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临,将云溪村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夏夜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过院子,摇曳着墙角的几丛野草。
林清雪早已带着果果回屋休息,陈凡家的老屋里,只有他自己房间的灯还亮着。
他没有睡。
他坐在桌前,手里摆弄着一些看起来很奇怪的零件:一个从旧手机上拆下来的微型震动马达,几节电池,一小段细铜丝,还有一个从废弃农药喷雾器上拧下来的喷头。
二十万到账的喜悦早已平复,陈凡的表情平静,眼神却锐利。
他用小刀仔细地削着一小块木片,动作专注而稳定,一双常年敲代码的手,做起这种手工活来,同样灵巧。
白天周天龙那份天价合同,动静太大了。
刘猛那张大嘴巴,估计现在全县城的饭馆老板都听说了。消息传回村里,只是时间问题。
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尤其是被贫穷困扰已久的人心。
嫉妒和贪婪,会像是黑夜里的藤蔓,悄无声地滋长。
而村里最不安分的那条藤蔓,无疑就是李二狗。
陈凡不主动惹事,但他从不是个会坐等麻烦上门的傻子。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设下一个局。
一个小时后,一个简陋却精巧的装置在他手中成型。
他将电池、马达和缠着铜丝的木片巧妙地连接在一起,构成一个极简的震动感应开关。只要有足够分量的东西踩到埋着木片的地面,马达就会瞬间通电,拉动一根细线。
线的另一头,连接着喷头的阀门。
陈凡提着这个装置,又拎起院角那个散发着浓烈气味的肥料桶,走进了夜色中。
桶里装的,是他下午特意去鸡圈里舀的大半桶“陈年佳酿”——兑了水的鸡粪。
他来到自己承包的那片菜地。
地里新种下的菜苗,在灵泉水的滋润下,已经冒出了喜人的绿意,在月光下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白天被周天龙和刘猛糟蹋过的那一小片番茄秧旁边,还剩下不少挂着果的。红彤彤的,在夜里也格外诱人。
陈凡熟练地将感应装置埋在靠近番茄地的一处必经之路上,用浮土盖好,看不出任何痕迹。然后,他将那桶“特调鸡尾酒”高高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调整好喷头的方向,正对着那片区域。
一切准备就绪。
他拍了拍手上的土,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不是什么圣人,信奉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奉还”的准则。
既然你要来,那我就送你一份大礼。
……
午夜。
月亮躲进了云层,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两道鬼鬼祟祟的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出现在了村道上。
“二狗哥,你说那陈凡的菜,真能卖两百块一斤?”一个瘦猴样的青年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贪婪和难以置信。
走在前面的,正是李二狗。
他脸上带着狞笑,啐了一口唾沫:“妈的,老子亲眼看见那辆大奔开走的!还能有假?一个城里回来的小瘪三,走了什么狗屎运,种出来的破菜能卖金价!”
一想到陈凡今天在村里出尽了风头,还赚了那么一大笔钱,李二狗的心里就烧着一团火。
更可恨的是,那个天仙一样的女人,居然就住在陈凡家!
凭什么?
他越想越气,眼里的凶光也越来越盛。
“二狗哥,那咱们今晚……”瘦猴搓着手,嘿嘿直笑。
“偷?格局小了!”李二狗冷笑一声,“光偷几斤菜能值几个钱?老子今晚,要让他彻底断了财路!他不是靠这地发财吗?老子就把他的地全给毁了!我倒要看看,没了这些菜,他拿什么在老子面前横!”
两人说话间,已经摸到了陈凡的菜地边上。
看着地里那些长势喜人的菜苗,李二狗的嫉妒心更是膨胀到了极点。
“妈的,长得还真不赖。”他骂骂咧咧地,一脚就准备踏进地里。
“二狗哥,小心点,别弄出动静。”瘦猴在后面提醒。
“怕个球!”李二狗满不在乎,“这大半夜的,陈凡那小子估计正抱着他那野种女儿睡得跟死猪一样!”
他说着,一脚重重地踩了下去。
就在他的脚落地的瞬间。
他脚下的地面,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咔哒”声。
紧接着,头顶的歪脖子树上,响起一阵轻微的“嗡嗡”声,随即是“噗”的一声轻响。
李二狗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
一股强劲的水雾,携带着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浓郁到极致的恶臭,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地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通透!
“我操!”
李二狗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叫。
那股味道,又酸又冲,混合着发酵后的骚臭,瞬间钻进他的鼻腔,直冲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不是被水喷了,而是掉进了十年没清理过的化粪池!
“什么玩意儿!?”
他疯狂地用手去抹脸,可手上沾到的,全是黏糊糊、滑腻腻的液体,还夹杂着一些半固体的、不可名状的东西。
那股恶臭,更加浓烈了。
他身后的瘦猴被喷溅到了几滴,闻到那味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当场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二狗哥!是……是鸡屎!是鸡屎水!”瘦猴捏着鼻子,惊恐地大叫。
李二狗整个人都懵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月光下,那黄褐色的液体正顺着他的衣服往下滴答,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啊——!”
