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第十二章 蓬莱仙脉,一猪得道

冰冷咸涩的海风,裹着徐氏族人近乎癫狂的呐喊,狠狠刮过屁屁猪的耳膜。他甩了甩湿漉漉的脑袋,几根顽固的海带叶终于被甩飞出去,啪嗒一声落在沙地上。他瞥了眼身边摇摇欲坠、面无人色的公主,又瞅了瞅那群额头深陷沙砾、浑身因激动而筛糠般颤抖的守船人,撇撇嘴,小声嘟囔:“管饱…这路费必须得管饱…”

白发老者徐山猛地抬起头,脸上纵横的泪痕和沙粒混作一团泥泞,眼中却燃烧着近乎献祭般的光:“殿下!请!请随罪裔入蓬莱!”他挣扎着爬起,顾不上拍打身上的沙尘,躬着身,姿态谦卑到尘埃里,指着废墟之后那片被稀疏防风林遮掩的、雾气更显浓郁的方向。他身后的族人也纷纷起身,垂首肃立,形成一条沉默而压抑的通道。

公主的指尖冰凉,深深掐进屁屁猪扶着她胳膊的臂膀里,留下几道泛白的印子。她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朽木、海盐和两千年前野心余烬的空气刺得她肺叶生疼,但眼神里的惊惧深处,终于被一丝坚冰般的决绝覆盖。她微微颔首,声音轻而飘忽:“…带路。”

鲸鱼族长巨大的头颅搁在礁石上,发出一声悠长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叹息。它无法上岸,深邃的巨眼望向屁屁猪,传递着无需言语的托付。屁屁猪咧嘴,露出被海水泡得有些发白的牙齿,朝它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一行人,在徐氏族人沉默的簇拥下,踏入那片古老的废墟深处。脚下是碎裂的船板、锈蚀的青铜构件,每一步都踩在历史的残骸上,发出沉闷或刺耳的声响。穿过那片如巨兽枯骨般的朽木丛林,防风林的稀疏树影在浓雾中扭曲变形,如同鬼魅。

前方,雾气浓稠得化不开,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徐山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一枚巴掌大小、边缘粗糙、形状极不规则的石片。那石片呈青灰色,黯淡无光,表面布满如同干涸河床般的自然裂纹,看起来毫不起眼,像是随手从哪个滩涂上捡来的顽石。他双手捧着石片,口中念诵起古老拗口的音节,声调沉郁顿挫,每一个音都仿佛带着千钧重担。随着他的吟诵,那枚石片中心,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青白色光晕,艰难地挣扎着亮起。

光晕虽弱,却像一把无形的钥匙。

前方的浓雾,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缓缓拨开,显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小径。小径两旁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雾墙,翻滚涌动,仿佛潜藏着无数窥视的眼睛。一股比之前废墟更为古老、更为精纯、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生机与威压的气息,从通道深处扑面而来。这气息清冽如初雪融泉,却又浩瀚如无垠星海,瞬间涤荡了徐福遗迹带来的腐朽与压抑。

“殿下,请。”徐山的声音带着敬畏的颤抖,侧身让开,那枚发着微光的石片被他高举过顶,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引着路。

屁屁猪踏进小径的瞬间,浑身猛地一激灵。皮肤上残留的海水咸腥似乎瞬间被剥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洁净”感。周围的浓雾不再是阻碍,反而像温润的液体包裹着他,每一次呼吸,吸入的不再是空气,而是一种冰凉、甘甜、蕴含着无穷力量的“琼浆玉液”!这股力量丝丝缕缕钻入毛孔,顺着四肢百骸游走,所过之处,疲惫、酸软、被海水浸泡的滞涩感如同冰雪消融,体内深处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被这气息温柔地唤醒,开始发出微弱却清晰的悸动。

