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陈先生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他依旧穿着那身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纯黑色西装,脸色苍白,嘴角带着那抹完美无瑕、如同焊上去的微笑。
只是,他今天西装外套的翻领上,别着一个不起眼的、暗金色的徽章——图案是一个扭曲的眼睛被触手环绕,与楼梯间那扇恐怖门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餐厅,扫过地上孙莉的遗物和那把被污染侵蚀的椅子,扫过惊魂未定的陈薇和周小雨,扫过麻木的李想和张博,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林默和洛阴阴身上。
那目光在林默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玩味。
当看到洛阴阴苍白虚弱、嘴角带血的模样时,他完美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毫米,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满意的幽光?仿佛看到了一件称心的工具正在经受淬炼。
“各位客人,”经理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看来午餐时间并不平静。很遗憾,又失去了几位同伴。”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酒店需要维持整洁和秩序。”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地上的狼藉,“损坏的物品需要处理。”
他微微侧头,对着走廊方向,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小慧,安排清洁。”
“是,经理。”前台小慧那刻板甜美的声音从走廊传来。紧接着,那双熟悉的、肮脏的橡胶雨靴拖沓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由远及近。
经理的目光重新回到林默身上,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林默同学,还有这位…洛阴阴同学。你们的适应力,令人印象深刻。”
他的话语像裹着蜜糖的毒药,“尤其是洛同学,似乎…对酒店的‘深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不惜亲身去…感受?”
他知道了!他知道他们去了楼梯间,遭遇了门后的怪物!林默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洛阴阴在他身后,虚弱地抬起眼帘,空洞的眼神死死盯着经理,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冰冷的探究。
经理仿佛没看到他们的戒备,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探索精神值得嘉许。不过,有些地方,好奇心过重…可是会致命的。”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餐厅通往楼梯间的方向。
“为了各位的安全,也为了酒店的宁静,”
经理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
“接下来一段时间,请各位客人务必留在自己的房间,或者…这间餐厅。不要试图去探索未开放区域。尤其是…那些可能通往‘里’的…不稳固的‘门’。”
他强调了“门”字。
“晚餐会按时送到餐厅。请务必…保持安静,珍惜食物。”
他重复着那致命的规则,目光最后在林默和洛阴阴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欣赏他们压抑的愤怒和冰冷的计算。
“祝各位…下午愉快。”说完,他微微颔首,转身,皮鞋敲击地毯的声音沉稳地远去。
几乎在他身影消失的同时,清洁工那巨大的、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出现在餐厅门口,无视所有人恐惧的目光,开始沉默而高效地清理孙莉的遗物和那把被污染的椅子。
它将T恤、鞋子连同被污染的地毯碎片一起粗暴地塞进那个不断渗出液体的巨大麻袋,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餐厅再次恢复了死寂,但这一次,死寂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枷锁。
经理的出现和警告,如同给这座活体监狱又加上了一道沉重的锁。
林默缓缓坐回洛阴阴身边。陈薇鼓起勇气,声音颤抖地问:“他…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里’?什么门?”
林默没有看她,他的目光落在洛阴阴紧握着那块“碎片”的手上,又望向经理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如深渊。
“意思就是……”
林默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凉意。
“他知道我们在找什么,他在警告我们,也在…引导我们。”
“那个门后的东西,那场大火,那个叫陈礼的男人…这座酒店的血腥历史,就是它诡异的源泉,也是它最大的秘密。”
林默的眼神锐利如刀,“经理在害怕。他害怕我们真的找到通往‘里’的稳定通道,害怕我们触及核心,害怕我们…打破这座活体监狱的平衡。”
他低头看向洛阴阴,她的眼神也正看着他,虚弱却燃烧着同样的冰冷火焰。
“他在害怕我们。”林默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染血的、充满挑衅的弧度,“所以,我们更要去。”
“晚餐…或许是个机会。”洛阴阴吐出几个字,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厨房门,又看了看麻木的李想和张博,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算计。
新的囚禁,新的警告,也意味着新的狩猎场被划定。
经理以为他的警告是牢笼,但在林默和洛阴阴眼中,这不过是明确了敌人的核心区域。
晚餐时间,当食物再次被送来,当幸存者们被恐惧和饥饿双重折磨时,混乱…将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林默拿出笔记本,在最新的记录下,重重地写下一行字:
核心推论:经理(陈礼?)为酒店意志代理人/看守者。酒店本体为活体囚笼,以痛苦灵魂为食粮与建材。其力量源于血腥过往(火灾?献祭?)与持续“喂养”。恐惧为其枷锁,规则为其獠牙。目标:追溯“陈礼”过往,定位稳定“里世界”通道,破坏核心或…取而代之。
下一步:利用晚餐时间,制造可控混乱,尝试接触厨房或…经理本人。
他合上笔记本,贴身放好。窗外,永恒的黑暗依旧,暴雨的轰鸣是这座活体监狱永恒的背景音。
但在这片绝望的深渊里,两颗扭曲而冰冷的灵魂,正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名为“掌控”的火焰。
晚餐的铃声,将成为下一场血腥探秘的号角,而经理嘴角那完美的微笑,或许很快,就会染上真正的、名为恐惧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