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楚云澜一把掀开被子,却因眩晕差点栽倒。沈清歌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却被推开。
"王爷,您这样怎么..."
"抬也要抬过去!"楚云澜抓起药箱,"瘟疫不等人!"
老周慌忙备轿,却被楚云澜拒绝:"太慢,骑马去。"
沈清歌知道劝不住,只得牵来两匹快马。楚云澜强撑着翻身上马,眼前一阵发黑,却咬紧牙关夹紧马腹。
军营已乱作一团。数十名士兵躺在临时搭建的病帐内,面色灰败,呕吐物和排泄物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几个军医手忙脚乱地熬药,却明显不得要领。
楚云澜刚下马就跪倒在地,呕出一口酸水。他抹了抹嘴,踉跄着走向最近的病患。
"症状?"
"发热、呕吐、腹泻,有些已经便血..."军医颤声道,"从昨夜开始,已经倒下三十多人..."
楚云澜检查了几个重症患者,又询问了发病顺序和饮食情况,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是瘟疫,是痢疾!"他厉声道,"最近的水源在哪?"
"就...就营后那条小溪..."
"带我去看!"
溪水看似清澈,但楚云澜在下游不远处发现了问题——几个露天粪坑就挖在溪边,污水正缓缓渗入溪流。
"混账!"他怒不可遏,"谁让你们这样处理粪便的?!"
一个百夫长不服气地嘟囔:"当兵的不都这样...几百年了..."
"所以几百年里军营动不动就闹瘟疫!"楚云澜气得发抖,"立刻填平这些粪坑!所有人不许再喝生水!"
他转向沈清歌:"调拨所有存酒,按1:10兑水,每人每天必须用这个洗手三次!病患隔绝到西边空帐,健康人全部搬到上风处!"
命令刚下,一个洪亮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且慢!"
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大步走来,正是边境军统帅——镇北侯岳震山。
"王爷好大的官威啊。"岳震山冷笑,"不经本帅同意,就擅改军中规制?"
楚云澜强压怒火:"侯爷,这是防疫需要..."
"什么防疫!"岳震山一挥手,"当兵的要的就是血性!整天洗手洗脚,跟娘们似的!"
"侯爷!"楚云澜指着病帐,"那些人正在死去!就因为..."
"生死有命!"老将军打断道,"老夫带兵四十年,没见过哪个军营不闹病的。王爷那些稀奇古怪的规矩,只会弱化军威!"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最终,楚云澜深吸一口气:"好。那请侯爷允许我将病患带走治疗,至少..."
"不行!"岳震山斩钉截铁,"动摇军心者,按逃兵论处!"
楚云澜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侯爷是要看着他们死?"
"能为国捐躯,是他们的福分!"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楚云澜。他猛地扯开一个重症士兵的衣襟,露出布满出血点的腹部:"福分?侯爷管这叫福分?!"
又掀开另一个的眼皮:"看看这黄疸!知道他们死前有多痛苦吗?!"
最后,他直接舀起一瓢溪水:"侯爷敢喝吗?就一口!"
岳震山脸色铁青:"王爷,注意身份!"
"身份?"楚云澜冷笑,"在死神面前,你我都是蝼蚁!"
他转向围观的士兵:"想活命的,跟我来!"
出乎意料的是,最先响应的是几个老兵——他们搀扶着重病的同伴,默默站到了楚云澜身后。接着是更多士兵...最后,连岳震山的亲卫都动摇了。
"反了!都反了!"老将军暴跳如雷,"谁敢踏出军营一步,军法从事!"
"那连本王一起砍了!"楚云澜寸步不让,"沈清歌!开路!"
沈清歌长剑出鞘,寒光一闪劈断了军营旗杆。在岳震山震怒的咆哮声中,楚云澜带着近百名病患和自愿跟随的士兵,浩浩荡荡开往王府别院。
......
三天后,别院成了临时医院。楚云澜将健康者与病患分区安置,严格执行洗手、煮沸饮水、粪便消毒等措施。重症者服用特制的黄连合剂,轻症则补充淡盐水。
效果立竿见影——新发病例迅速减少,重症者也陆续好转。而军营那边传来的消息却令人忧心——又有五十多人倒下,连岳震山最器重的副将也未能幸免。
第四天清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疲惫不堪的楚云澜。他挣扎着爬起来,却见沈清歌面色古怪地站在门口。
"岳震山来了。"
楚云澜冷笑:"带了多少兵?"
"就他一个...而且..."沈清歌顿了顿,"他下马就吐了。"
楚云澜赶到前院时,昔日威风凛凛的老将军正蜷缩在墙角干呕,脸色蜡黄,军服上沾满污渍。
看到楚云澜,岳震山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再次呕吐起来。
"侯爷这是..."楚云澜故意拖长声调。
"少...少废话!"岳震山虚弱地骂道,"要杀要剐...随你便!"
楚云澜蹲下身,检查了他的眼白和舌苔:"腹痛?腹泻?"
老将军别过脸不答,但腹中一阵雷鸣般的响动出卖了他。
"扶他进去。"楚云澜起身吩咐,"准备黄连汤。"
"谁要喝你的..."岳震山刚要拒绝,一阵剧痛让他蜷成虾米。
"侯爷,"楚云澜俯视着他,"您那些'血性'的士兵,现在死了七个,还有十几个快不行了。您确定要继续逞强?"
岳震山浑身一震,终于不再挣扎。
治疗过程堪称羞辱——灌药、清洗、甚至被逼着用那个"该死的酒水"洗手。老将军全程黑着脸,却不得不服从每一个指令。
三天后,当岳震山康复出院时,楚云澜正在给最后一批病患拆隔绝帐。
"王爷。"岳震山突然单膝跪地,"老夫...知错了。"
楚云澜吓了一跳:"侯爷这是..."
"那些兵...都是跟老夫出生入死的兄弟。"老将军声音哽咽,"若不是王爷..."
"侯爷请起。"楚云澜扶起他,"疫病面前,人人平等。您能想通就好。"
岳震山重重叹了口气,突然转身对随从喝道:"传令!全军按王爷的规矩办!谁再敢喝生水、随地便溺,军棍三十!"
这道命令比任何圣旨都管用。当天下午,军营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大扫除——粪坑填平了,水井加盖了,甚至出现了专门的"洗手监督员"。
楚云澜站在高处,看着忙碌的士兵们,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沈清歌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赢了?"
"暂时的。"楚云澜揉了揉太阳穴,"对了,那个偷显微镜的人..."
"查到了。"沈清歌压低声音,"是岳震山的军师,但背后确实是太子的人。"
楚云澜并不意外:"东西呢?"
"在军师房里找到了,已经..."沈清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没必要杀他。"楚云澜皱眉,"留着更有用。"
"晚了。"沈清歌面无表情,"岳震山亲自动的手。看来老将军最恨的不是您的'娘们规矩',而是背叛。"
楚云澜默然。权力的游戏,比他想象的更血腥。
"王爷!"一个侍卫匆匆跑来,"营区又送来个病患,说是...是个药童?"
楚云澜和沈清歌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什么,快步向病房跑去。
病榻上躺着个瘦小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已经昏迷不醒。奇怪的是,他怀里紧紧抱着个包袱,任凭旁人怎么拽都不松手。
"这是..."楚云澜掰开少年的手,露出包袱里的东西——几瓶劣质酒精,和一把奇怪的小刀。
沈清歌瞳孔一缩:"妓院用的取环刀?"
楚云澜仔细检查少年,在他腰间发现了一块木牌——"怡红院"。
"有意思。"他轻声道,"看来我们的酒精,被用在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