“嘶…”他舒服得倒抽一口凉气,感觉骨头缝里都在发痒,恨不得立刻躺下来打个滚。

小径尽头,豁然开朗。

眼前并非想象中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而是一片奇异的海岸。嶙峋的黑色礁石如同巨兽的獠牙,犬牙交错地探入一片平静得如同巨大翡翠的浅湾。海水清澈见底,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仿佛凝固的深碧色,水底铺满了五彩斑斓、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卵石,如同沉睡的星辰。

最引人注目的,是浅湾中心,一块异常巨大的黑色礁石。它孤悬于碧水之上,通体浑圆,表面光滑得如同被打磨了亿万年,上面天然布满了无数细密、玄奥、仿佛蕴藏着天地至理的银白色纹路。这些纹路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极其缓慢地流淌、明灭着。礁石顶端,没有宫殿,没有祭坛,只有一株奇异的小草。草叶细长,只有三片,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翠玉色,叶片边缘流淌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它无风自动,轻轻摇曳,每一次摆动,都牵引着整片浅湾的海水随之荡漾起无声的涟漪,散发出令人心醉神迷的清灵气息。这气息,正是那浓雾中力量的源头,浩瀚而纯粹。

“仙…仙脉!”徐山的声音带着哭腔,扑通一声再次跪倒,朝着那块礁石和那株小草,五体投地。他身后的族人也齐刷刷跪倒一片,额头深深抵在湿润的礁石地面上,身体因极致的敬畏而颤抖。

“蓬莱仙脉…天地灵根…”公主望着那株摇曳的小草,失神地喃喃,眼中第一次流露出超越恐惧的震撼和一丝迷惘。这气息,纯净无垢,与徐福那扭曲、贪婪、充满控制欲的力量截然不同。

徐山抬起头,涕泪横流,声音嘶哑而恳切:“殿下!唯有大秦血脉,身具天命,方能引动仙脉共鸣,得其馈赠,重续我族赎罪之望!请殿下…登仙石!”他指向那块布满银白纹路的巨大礁石。

公主身体微震,下意识地看向屁屁猪。她并非畏惧那仙石,而是…她体内流淌的,早已不是纯粹的大秦血脉。徐福的囚禁与邪法,早已在她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屁屁猪却根本没听清徐山在喊什么。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块巨大的礁石和那株小草牢牢吸住了。体内的悸动越来越强烈,如同擂鼓,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中轰响。那仙脉散发的气息,对他而言不再是甘泉,而是久旱荒漠中突降的暴雨!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渴望,驱使他迈开了脚步。

“喂!你干什么?!”公主惊呼出声。

徐山也猛地抬头,惊骇欲绝:“不可!仙脉神圣,非天命者触之必遭反噬!”

屁屁猪置若罔闻。他眼中只剩下那块流淌着银白纹路的礁石。他几步就踏入了那片翡翠般的浅湾,冰冷清澈的海水只没过他的小腿肚。他毫无阻碍地走到巨大的礁石下,手脚并用,像一头真正的小猪崽爬树一样,吭哧吭哧地就攀了上去。光滑的礁石表面在他手下仿佛有了吸力,让他爬得异常稳当。

“下来!快下来!”徐山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

屁屁猪已经爬到了礁石顶端,距离那株三叶小草只有咫尺之遥。他伸出手,不是去碰那草,而是…一把抓住了那株小草扎根的礁石边缘!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那流淌着银白纹路的礁石瞬间——

嗡!!!

一声无法形容的宏大嗡鸣,仿佛自九天之上垂落,又似从九幽之下升起,瞬间席卷了整个浅湾!那块巨大的黑色礁石,上面所有缓慢流淌的银白纹路骤然爆发出比太阳还要刺目亿万倍的炽烈金光!整个礁石瞬间变成了一轮坠入凡间的金色烈阳!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爆发!

“噗通!”“噗通!”跪在地上的徐氏族人,包括徐山在内,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连惨叫都发不出,瞬间全部被狠狠拍在礁石地面上,口鼻溢血,动弹不得!

