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克明的府邸大门紧闭,门环上积着薄灰。楚云澜勒住马缰,眉头微蹙——这不像当朝兵部郎中的做派。
"三天前就没人进出过了。"沈清歌从屋檐跃下,剑尖挑着一片枯叶,"后门有车辙印,通往北郊乱葬岗。"
楚云澜心头一紧。北郊...正是伤寒死者的集中掩埋处。他猛地调转马头:"去隔绝营!"
......
隔绝营的竹栅栏外,上百名军属正与守卫推搡。有人举着火把高喊:"放我儿子出来!"更多人哭嚎着往栅栏缝隙里塞食物。
"王爷来了!"
人群短暂安静后又爆发出更大声的质问。一个白发老妪扑到楚云澜马前:"大人!我孙儿只是发热,不是瘟疫啊!"
楚云澜下马扶起老人,目光扫过人群:"诸位,隔绝是为..."
"放屁!"满脸横肉的屠夫挥舞砍骨刀,"我婆娘进去时还能走,今早却被人用草席抬出来!"
骚动再起。有人开始用斧头劈砍栅栏,守卫们的长矛眼看就要见血。楚云澜突然夺过沈清歌的佩剑,寒光一闪——剑尖抵住了屠夫的咽喉。
"想看真相?"他声音冷得像冰,"跟我来。"
解剖台设在营地中央,四周围着白布。当楚云澜掀开草席时,屠夫妻子青紫的面容让众人倒吸凉气。
"取刀。"
军医递上柳叶刀。楚云澜刀尖轻划,从死者胸骨至耻骨剖开一道笔直切口。围观众人顿时呕吐声四起,那屠夫更是瘫软在地。
"看清楚了。"楚云澜用镊子挑起一段肠管,"表面这些溃疡,就是伤寒杆菌侵蚀的痕迹。"他又切开肿胀的脾脏,"比正常大三倍,像不像烂透的柿子?"
老妪突然尖叫:"妖、妖术!"更多人开始画十字后退。只有屠夫死死盯着妻子内脏,眼中血丝密布。
"现在。"楚云澜摘下手套,"还有人要接亲属回家吗?"
一片死寂中,屠夫突然抓起砍骨刀冲向栅栏!但不是对着守卫——而是对着试图翻越栅栏的年轻夫妇!
"滚回去!"他嘶吼着,刀背拍打栅栏,"都想死吗?!"
......
夜幕降临,营地终于恢复秩序。楚云澜在帐中清洗器械,铜盆里的水已染成淡红。
"王爷这招高明。"沈清歌递上干布,"但代价不小。"
确实。那些家属虽然配合了,眼神却充满恐惧。更麻烦的是..."妖术"的流言已经随着商队传出军营。
"报——"亲兵慌张闯入,"侯爷请您速去中军帐!"
帐中气氛凝重。岳震山面前跪着个商人打扮的男子,正瑟瑟发抖地捧着一卷竹简。
"王爷请看。"老将军递过竹简,"今早在市集收缴的。"
竹简上歪歪扭扭刻着幅画:一个长角之人正在剖解尸骵,周围跪拜的小人有的捧心,有的献婴。最下方刻着八个字:"剖心妖王,祸乱边疆"。
"北燕细作的手笔。"岳震山咬牙切齿,"已经发现二十多卷..."
楚云澜摩挲着竹简,突然笑了:"画得不错,就是解剖结构错了。"他指向画中人的犄角,"告诉那位细作先生,下次记得画我切开颅骨的样子——那才叫精彩。"
亲兵们面面相觑。老将军长叹:"王爷!这不是玩笑的时候!太子已经派御史..."
"侯爷。"楚云澜突然正色,"您见过真正的妖术吗?"
他从药箱取出一支琉璃管,管内漂浮着浑浊液体。对着烛光,可见无数细小黑点在液体中游动。
"今早从死者脾脏提取的。"他轻晃琉璃管,"这就是伤寒杆菌——真正的杀人妖魔。"
岳震山瞪大眼睛:"这、这么小..."
"小到能随一滴水进入千家万户。"楚云澜封好管口,"传令下去,明日我要在城门口公开演示'妖术'。"
"王爷三思!"老将军大惊,"这岂不坐实谣言?"
楚云澜笑而不答,只将一枚铜钱投入琉璃管。片刻后取出,铜钱表面已覆满黑点。
"告诉百姓,我会让'妖王'显形。"他擦净铜钱,"顺便...给御史大人留个好位置。"
当夜,沈清歌在整理器械时突然停住:"王爷真要公开培养病菌?万一..."
"当然不是。"楚云澜从袖中取出真正的菌管,倒入酒精烧毁,"明日演示的只是墨家特制的铁粉悬浊液。"
"那铜钱..."
"提前用磁石处理过。"他眨眨眼,"有时候,治人心比治病更难。"
沈清歌怔了怔,突然轻笑:"王爷越来越像..."
"像什么?"
"像我们墨家祖师说的'非攻'。"她收起长剑,"不过是用谎言揭穿更大的谎言。"
楚云澜望向帐外月色。明日之后,"妖王"的名号或许会传遍朝野。但比起这个,他更在意那个始终未现身的御史——太子的人,到底在等什么?
远处传来夜枭啼叫。沈清歌剑鞘突然轻颤:"有人触动了外围机关。"
楚云澜不慌不忙地取出解剖刀:"看来今晚...我们还有位特殊的'病人'要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