李二狗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这声音在寂静的村庄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凡!我操你大爷!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他愤怒地咆哮着,胡乱地在地里踩踏,试图找到暗算他的东西。
可他越是乱动,那从天而降的“鸡屎阵雨”就下得越欢。
“噗嗤!噗嗤!”
喷头尽职尽责地将那桶“陈年佳酿”均匀地洒在李二狗的身上,确保他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被这醇厚的芬芳所浸润。
这边的巨大动静,终于惊动了村里。
先是几声狗叫,紧接着,离得近的几户人家,窗户“啪”地亮起了灯。
“出啥事了?”
“谁家大半夜的杀猪呢?”
“好像是陈凡家那片地传来的!”
几分钟后,三三两两的村民穿着睡衣,拿着手电筒或者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好奇地朝这边走来。
当他们走近,看清地里的情景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李二狗,浑身湿透,挂满了黄黄绿绿的不明物体,像个刚从粪坑里捞出来的水鬼,正站在菜地中央,疯狂地跳脚大骂。
一股熏天的恶臭,随着夜风,飘进了每个人的鼻子里。
所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捂住了鼻子。
“我的娘欸……这……这是啥味儿啊?”
“是李二狗?他大半夜不睡觉,跑陈凡地里干啥?还……还搞成这副德行?”
一个眼尖的大婶,用手电筒的光柱在李二狗身上晃了晃,看清了那黏糊糊的东西,忍不住惊呼出声:“天爷啊!那不是鸡屎吗?!”
“噗——”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像是一个开关。
紧接着,压抑的窃笑声,变成了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李二狗这是……半夜偷粪来了?”
“我看是偷菜不成,反被当成菜给浇了遍粪啊!哈哈哈哈!”
“这可真是‘自食其果’啊!太他妈解气了!”
村民们的议论声和毫不掩饰的嘲笑声,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李二狗的耳朵里。
他长这么大,在村里横行霸道,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还是在全村人面前!
他的脸,由白转红,由红转紫,最后变得铁青。羞辱和愤怒,让他浑身发抖。
“笑!笑你妈个逼!”他恼羞成怒,指着村民们破口大骂。
可他一张嘴,那股恶臭就更浓了,熏得他自己都一阵阵反胃。
村民们笑得更厉害了,一个个东倒西歪,眼泪都笑了出来。
就在这时,陈凡家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陈凡穿着一身干净的睡衣,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地里狼狈不堪的李二狗,又看了看周围笑得前仰后合的村民,脸上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哎呀,这大半夜的,怎么这么热闹?”
他走到地头,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后皱起了眉头。
“好家伙,谁家这么大方,半夜三更来我地里施肥啊?”他明知故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哈哈哈!”村民们又是一阵爆笑。
李二狗看到陈凡,双眼瞬间变得血红。
“陈凡!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他妈搞的鬼!”他指着陈凡,嘶吼道。
陈凡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李二狗,你这话说的。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的菜地里,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怎么还赖上我了?”
他顿了顿,看向那被踩得乱七八糟的菜地,叹了口气。
“哎,我这菜苗刚种下没几天,金贵着呢。你看你,给我踩坏了这么多。还有我这刚挂果的番茄,你看看,全让你给毁了。”
村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地上一片狼藉,好几株番茄秧都被连根拔起,踩得稀巴烂。
这一下,傻子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李二狗,百分之百是来偷菜顺便搞破坏的,结果不知道怎么的,中了招。
活该!
所有人心里都冒出这两个字。
“陈凡,你……”李二狗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总不能当着全村人的面,承认自己是来搞破坏的吧?
“算了算了,”陈凡摆了摆手,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踩了就踩了吧。二狗啊,我知道你可能是闻着我这地里的肥料香,想来学习学习,但下次能不能白天来?大半夜的,多吓人啊。”
“还有,你这一身……也太浪费了。下次提前说一声,我给你用桶装着,你拉回家去,够你家菜地用半年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
这番话,彻底点燃了全场的笑点。
村民们笑得直不起腰,有的人甚至笑得捂住了肚子。
李二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全村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把他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陈凡,你给老子等着!”
撂下一句毫无威慑力的狠话,李二狗捂着脸,在全村人的爆笑声中,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在夜色中留下了一串臭气熏天的脚印。
看着李二狗狼狈逃窜的背影,村民们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
这一夜,李二狗颜面尽失,彻底沦为了云溪村未来一个月,不,可能是一整年的笑柄。
陈凡站在地头,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漆黑的夜色中,村长李大嘴家亮着灯的方向,眼神幽深。
小的搞不定,老的,也该坐不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