公主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撞在胸口,眼前发黑,踉跄后退,撞在一块较小的礁石上才勉强稳住身形,气血翻腾,惊骇地望着那轮金光。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屁屁猪,却感觉不到任何痛苦。

那爆发开来的、足以碾碎山岳的恐怖金光和威压,在触碰到他身体的刹那,竟如百川归海般,疯狂地、毫无阻碍地倒灌进他的体内!不是温和的浸润,而是狂暴的、决堤般的灌注!

“嗷——!!!”

一声非人的长啸从屁屁猪喉咙里迸发出来!那不是痛苦,而是力量瞬间充盈到爆炸边缘的极致宣泄!他身上的粗布衣服瞬间被撑裂,化作片片飞蝶!露出的并非肌肉虬结的躯体,而是…一层层柔和却坚韧无比的金色光晕!那光晕自他皮肤下透出,如同实质的液态黄金在流淌!

他的头发根根倒竖,每一根发丝都变成了流淌着太阳真火般的纯粹金色,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狂舞!他的双眼完全变成了两个燃烧的金色光团,其中仿佛有星云旋转,有混沌开辟!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威严的气息,以他为中心,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脚下的巨大礁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上面流淌的金色纹路疯狂地涌入他的脚底。那株三叶小草剧烈摇曳,翠玉般的叶片上金光大盛,仿佛找到了真正的主人,欢欣鼓舞地将积蓄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精纯仙灵本源,毫无保留地倾泻进他的身体!

“这…这不可能…非天命者…必遭反噬…”被死死压在地上的徐山,透过刺目的金光,看到礁石上那尊如同黄金铸就的身影,感受到那股凌驾于天地万物之上的古老威压,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祖训被彻底粉碎的茫然和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惧。

屁屁猪感觉自己快要炸开了。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地吞噬着这无穷无尽的精纯力量,发出满足的嗡鸣。那沉寂在血脉最深处、属于上神毛发的本源烙印,被这磅礴仙脉彻底点燃、激活、疯狂滋长!曾经那些懵懂的本能,此刻清晰得如同掌上观纹。

他猛地抬起一只手掌,五指张开,对着前方那片平静如翡翠的浅湾。

没有任何咒语,没有任何蓄力。

心念一动。

轰隆——!!!

一道粗如殿柱、纯粹由炽烈金光凝成的光柱,如同开天辟地的神罚之矛,从他掌心毫无征兆地爆射而出!

光柱所过之处,空间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平静的翡翠海面被瞬间蒸发出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两侧的海水被恐怖的高温瞬间汽化,形成两道冲天的白雾巨墙!光柱狠狠轰在数百丈外一块如同小山般的黑色礁石上!

没有爆炸的巨响。

只有一声轻微的“嗤”响。

那块巨大的礁石,连同它后方被波及的海域,如同烈日下的薄雪,瞬间消失!没有碎石,没有粉尘,只有一片被彻底抹平的、光滑如镜的琉璃状地面,以及被蒸发得只剩下袅袅青烟的海水!

金光缓缓散去。

浅湾一片死寂。

只剩下海水倒灌填补巨大空洞的轰鸣。

屁屁猪站在依旧流淌着微弱金光的礁石顶端,缓缓放下手。他身上的金光渐渐内敛,倒竖的金发也柔顺地披散下来,恢复了原本的黑色,只是每一根发丝深处,似乎都流淌着永不熄灭的金芒。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手掌,五指修长干净,皮肤下隐隐有金线流淌。

他眨了眨眼,那双刚刚还如同燃烧金焰的眸子,此刻恢复了黑白分明的清澈,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抹洞悉万物的深邃和…一丝茫然。

“呃…”他挠了挠头,看着远处那片被自己随手抹平的“琉璃滩”,又看看地上趴着的一群如同死狗的徐氏族人,最后目光落在远处扶着礁石、脸色煞白、看自己如同看洪荒巨兽般的公主。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在公主看来无比惊悚的笑容,带着点不好意思,又带着点掩饰不住的得意:

“那啥…劲儿…劲儿好像使大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