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柴油机在雷暴中咳出最后一缕黑烟。

>巨浪像倒塌的摩天楼砸向甲板,公主的惊叫被狂风撕碎。

>我死死抱住桅杆,看鲸族长用残躯撞开噬人的漩涡。

>龟甲在闪电中滚烫发亮,显出新的血咒:

>“封神骨,镇瀛洲,逆者永堕无间!”

>当惊雷劈中船帆的刹那,我瞥见徐福的虚影在雨幕中冷笑。

>他枯指一点,锁链从龟甲射出,缠住了公主渗血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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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拖网渔船像一片被孩童随手丢弃的枯叶,在越来越暴躁的墨黑色海面上无助地颠簸、旋转。突突作响的柴油机早已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在一声如同垂死老人呛咳般的刺耳哀鸣后,彻底熄了火。浓黑的油烟混合着刺鼻的柴油味,瞬间被狂暴的海风撕扯得无影无踪。船,彻底失去了动力,只剩下生锈的龙骨在浪涛的巨掌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天空,是倒扣的墨汁罐子。厚重的铅云低得仿佛伸手就能触及,翻滚着,相互挤压吞噬,酝酿着毁天灭地的狂怒。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水汽和沉重的压迫感,死死扼住喉咙。大海失去了往日的辽阔,变成了一片沸腾咆哮、充满恶意的深渊。墨绿色的浪头不再仅仅是起伏,它们如同被无形巨手从深海中拔起的、覆盖着滑腻苔藓和死亡气息的山峦,一座接一座地隆起、崩塌,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狠狠砸向这艘渺小的孤舟!

轰——!!!

又一道城墙般的巨浪,裹挟着万吨海水的恐怖重量,如同倒塌的摩天楼,狠狠拍在渔船左舷!船体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金属扭曲声,猛地向右倾斜,几乎要倾覆!冰冷刺骨、带着鱼腥和死亡气息的海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灌满了大半个甲板!

“啊——!”公主的惊叫刚刚出口,就被更加狂暴的风声瞬间撕碎、吞没。她纤弱的身躯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向湿滑冰冷的船舷!眼看就要被翻涌上来的冰冷海水卷走!

电光火石间,我猛地从死死抱住的锈蚀桅杆基座上弹起,身体在剧烈倾斜的甲板上滑行,如同扑向猎物的豹子!就在她的身体即将撞上冰冷金属的前一秒,我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环住了她的腰,巨大的冲力让我们两人一起狠狠撞在湿漉漉的船舱壁上!

“抓紧我!别松手!”我的吼声在风浪的咆哮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我们的小腿,刺骨的寒意如同毒蛇钻入骨髓。公主的脸色惨白如纸,湿透的褴褛宫装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轮廓。她死死地反抱住我的手臂,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在极度的寒冷和恐惧中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那双刚刚恢复些许清明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最原始的、对天地之威的无边恐惧。

轰隆——!!!

一道惨白的、足以撕裂耳膜的闪电,如同愤怒天神的巨剑,猛地劈开浓重的黑暗!紧随其后的炸雷,仿佛就在头顶的云层中爆开,震得脚下的破船剧烈颤抖,连灵魂都在跟着颤栗!惨白的光芒照亮了这片末日般的海面,也照亮了前方更加令人绝望的景象!

就在我们前方不足百米的海域,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漩涡,正在疯狂地旋转、扩大!墨绿色的海水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恐怖漏斗,边缘卷起浑浊的白色泡沫,发出沉闷如远古巨兽吞噬般的轰鸣!恐怖的吸力已经形成,周围的海水如同被无形巨手拖拽着,疯狂地涌向那旋转的深渊中心!我们的破船,正被这股无可抗拒的力量,一点点拖向毁灭的漩涡!

“漩涡!是漩涡!”公主的声音带着哭腔,绝望地指向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心沉到了谷底!刚出蛇窟,又陷死海!这绝不是自然的风暴!是徐福的诅咒!是那龟甲引来的杀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

一声穿透惊雷与风浪的、低沉而悲壮的鲸歌,如同远古的号角,带着不屈的意志,在狂暴的海面上炸响!

是族长!

