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默感到洛阴冰凉的指尖用力掐进了自己的手臂,剧痛让他瞬间回神,也彻底确认了眼前无可辩驳的恐怖现实。

这不是玩笑,不是噩梦。这里的一切规则,都带着致命的獠牙。

林默尽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目光扫视着之前在学校得罪过他的人,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感到了一阵寒意。

终于可以随便杀人了吗?林默心里想着。

他心脏狂跳,目光死死盯着那本摊开的、泛黄的登记簿和躺在旁边的钢笔,笔尖那一点暗红,如同深渊的凝视。

“下一位。”前台小慧那刻板甜美、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空洞的眼神扫过人群。

队伍死寂地向前挪动。每一个拿起那支冰冷钢笔的人,指尖都在剧烈颤抖,笔尖触及纸面渗出暗红血珠的景象不断重复上演。

学生们如同被驱赶的羔羊,在凝固的恐惧中签下自己的名字,每一次落笔都伴随着压抑的抽气和生理性的反胃。

轮到林默。他深吸一口气,那甜腻腐臭的气息直冲肺腑。他强迫自己稳住手腕,接过小慧递来的钢笔。

入手冰凉沉重,金属的寒意仿佛能渗入骨髓。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他甚至能感受到那粗糙纸张散发出的、非自然的陈旧气息。

笔尖落下。

“嗤——!”

轻微的灼烧声。熟悉的粘稠暗红液体瞬间从笔尖渗出,笔尖那滴粘稠的暗红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林默。

铁锈混合着甜腻腐烂的气息,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或者说,是让“正常人”应该窒息。

林默的指尖感受到金属笔杆刺骨的冰凉,这股凉意顺着血管蔓延,却奇异地压制住了他内心深处翻涌的、不合时宜的兴奋。

他稳住手腕,力透纸背地写下“林默”两个字。

名字落成的刹那,纸页仿佛轻微地吸吮了一下,那滴暗红迅速渗入纤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颜色略深的签名轮廓。

“嗤。”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在他身后响起。洛阴阴接过了笔,她苍白的手指稳定得惊人,没有丝毫颤抖。

她甚至微微歪头,像是在欣赏笔尖再次渗出的那滴“墨水”的色泽与粘稠度,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毫米。

她流畅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漠然。

小慧空洞的眼神在他们签好的名字上停留了一瞬,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形的扫描。

她脸上那标准化的笑容纹丝不动,从抽屉里拿出两把黄铜钥匙,冰冷的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大堂里格外清晰。

“302,303。”她的声音甜美依旧,却毫无温度,“请遵守酒店规定,享受您的…停留。”

林默接过钥匙,冰冷的触感让他掌心一麻。

他下意识地看向洛阴阴,她正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303钥匙,长长的睫毛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近乎贪婪的光芒。

享受停留?这个词用得真是…妙极了。

经理陈先生微微颔首,嘴角完美的弧度加深了一丝。

“祝各位晚安。记住,要保持安静哦。”

他的目光扫过剩余几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学生,最终落在精神涣散、喃喃自语的刘老师身上。

“刘先生,您的房间在…特别区域。请随我来。”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无可挑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刘老师茫然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映着经理苍白的面孔和嘴角那抹刺目的暗红。

他身体晃了晃,没有反抗,像个提线木偶般,脚步虚浮地跟着经理走向大堂深处那部老式电梯。

电梯门无声滑开,里面是深红色的绒布内壁,像一个等待吞噬的喉咙。

经理和刘老师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电梯门合拢,楼层指示灯诡异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停在一个没有标注的、空白的区域。

剩下的学生被小慧一一分配了钥匙,大多集中在二楼(201, 205, 207)。

没人敢问为什么没有304、305。拿到钥匙,如同拿到了通往另一个囚笼的门票。

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抽泣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走…走吧。”班长陈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强自镇定。她搀扶着几乎瘫软的周小雨。

深红色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只有钥匙偶尔碰撞的轻响。

走廊异常宽阔,高耸的天花板隐没在昏暗的光线里。

壁灯是同样昏黄的色调,间隔很远,在厚厚的地毯上投下一个个模糊的光圈。

墙壁贴着暗金色的、印有繁复却毫无意义的漩涡状花纹的壁纸,在光线下显得油腻腻的。

空气里的甜腥腐臭味在这里似乎更浓了,混合着陈年木头和灰尘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林默和洛阴阴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彼此相邻。

林默的302在左,洛阴阴的303在右。他停在302门口,看着洛阴阴用那把黄铜钥匙插入303的门锁。

钥匙转动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门开了,里面是更深的黑暗。

洛阴阴没有立刻进去,她微微侧过头,看向林默。走廊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苍白得近乎透明。

她的眼神在林默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总是缺乏高光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微弱的东西跳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没有说话,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像一尾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入了303的黑暗之中,轻轻关上了门。

林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了一下,那不是恐惧。他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甜腥空气,也拧开了302的房门。

一股更浓的、带着霉味和陈旧织物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摸索着在门边找到了开关。

“啪嗒。”

一盏低瓦数的白炽灯在天花板中央亮起,光线惨白而虚弱,勉强照亮了这个不大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