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黎明前的军营静得可怕。楚云澜举着火把,在沈清歌的陪同下检查着昨夜的手术器械。

"少了三样东西。"他声音低沉,"显微镜,两把止血钳,还有...那瓶酒精样品。"

沈清歌眉头紧锁:"我去追。"

"不必。"楚云澜摇头,"偷东西的人比我们熟悉地形,追不上的。况且..."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话。只见一骑绝尘而来,马上的士兵浑身是血,刚冲到营门前就栽了下来。

"报...报告王爷!"士兵挣扎着爬起来,"斥候小队遇袭...林校尉他...他被树枝贯穿腹部..."

楚云澜心头一紧。又是贯穿伤?这也太巧了。

"多远?"

"西北二十里,黑松林!"

"备马!"楚云澜转身对沈清歌道,"带上手术包,还有...多带些烧酒。"

......

黑松林深处,五六个士兵围成一圈,中间躺着个血人。看到楚云澜到来,众人如见救星般让开。

"王爷!快救救林校尉!"

楚云澜蹲下检查。伤者腹部插着一截手臂粗的断枝,面色惨白,呼吸微弱。最糟糕的是,树枝正好卡在腹主动脉位置,贸然拔出必死无疑。

"需要立即手术。"他沉声道,"准备担架,小心抬回..."

"来不及了!"一个老兵哭道,"校尉撑不到回营!"

楚云澜咬牙。野外手术风险极大,但眼下别无选择。

"清场!"他厉声喝道,"所有人退后十步,背过身去!沈侍卫,准备手术!"

士兵们慌忙退开。沈清歌迅速铺开油布,摆出器械。楚云澜则取出烈酒,仔细清洗双手和伤者腹部。

"没有麻醉,他会疼醒。"沈清歌低声道。

"按住他。"楚云澜拿起银刀,"我要扩大伤口,先处理血管。"

刀锋划开皮肤的瞬间,昏迷的林校尉猛地睁眼,发出非人的嚎叫。沈清歌和两个士兵死死按住他挣扎的身体。

"血管钳!"楚云澜伸手。

鲜血如泉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前襟。楚云澜眯起眼睛,在血泊中精准夹住破裂的动脉。

"看到了...树枝擦破主动脉,但没完全断裂。"他声音紧绷,"先固定血管,再处理树枝。"

沈清歌递上鱼肠线。楚云澜的手指在血水中灵活穿梭,将血管破口缝合。整个过程中,林校尉的惨叫就没停过,最后生生疼晕过去。

"现在...拔树枝。"

楚云澜握住那截沾满血肉的断枝,缓缓向外抽。每抽出一寸,都有新的鲜血涌出。当树枝完全取出时,伤口处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烧红的匕首。"他伸手。

沈清歌早有准备,从火堆中取出通红的铁刃。楚云澜接过,毫不犹豫地按在出血点上。

"嗤——"

白烟夹杂着烤肉的气味腾起。周围的士兵纷纷干呕,有人直接吐了出来。楚云澜却面不改色,继续用高温烧灼各处出血点。

"肠管检查。"他切开腹膜,"有三处穿孔,需要切除。"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楚云澜完成了可能是这个时代最复杂的野战手术——肠管吻合、腹腔清洗、分层缝合...当最后一针打结时,朝阳已经爬上了树梢。

"活了。"他瘫坐在地,满手血污,"但能不能挺过感染关,就看造化了。"

士兵们敬畏地看着地上那堆沾血的器械,和旁边盆里切除的坏死肠管。老军医颤抖着跪下:"王爷真乃华佗再世!这等伤势都能..."

"别高兴太早。"楚云澜疲惫地打断,"接下来三天最关键。我需要两个人日夜守着他,按我说的做。"

他取出剩下的烈酒:"所有接触伤口的东西,必须用这个浸泡。伤口每天换药,发热立即通知我。"

"王、王爷..."一个年轻士兵怯生生地问,"您说的'小虫',真的存在吗?"

楚云澜看向沈清歌。后者会意,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竟是昨晚丢失的显微镜!

"自己看。"楚云澜取来伤者脓血,制成玻片。

士兵们轮流凑近镜片,每人都露出见鬼般的表情。

"老天爷!这些扭来扭去的是..."

"就是它们让人伤口溃烂。"楚云澜正色道,"从今天起,所有人必须做到三点:喝烧开的水,饭前便后洗手,伤口必须用酒处理。"

士兵们面面相觑。突然,刚刚苏醒的林校尉虚弱地开口:"听...听王爷的...我这条命...是王爷给的..."

这一句话,比什么军令都管用。楚云澜知道,他在军中的威信,今天才算真正建立起来。

回营路上,沈清歌突然问:"显微镜怎么找回来的?"

"没找。"楚云澜轻笑,"我做了两个。偷走的那个...是故意留的破绽。"

"您早知道会有人偷?"

"太子特使刚走就出事,太巧了。"楚云澜眯起眼,"现在,偷东西的人应该正忙着向主子汇报这些'可怕的小虫'呢。"

沈清歌恍然大悟:"所以您今早不让我追..."

"让敌人帮我们宣传,岂不更好?"楚云澜笑着咳嗽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襟早已被鲜血浸透。

"您受伤了?"沈清歌脸色骤变。

"不是我的血。"楚云澜摆摆手,却突然眼前一黑...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躺在王府卧榻上。沈清歌正在一旁捣药,见他醒了,立刻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汁。

"喝了。"

"什么玩意?"

"补血汤。您失血过多,加上连日劳累..."沈清歌难得地唠叨起来,"王爷,您不是铁打的。"

楚云澜苦笑。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到极限?但边境缺医少药,每天都有本可避免的死亡...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林校尉怎样?"

"还活着。"沈清歌递上毛巾,"您昏迷期间,又有三个重伤员送来。"

楚云澜挣扎着要起身:"我得去看看..."

"躺下!"沈清歌罕见地提高了声音,"您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两人对视片刻,楚云澜终于妥协:"好吧...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帮我训练助手。"他认真地说,"我不能一直单打独斗。挑选十个识字伶俐的,我教他们基础护理。"

沈清歌思索片刻:"可以。但您必须答应我,每天至少睡三个时辰。"

"成交。"楚云澜笑了,随即又严肃起来,"还有件事...加强王府戒备。太子的人不会只偷一次东西。"

正说着,管家老周慌慌张张跑进来:"王爷!不好了!营区爆发怪病,几十个士兵上吐下泻,军医说...说可能是瘟疫!"

楚云澜和沈清歌同时变色。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