只见一道庞大得如同移动岛屿般的黝黑身影,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猛地从我们船侧不远处的怒涛中破浪而出!正是重伤未愈的鲸鱼族长!他身上那些在对抗八岐大蛇时留下的伤口,在咸涩海水的浸泡和狂暴风浪的撕扯下,再次崩裂开,紫黑色的污血和惨白的脂肪层在惨白的闪电下触目惊心!无数藤壶和贝类在他粗糙的皮肤上剥落,露出下面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伤痕。

他没有丝毫犹豫!巨大的尾鳍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光辉,疯狂地拍击着狂暴的海面,掀起更高的浪墙!他那伤痕累累却依旧如同山岳般的身躯,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竟一头狠狠撞向了那正在疯狂旋转、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边缘!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撞击声!仿佛两座大山在海中相撞!海水被挤压、爆炸!族长庞大的身躯狠狠嵌入那旋转的水墙之中!漩涡的旋转猛地一滞!那恐怖的吸力瞬间减弱!

“走——!!!”一个炸雷般的灵魂嘶吼,带着血肉撕裂的痛苦和无尽的焦急,直接在我和公主的脑海中炸开!族长在用自己残破的身躯,硬生生堵住漩涡的咽喉,为我们争取一线生机!

“族长!”我目眦欲裂,嘶吼出声。公主也死死捂住嘴,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滚落。

没有时间犹豫!必须抓住这用生命换来的空隙!我猛地将公主往相对安全的船舱方向推了一把:“趴下!抓紧!”同时,我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剧烈摇晃、随时可能散架的甲板。船锚!那锈蚀的巨大铁锚和盘绕的粗重锚链,是唯一能固定这艘破船,暂时抵抗漩涡吸力的东西!

我如同炮弹般冲向船头!脚下是湿滑如同抹油的甲板,头顶是不断砸落的冰冷海水和狂啸的飓风!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巨大的船锚深深陷入锚孔,粗如儿臂的冰冷锚链盘绕在起锚机上,早已锈死!

“给我——动!!!”喉咙深处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全身的神力疯狂灌注于双臂!肌肉贲张,皮肤下的金光在惨白闪电的映照下如同燃烧的熔岩!我双手死死抓住那冰冷刺骨、布满粗粝铁锈的锚链!

嘎吱——嘣!嘎吱——嘣!

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扭曲断裂声在雷暴中炸响!粗重的锚链在我狂暴的力量下,如同腐朽的草绳般寸寸绷断!沉重的铁环扭曲变形,四处飞溅!最后,那沉重的船锚,连同断裂的锚链末端,被我猛地拖拽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远离漩涡方向的深海,狠狠抛了出去!

噗通!

沉重的锚坠入狂怒的海水,瞬间绷直了剩余的锚链!船身猛地一顿!虽然依旧在风浪中剧烈摇晃,但那股被漩涡拖拽的恐怖力量,终于被暂时抵消了!破船如同被钉在海面上的钉子,在族长用血肉之躯撑开的狭小安全区内,疯狂颠簸,却暂时避免了被吞噬的命运!

然而,就在这稍稍喘息的瞬间,怀中那块紧贴着我胸膛的龟甲,毫无预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那热量是如此惊人,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湿透的衣物,狠狠烫在我的皮肉之上!

“呃!”我闷哼一声,下意识地将龟甲掏出。

龟甲在狂乱闪烁的惨白雷光下,竟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般滚烫、透亮!它不再是黯淡的死物,更像一块被地狱之火点燃的邪异琥珀!龟甲表面,那些被公主泪滴洗涤后黯淡下去的徐福诅咒文字,此刻如同被重新注入恶毒的活力,疯狂地扭曲、蠕动起来!暗红的光芒如同沸腾的血液,在龟甲内部流淌、汇聚!

更可怕的是,在这些原本的诅咒文字旁边,一行全新的、更加狰狞、更加古老、仿佛用凝固的怨魂书写的血红色篆字,在雷电的刺激下,如同烧红的铁水般,从龟甲深处灼烧浮现出来!每一个字都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森寒与不容置疑的禁锢之力:

> **封神骨!镇瀛洲!逆者——永堕无间!**

字字如刀,带着镇压万古的恐怖意志,狠狠刺入我的脑海!瀛洲!正是徐福当年寻找的仙岛之一!这诅咒,不仅针对闯入者,更是在镇压某种被称作“神骨”的存在!永堕无间!这是最恶毒的诅咒!

龟甲的异变引来了天地的共鸣!

轰咔——!!!!

一道前所未有的、水桶粗细的惨白巨型闪电,如同上苍降下的裁决之矛,撕裂了翻滚的铅云,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气息,不偏不倚,狠狠劈中了我们这艘破旧渔船唯一还竖立着的、破烂不堪的帆布桅杆!

