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简上的符号在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楚云澜已经研究了整整三天，终于大致理解了这套蒸馏装置的原理。沈清歌提供的墨家机关术残卷虽然残缺不全，但核心部分恰好保存完好——如何通过冷凝收集高纯度液体。
"王爷，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沈清歌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两个侍卫，抬着一口造型古怪的铜器。这是楚云澜根据竹简记载，让铁匠连夜打造的蒸馏器——一个带有螺旋冷凝管的密封容器。
"试试看。"楚云澜迫不及待地倒入准备好的米酒，"理论上，酒精的沸点比水低，应该会先蒸发出来。"
随着炉火加热，铜器开始发出咕噜声。一滴滴清澈的液体从冷凝管末端滴入瓷碗。楚云澜小心地尝了尝，顿时眼睛一亮——浓度至少70%，比之前的土法提纯强多了！
"成功了！"他兴奋地转向沈清歌，"有了这个，手术感染率至少能降低一半！"
沈清歌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王爷高兴得太早了。您看外面。"
楚云澜推开窗户，顿时愣住了。王府大门外围满了百姓，有人跪地磕头，有人举着香烛，更有人抬着病患高声呼救。
"怎么回事？"
"河西村的幸存者把您的事传开了。"沈清歌淡淡道，"现在全县都知道王爷能治'必死之症'。"
楚云澜心头一紧。那场失败的救治至今让他愧疚不已，如今却被传成了"神医再世"。
"告诉他们，我只会些皮毛..."
话音未落，王府正门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带着大批衙役闯了进来，正是本县县令。
"王爷！救命啊王爷！"
县令满脸泪痕，完全没了往日的威严。他扑通一声跪在楚云澜面前："求王爷救救贱内！稳婆说...说胎位不正，母子都保不住了！"
楚云澜心头一震。胎位不正意味着难产，在古代确实是九死一生。
"带我去看看。"
......
县令府邸乱作一团。内室里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几个稳婆满手是血地进进出出，脸上写满了绝望。
"已经一天一夜了..."县令声音发抖，"再这样下去..."
楚云澜快步进入内室。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县令的爱妾躺在血泊中，腹部高高隆起，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两个稳婆正拼命按压她的肚子，却毫无效果。
"让开！"楚云澜厉声道。
稳婆们惊恐地退到一旁。楚云澜迅速检查产妇状况：宫缩无力，胎心微弱，宫颈口已经全开却不见胎儿娩出...这是典型的头盆不称，必须立即剖宫产！
"准备热水，干净的白布，还有..."他顿了顿，"一把锋利的刀。"
"刀？"县令面如土色，"王爷要做什么？"
"剖腹取子。"楚云澜一字一顿地说，"否则母子俱亡。"
屋内瞬间鸦雀无声。稳婆们惊恐地画着十字，县令则直接瘫坐在地。
"这...这..."
"没时间犹豫了！"楚云澜喝道，"再拖下去，神仙也难救！"
县令看看奄奄一息的爱妾，又看看楚云澜坚定的眼神，终于咬牙点头："全...全凭王爷做主！"
楚云澜立刻行动起来。他用新蒸馏的酒精彻底消毒双手和器械，又命人用沸水煮过的白布搭建简易无菌区。沈清歌默默站在一旁，随时准备递上需要的工具。
"给她喝下这个。"楚云澜取出麻沸散，"能减轻痛苦。"
产妇已经意识模糊，但还是勉强咽下了药水。不一会儿，她的眼皮开始沉重，最终完全闭合。
"开始了。"
刀锋划过鼓胀的腹部，鲜血顿时涌出。楚云澜手法精准，逐层切开皮肤、脂肪和肌肉，最后是子宫壁。屋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有个稳婆直接晕了过去。
当楚云澜的手探入子宫，小心翼翼地捧出那个浑身血污的小生命时，时间仿佛静止了。
"是个女孩。"他轻声道，然后迅速清理婴儿口鼻，在她背上轻轻一拍。
"哇——"
婴儿响亮的啼哭打破了沉寂。楚云澜将孩子交给颤抖的稳婆，转身处理产妇的伤口。他采用分层缝合法，先缝合子宫，再逐层闭合腹壁。每一针都精准无比，仿佛在演奏一场生命交响曲。
当最后一针打结，楚云澜用酒精消毒伤口，覆上干净纱布。整个过程不到半个时辰，却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精力。
"好了。"他疲惫地说，"接下来需要..."
他的话没能说完。屋内所有人——县令、稳婆、丫鬟，甚至刚刚醒来的那个稳婆，全都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
"神医再世！"
"王爷真乃华佗转世！"
"神仙手段啊！"
县令抱着刚出生的女儿，老泪纵横："王爷大恩大德，下官没齿难忘！从今往后，王爷但有所命，下官万死不辞！"
楚云澜想要解释这只是普通剖宫产手术，但看着众人敬畏的眼神，他知道说什么都是徒劳。在这个时代，能够切开人体又让人活下来的，不是神仙是什么？
"产妇需要静养。"他只能这样嘱咐，"伤口不要沾水，每日用淡盐水擦拭..."
县令连连点头，像接圣旨一样认真记下每句话。楚云澜疲惫地走出内室，发现沈清歌正倚在廊柱上等他。
"恭喜王爷。"她眼中带着罕见的笑意，"从今日起，您就是百姓心中的'活神仙'了。"
楚云澜摇摇头："这只是最基础的手术..."
"但对这些人来说，已经是神迹。"沈清歌递过一块湿巾，"擦擦脸吧，全是血。"
楚云澜这才注意到自己满身血污。他接过湿巾，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三天不眠不休的研究，加上这场高度紧张的手术，终于击垮了他。
"王爷！"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觉到沈清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恍惚中，他似乎听到她说："睡吧，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
当楚云澜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黄昏。他发现自己躺在王府的卧房里，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连头发都梳洗过了。
"王爷醒了？"
一个小丫鬟惊喜地叫道，随即跑出去报信。不一会儿，沈清歌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管家老周。
"我睡了多久？"楚云澜沙哑地问。
"整整一天。"沈清歌示意丫鬟端来热粥，"县令派人来问过三次，说夫人已经能喝粥了，孩子也很健康。"
楚云澜松了口气。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术后感染是最危险的。现在看来，高纯度酒精消毒确实起了作用。
"还有，"老周搓着手补充，"府门外挤满了求医的人，从县里到邻县的都有。王爷您看..."
楚云澜刚要说话，一个侍卫匆忙跑进来："王爷！太子特使到访！说是奉旨劳军，已经到城门口了！"
屋内瞬间安静。沈清歌眉头紧锁："太子特使...萧景琰的人？"
楚云澜心头一紧。根据原主的记忆，这位太子殿下可不是善茬。自己突然"医术通神"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到了京城。
"准备迎接吧。"他疲惫地起身，"另外，把蒸馏器藏好。墨家机关术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沈清歌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两人都明白，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远处，城门方向传来阵阵号角声。太子特使的仪仗，正浩浩荡荡开进城中。而楚云澜知道，自己这个"神医王爷"的名头，恐怕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忌惮。
乱世之中，医术可以救人，也可能招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