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龟裂大地,官印蒙尘

光绪三十四年的大旱,如同一把无情的刻刀,在临邑大地上刻下了深深的伤痕。

当临邑县衙前的日晷影子缩成针尖时,金荣桂身着一袭官服,脚蹬皂靴,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在干裂的田土上。每走一步,皂靴便陷进田土三寸深,仿佛大地在竭力挽留着他,诉说着自己的苦难。他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和焦灼,弯腰拾起一块土坷垃,指腹刚触到,那土坷垃便碎成了齑粉,簌簌地从指缝间滑落。

“这旱灾,何时是个头啊!”金荣桂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悲叹。

县衙内,一片死寂。那座古老的铜钟,曾经是传递政令、警示百姓的象征,如今钟舌上却挂满了蛛网,仿佛被岁月遗忘在了角落。鼎腹里原本满满的水,早已在烈日的炙烤下蒸发殆尽,露出底部“风调雨顺”四个大字,那鲜红的铭文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仿佛是一种辛辣的讽刺。

“大人!龙神庙的香灰……”栾师爷捧着漆盘,匆匆赶来。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盘里本该湿润的香灰干得像沙,在微风中轻轻扬起,迷了他的眼。

金荣桂转过身,看着那盘香灰,心中一阵悲凉。“连龙神庙都如此,百姓可怎么办啊!”他长叹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县衙内回荡。

远处,传来阵阵木鱼声。十几个赤膊汉子正抬着泥塑龙王像游街,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绝望,但依然迈着坚定的步伐,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祈求上天降下甘霖。那尊龙王像,历经岁月的侵蚀和烈日的暴晒,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它的眼角竟渗出血泪,在龟裂的脸颊上冲出两道泥沟,仿佛在为这苦难的大地和百姓哭泣。

金荣桂望着那远去的队伍,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这场旱灾不仅仅是天灾,背后或许还隐藏着人祸。“我身为临邑知县,一定要找出问题的根源,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他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

醉仙楼,临邑最繁华的青楼,此刻却成了一场闹剧的舞台。

盐商曹汝明,身着华丽的锦袍,头戴玉冠,摇着折扇,大摇大摆地走进醉仙楼的水榭。他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和贪婪。

“金大人何必苦求泥胎?”曹汝明阴阳怪气地说道,然后击掌三下。顿时,龟奴们抬出十二口青铜缸,每口缸里泡着个披纱少女。那些少女面容憔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在水中瑟瑟发抖。

“这是西域求来的‘阴兵借雨术’,只要大人按照此法行事,定能降下甘霖。”曹汝明得意地说道,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

金荣桂眉头一皱,心中涌起一股厌恶之情。他抽出腰间的长剑,剑尖轻轻挑开最前排少女的纱衣。少女锁骨处烙着“德县官仓”的火印,这一发现让金荣桂心中一惊。

“曹汝明,你这是何意?这些少女为何会有官仓的火印?”金荣桂怒目而视,大声质问道。

曹汝明却不慌不忙,依旧摇着折扇,笑道:“大人何必如此紧张,这不过是为了求雨的仪式罢了。”

就在这时,栾师爷突然拽了拽金荣桂的衣袖。檐角铜铃无风自动,铃声里混着极轻的“沙沙”声。金荣桂警觉地抬头望去,拨开瓦片,只见屋顶竟铺满新晒的盐粒,在烈日下泛着尸白的光。

“曹汝明,你竟敢在求雨之时暗藏盐粒,你到底有何阴谋?”金荣桂怒不可遏,将长剑指向曹汝明的咽喉。

曹汝明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大人,这不过是巧合罢了。求雨之事,还望大人三思。”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金荣桂心中明白,曹汝明绝非善类,这场所谓的“阴兵借雨术”定是一个陷阱。但他也深知,此刻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哼,曹汝明,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你先退下吧!”金荣桂冷冷地说道,收起了长剑。

曹汝明微微一鞠躬,脸上依旧挂着虚伪的笑容。“大人英明,那曹某就静候佳音了。”说完,他便带着龟奴们离开了醉仙楼。

金荣桂望着曹汝明远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思索:“这曹汝明和德县究竟有何关联?那些烙有官仓火印的少女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