体被撕裂般的、撕心裂肺的剧痛!浓得化不开的、带着硫磺与硝化甘油刺鼻气味的硝烟混合着新鲜血液的腥甜和混凝土粉尘的呛人气息,如同滚烫的岩浆灌入肺腑,带来窒息般的灼烧感!视线在翻滚、模糊、摇晃,透过弥漫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烟尘,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几米外坍塌扭曲、钢筋裸露如同怪兽獠牙的钢筋混凝土块旁!是江沈琳!左肩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一片刺目得令人眩晕的猩红正以恐怖的速度在破烂的、沾染着泥土和油污的作战服上洇开、扩大、吞噬着生命的色彩!江沈琳一只手徒劳地、死死地捂住那可怕的伤口,指缝间涌出的鲜血如同失控的泉眼,瞬间染红了身下的碎石和尘土,那鲜艳的红色在灰暗的废墟背景下,刺眼得如同地狱之花!

碎片二:剧烈颠簸、轰鸣如同濒死巨兽咆哮的狭窄空间。** 空气污浊不堪,充斥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汗水的酸馊、劣质柴油燃烧产生的刺鼻黑烟以及伤口感染后散发的淡淡腐臭。昏暗摇晃的、仅靠一盏接触不良、时明时灭的应急灯提供着一点微弱、如同鬼火般的光源下,是冰冷粗糙、布满深刻划痕和干涸血迹的金属舱壁。他跪在狭窄、满是油污和弹壳碎片的通道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人。那个人浑身是血,冰冷的体温如同寒冰地狱,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身体痛苦的抽搐和嘴角不断溢出的、带着细小气泡的、粉红色的血沫。左肩下方那个临时用肮脏绷带和劣质止血粉草草处理的伤口,厚厚的敷料正被不断涌出的、带着体温的鲜血迅速浸透、染成深黑,如同一个无法堵住的死亡之泉。他死死地抱着怀里的人,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青筋如同扭曲的藤蔓般暴起,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自己的血肉、自己的灵魂堵住那不断流逝的、比黄金还要珍贵的生机!他低下头,嘴唇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徒劳地贴在对方冰冷的、沾满血污、尘土和汗水的额头上,试图传递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声音哽咽破碎,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中硬生生挤出来,带着滚烫的血泪:

“撑住……阿琳……看着我……别睡!求求你……别睡!听见没有!……我们说好的……要一起……一起看到……春天破土……看到硝烟散尽……看到阳光重新照在大地上……说好的!……戒指……对,戒指……”他的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无意识地、轻轻按在江沈琳左胸那可怕的伤口边缘,仿佛想通过指尖去感受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心跳,“这就是……这就是我们的戒指!……活下去……阿琳……活下去!这个疤……就是我们的信物!……是我们活过的证明!……活下去啊!阿琳!” 那声音里的绝望与祈求,如同最锋利的刀,切割着此刻陆源漫的灵魂!

碎片三:剧痛!** 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带着倒刺的钢针从大脑最深处同时爆发,疯狂地搅动、穿刺!刚刚喷涌而出的记忆画面瞬间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撕扯成亿万片锋利的、燃烧着的玻璃渣,带着毁灭性的信息洪流在他意识里横冲直撞!他闷哼一声,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一晃,眼前骤然被浓墨般的、旋转的黑暗彻底吞噬,天旋地转,脚下如同踩着无底的深渊!持枪的右手,那只稳如磐石、为“考官”组织收割了无数生命、执行过无数次“净化”、从未有过一丝偏离、一丝颤抖的手,第一次……剧烈地、无法抑制地、如同得了最严重的疟疾般疯狂地颤抖起来!冰冷的金属枪身与同样冰冷、覆盖着厚茧的手指剧烈摩擦,发出细微却刺耳无比、如同骨骼碎裂般的“咯咯”声!那颤抖如此猛烈、如此彻底,仿佛他握着的不是一件武器,而是一块刚从炼狱熔炉里取出、足以焚尽他所有虚假外壳、灼烧他灵魂本源的烙铁!

审讯室里死寂得如同宇宙真空。惨白的、毫无温度的灯光下,陆源漫那高大挺拔、如同钢铁浇筑的身影僵硬得如同冻毙万年的金属立柱,唯有那持枪的右手在疯狂地、背叛意志地、如同癫痫发作般剧烈颤抖着!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冰冷的地面,却失去了所有稳定的准星,在虚空中划出混乱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微小弧线!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如同刷了一层冰冷刺骨的白垩,嘴唇紧抿成一条毫无生气的、苍白的直线,额角渗出细密的、冰冷的汗珠,顺着冷硬的脸部线条滑落。他的眼神空洞地、失焦地聚焦在江沈琳锁骨下方那道狰狞的、随着微弱呼吸而微微起伏的疤痕上,仿佛被无形的、由痛苦与记忆铸成的锁链贯穿了灵魂,钉死在这残酷的、无法逃避的真相面前,动弹不得!

江沈琳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痛苦的呜咽和肺部积液翻涌的咕噜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绝望地拉扯。撕开的囚服破口处,那道伤疤如同活物般随着他微弱的气息起伏。他看着陆源漫,看着他眼中那片被强行撕开的、空洞而混乱、如同被风暴肆虐过的痛苦深渊,看着他那只背叛了“刃火”之名、正在疯狂颤抖的手,看着他脸上那如同面具般碎裂后露出的、属于“人”的惊愕与痛苦,脸上那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惨烈的笑容慢慢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如同宇宙般浩瀚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悲悯的、深入骨髓的、令人心碎的哀伤。

“想起来了吗……哪怕……只有……这么……一点点?”他的声音沙哑得只剩下微弱的气流,每一个字都耗尽了残存的生命力,带着灵魂被彻底碾碎、在尘埃中挣扎的死寂,“你说……那是我们的……婚戒……陆源漫……你这个……连自己刻在骨头里的誓言……都忘得一干二净的……可悲的……提线木偶……”

“闭嘴!”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在喉咙深处炸裂、混合着无尽痛苦、暴怒和被最深伤口被反复撕扯的狂乱低吼,猛地从陆源漫的胸腔深处迸发出来!这声音彻底撕裂了他冰冷完美的伪装,充满了混乱、暴怒、被背叛的狂乱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猛地抬起剧烈颤抖的右臂!黑洞洞的枪口不再是手臂的稳定延伸,而是如同狂风暴雨中失控的枯枝般疯狂摇摆着,带着主人失控的杀意和某种更深的、源自灵魂本能的恐惧,直直指向江沈琳的眉心!食指死死扣在冰冷的扳机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死尸般的青白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扳机彻底扣断!

空气凝固了,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死亡冰冷、如同实质的吐息。那剧烈颤抖、如同毒蛇吐信般摇摆不定的枪口,与那道滚烫的、盘踞在心口的、象征着过往与誓言的疤痕,在惨白刺眼、毫无怜悯、如同审判之眼的灯光下,构成了一幅绝望到令人窒息、足以冻结时间的永恒对峙图景。冰冷与滚烫,遗忘与铭记,杀戮的命令与被唤醒的、撕心裂肺的过往,忠诚的桎梏与灵魂深处的呐喊,在此刻轰然相撞,爆发出无声的、足以毁灭世界的雷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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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这边缺短篇作者我就过来了hhh

所以说本人文笔和剧情都不怎么样吧,但是能圈钱就好(b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