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轻手轻脚地把果果抱回她的房间,给她盖好小被子,又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看着女儿恬静的睡脸,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夜深了。

山村的夜晚寂静无声,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陈凡洗漱完,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半是承包土地后的规划,另一半则是女儿那声软糯的“爸爸”。

他起身,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果果的房门口,想再看看她。

轻轻推开门,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给房间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银边。

他走到床边,想给果果掖一下被角。

可他的手刚碰到果果的脸颊,就猛地缩了回来。

好烫!

那温度绝不正常,是一种滚烫的、病态的热度。

陈凡的脑子“嗡”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前一秒还满满的踏实感,顷刻间土崩瓦解,被一股巨大的恐慌所取代。

他颤抖着手,又探向果果的额头。

滚烫的触感确认了他的判断。

“果果?果果?”他压低声音,轻轻唤了两声。

小家伙只是难受地哼唧了两下,眉头紧紧皱着,小脸蛋烧得通红,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气。

发烧了!

这个念头狠狠砸在陈凡的心上。他整个人都懵了,手脚冰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得他肋骨生疼。

他从来没有照顾过生病的小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冷静!必须冷静!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可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冰冷的颤抖。

去卫生所!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他一把抱起滚烫的果果,用小被子将她紧紧裹住,连鞋都来不及穿好,趿拉着就冲出了房门。

“砰!”

他撞开堂屋的门,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怎么了?”林清雪的声音从她房间里传来,带着一丝被惊醒的警惕。

房门打开,她穿着一身丝质睡衣,站在门口,看着抱着孩子、满脸慌乱的陈凡。

“果果发烧了,很烫!我要带她去卫生所!”陈凡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透着压抑不住的焦急。

林清雪的脸庞瞬间没了血色。她快步上前,伸手摸了摸果果的额头,那灼人的温度让她指尖都缩了一下。

“我开车!”她当机立断,转身就去拿车钥匙。

“来不及了!”陈凡吼了一声,山路晚上不好开,他等不了一分钟,“卫生所不远,我跑过去快!”

说完,他已经抱着果果冲进了院子,拉开院门,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林清雪愣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紧紧攥住了手里的车钥匙。

夜风冰冷,刮在陈凡脸上。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抱着怀里的小火炉,借着微弱的月光,在坑洼不平的村路上狂奔。脚下的石子硌得他脚心生疼,可他完全感觉不到。

他只听得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怀里女儿难受的嘤咛。

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着,又怕又悔。

是不是今天在外面吹了风?是不是晚上被子没盖好?

他这个当爹的,怎么这么没用!

五分钟的路程,他感觉跑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当村卫生所那扇亮着昏黄灯光的窗户出现在视野里时,陈凡几乎是扑过去的。

“砰砰砰!”他用肩膀撞着门,“有人吗?医生!救命!”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口,她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扎着简单的马尾,脸上还带着一丝被吵醒的睡意,但眼神却很清醒。

“怎么了?”她的声音很冷静。

“孩子,我孩子发烧了!烧得很厉害!”陈凡语无伦次,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

“快进来。”

女人没有多问,立刻侧身让他进来,然后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夜风。

卫生所里很简陋,只有一张诊桌,一个药柜,还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把孩子放床上,别急,慢慢说。”女人指了指旁边的一张小病床。

她的镇定,莫名地让陈凡狂跳的心安稳了一些。

他小心翼翼地把果果放在床上,女人已经拿出了体温计,熟练地给果果测了体温。

“三十九度二,急性高烧。”她看着体温计,眉头微蹙,但动作依旧有条不紊,“除了发烧,还有别的症状吗?咳嗽?流鼻涕?”

“没有,就是……就是睡着睡着突然就烧起来了。”陈凡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病床上的女儿。

“我叫王雅,是这里的医生。”女人自我介绍道,声音很柔和,“你别太紧张,小孩子身体免疫系统还在发育,急性发烧很常见。应该是病毒感染。”

就在这时,卫生所的门又被推开了。

林清雪冲了进来。

她已经换上了一套便装,但头发还有些凌乱,清冷的脸上写满了焦灼。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病床上的果果。

当她看到站在床边,浑身是汗、头发凌乱、脚上还趿拉着一双拖鞋的陈凡时,她的动作顿住了。

他正笨拙地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拭果果额头上沁出的细汗,眼神里的担忧和心疼,是那么的真实,不带任何一丝一毫的伪装。

那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最本能的疼爱。

林清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一直以来,她对陈凡的印象,是那个五年前的意外,是这个村子的懒散青年,是一个为了钱才答应抚养女儿的“生物学父亲”。

可眼前这个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的男人,却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

王雅已经开好了药,又拿来物理降温的毛巾,递给陈凡:“先用温水给她擦擦腋下和手心,帮助散热。药我配好了,回去按时吃。”

“好,好……”陈凡连忙接过,动作有些笨拙,却无比认真地给果果擦拭着。

林清雪默默地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毛巾,浸入温水,拧干,然后轻柔地擦拭着女儿的身体。她的动作比陈凡熟练得多。

陈凡没有说话,只是退到一旁,默默地看着。

灯光下,林清雪低着头,侧脸的线条柔和下来,一直笼罩在她身上的那股冰冷气息,似乎也消融了许多。

王雅看着这一对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年轻父母,没有多嘴,只是把配好的药包装好,详细地交代了用法。

拿了药,林清雪抱着已经昏昏沉沉的果果,陈凡跟在后面。

回到家,给果果喂了药,两人守在床边,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个小时后,陈凡再次去摸果果的额头。

依旧滚烫。

药效似乎很慢。看着女儿烧得通红的小脸,和难受得不断呓语的样子,陈凡的心又一次被揪紧了。

他的脑海里,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了那个神秘空间里,那口清澈的灵泉。

那个能让枯萎的兰花瞬间恢复生机的灵泉水……

一个大胆到让他自己都心惊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