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一切!震耳欲聋的雷暴在头顶炸开!灼热的气浪混合着焦糊的木屑味和金属融化的腥气,猛地扩散开来!那根早已腐朽的桅杆,如同被点燃的火炬,瞬间爆裂、燃烧,化作无数带着火焰的碎片,如同流星般朝着四面八方飞溅!

就在这毁灭性的雷光爆闪、视线被极致白光充斥的刹那——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透过那狂暴的、被雷光映照得如同白昼的雨幕,就在那断裂燃烧的桅杆顶端稍纵即逝的光影中,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虚影,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身着宽大破旧的玄色方士袍,头戴早已歪斜的高冠,面容枯槁如同风干的橘皮,正是徐福!他那双深陷的眼窝里,没有眼珠,只有两点跳动着无尽怨毒与冰冷嘲弄的幽绿火焰!他的嘴角,向上拉扯出一个极其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他枯瘦如鸟爪的手指,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带着一种跨越千年的、掌控一切的冷酷,轻轻一点!

无声!无息!却比惊雷更震撼灵魂!

“不——!”我心中警兆狂鸣!几乎在徐福虚影点指的同一瞬间,我猛地扑向蜷缩在船舱角落、被雷光吓得瑟瑟发抖的公主!

但,还是晚了!

嗤嗤嗤——!!!

数道漆黑如墨、细如毒蛇、完全由浓郁诅咒之力凝聚而成的虚幻锁链,猛地从我手中那滚烫龟甲内部激射而出!它们无视空间的距离,带着刺骨的阴寒和禁锢一切的意志,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快如闪电般缠绕向公主的手腕——那之前被骸骨荆棘刺穿、此刻仍在缓慢渗出鲜红血液的伤口!

“啊——!”公主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漆黑的诅咒锁链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勒进她手腕的皮肉之中!接触到她渗出的鲜血时,锁链上猛地爆发出更加浓烈的黑气,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她的血液仿佛成了这诅咒最好的燃料!锁链瞬间收紧,深深嵌入骨肉,将她纤细的手腕死死锁住!一股难以抗拒的、源自灵魂层面的恐怖拖拽之力传来,仿佛要将她拖入龟甲内部的无尽深渊!

公主的身体被这股力量猛地拖倒在地,在湿漉漉的甲板上痛苦地挣扎、抽搐,惨白的脸上瞬间布满了痛苦到极致的冷汗。她手腕的伤口在黑气的侵蚀下,非但没有愈合,反而迅速发黑、溃烂!龟甲在我手中疯狂地震颤、发烫,表面的“封神骨!镇瀛洲!”血咒红光大盛,与缠绕公主手腕的诅咒锁链遥相呼应!

“放开她!”我目眦尽裂,狂暴的怒吼盖过了风雷!左手死死抓住那几道冰冷滑腻、如同活蛇般扭动的诅咒锁链,试图将它们从公主手腕上扯断!入手是刺骨的阴寒和滑腻的触感,仿佛抓着浸透尸油的毒蛇!同时,右手金光暴涨,带着粉碎一切的愤怒,狠狠砸向手中那块如同烙铁般灼热、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龟甲!

轰!

金光与龟甲上爆发的诅咒血光狠狠碰撞!一股无形的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将周围砸落的雨点都瞬间震碎成更细小的水雾!龟甲剧震,红光被压制得微微一黯,那缠绕公主手腕的诅咒锁链也随之松动了一瞬!

然而,龟甲内部蕴含的千年诅咒之力如同跗骨之蛆,源源不绝!血光只是黯淡一瞬,立刻以更加凶猛的姿态反扑!更多的黑色锁链虚影从龟甲中探出,如同毒蛇的信子,在空中扭曲、缠绕,再次勒紧公主的手腕,甚至开始向着她的手臂蔓延!

公主的惨叫声更加凄厉,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手腕处被锁链勒紧的地方,血肉模糊,黑气缭绕,仿佛正在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灵魂!

“你的血……是钥匙……”徐福那冰冷、怨毒、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沙哑声音,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我们灵魂深处幽幽响起,带着无尽的嘲弄,“也是……最好的祭品……神骨……当归位了……”

雷暴在头顶疯狂肆虐,狂风卷起巨浪狠狠砸在船舷上,冰冷的雨水混合着苦涩的海水劈头盖脸。这艘在怒海中挣扎的破船,此刻彻底化作了诅咒肆虐的囚笼!公主痛苦的挣扎和徐福的冷笑,在风浪的咆哮中交织成一曲绝望的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