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林晚星是秦司屿用命爱着的女人。
三年前那场惨烈的车祸,秦司屿在爆炸前一刻,用血肉之躯将她牢牢护在怀中,背上留下了狰狞永久的伤疤。这份以命相护的壮举,成了他爱她如命的铁证,传遍全城。
她深信不疑。
从此,她剪断了翱翔的翅膀,放弃了远渡重洋的机会,疏离了曾经的朋友圈,甘之如饴地栖息在他身边,做那只被精心圈养、只为他一人歌唱的金丝雀。
外人眼中,她是秦司屿唯一的例外,是冰山融化的春水,是他倾尽所有热情守护的珍宝。他确实待她极好,物质上任她予取予求,生活中无微不至,眼神里也总是盛满似水柔情。
可这份好,如同隔靴搔痒,始终暖不透她心底最深处的寒凉。她无名指上,始终空空如也,她户口本的那一页,始终缺一个名为“秦司屿”的关联。
她用了多年青春,却始终换不来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直到爷爷病重,剩下的时日不多,他唯一的愿望就是看见她成家立业。秦司屿终于将婚事提上日程,开始认真筹备婚礼。
她以为终于守得云开,盼来了曙光,却不料这只是无间地狱的开始。
第一次婚礼。
她穿着意大利定制的婚纱圣洁无瑕,仪式前半小时,秦司屿接到电话,他的白月光苏婉清割腕了。
他紧握手机,眼中是她熟悉的担忧与焦灼,“晚星,婉清情况危急,我不能见死不救。婚礼我们改期,好吗?”
话音未落,人已匆匆离去。留她一人,面对满堂宾客的窃窃私语。
那次,她告诉自己,他重情重义,那是人命关天。
第二次婚礼。
病重的爷爷紧握她的手,忧心忡忡,“星星,这次稳妥了吗?”
她强颜欢笑,心底却忐忑不安。
果然,迎亲队伍迟迟未至。他的手机无人接听。最终,助理匆忙赶来,面露难色,“苏小姐在机场,要出国定居,秦总他去挽留了。”
“挽留”。多么刺耳的词汇,用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她身着凤冠霞帔,坐在喜床上,眼泪无声滴落在冰凉的龙凤镯上。
第三次婚礼。
他誓言铮铮,保证绝无意外。
看着病入膏肓的爷爷,她再次心软,也是她最后给他的一次机会。
婚礼当天,宾客满座,却依旧迟迟不见他的身影,她在教堂后台心乱如麻,不停拨打他的电话。
电话通了,却被无情挂断。
随后,一条微信弹出:「婉清遇到麻烦,我必须去。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
林晚星看着镜中第三次为他披上婚纱的自己,只觉得荒谬绝伦,心如死灰。
她平静地走出,对满座宾客宣布,“婚礼取消,他不会来了。”
现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用不解、怜悯甚至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就在这时,管家老泪纵横地奔来,“大小姐,不好了!老爷听说婚礼取消,急火攻心,晕过去了!”
林晚星眼前一黑,世界瞬间崩塌。
她提着繁复的婚纱裙摆,疯了般冲出去,此刻她只想快点将爷爷送去医院。可跑到车库,却发现自己的车不见了踪影。
佣人小声提醒,“秦先生刚才匆忙离开,开走了您的车。”
她立刻拨打秦司屿的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起。
“秦司屿,我的车是不是你开走了?你开回来,我急需用车去医院!”她声音急促,带着哭腔。
电话那头的秦司屿语气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林晚星,你就这么小气?婉清的爷爷也突然发病,情况危急,我需要用车送他们去医院,你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无理取闹?”
“我没有闹,是真的。我爷爷他也晕倒了,也需要开车去医院。”
“够了!”秦司屿厉声打断,声音冰冷,“什么事情都可能有巧合,但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我用车的时侯你爷爷就病了?林晚星,我真没想到,你为了争一辆车,心思竟然如此歹毒,编造这么拙劣的谎言!”
“我没有撒谎!秦司屿你信我。”
“我现在没空听你编故事。”他不耐烦地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早已破碎的心。她再打过去,已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旁人焦急地问,“晚星小姐,怎么办?”
宾客早已经散去,林家的车也去送客人还没有回来,这里是郊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车。
她浑身冰冷,只能颤抖着手拨打120。
可她知道,等待救护车过来,再送去医院,必然会耽误宝贵的抢救时间。
好不容易赶到医院,她跌跌撞撞去找爷爷的专属主治医生,却被护士告知,“王医生?刚才秦总亲自过来,说是有急症病人,硬是把王医生请走了,好像是去了城西的私立医院。”
城西?
那是苏婉清爷爷所在的方向。
她眼前一阵发黑,强撑着身体赶到爷爷的急救病房外。
“爷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爷爷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脸上戴着氧气面罩,气息微弱。
看到孙女穿着婚纱赶来,爷爷浑浊的眼中落下泪来,他用尽力气握住她的手,断断续续地说:
“星星,别、别去争了,爷爷不行了……”
“爷爷,您别胡说,医生马上就来!”她泣不成声。
“听话。”爷爷的手紧紧攥着她,“爷爷最后的愿望是希望你别嫁秦司屿,否则,我死不瞑目。”
她拼命点头。
然而,爷爷喘了几口气,眼中是更深的不甘与担忧,“可是看见你一个人,爷爷……也死不瞑目啊……”
老人矛盾而痛苦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答应爷爷,找个可靠的人嫁了,让爷爷安心。”
看着爷爷弥留之际仍为自己操心,眼中那份不亲眼看到她有所依靠便无法释怀的执念,林晚星的心彻底被撕裂。
她不能让他带着这样的遗憾离开。
“我答应您,爷爷,我答应您!我会好好的,会找个人结婚,您放心。”她伏在床前,声音哽咽却坚定。
听到她的承诺,爷爷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释然,“好,爷爷早已经为你找好了,我下葬之后他会来接你的。”
说完,他紧握着她的手缓缓松开,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监护仪上,心跳归为一条冰冷的直线。
世界,在这一刻,万籁俱寂,彻底坍塌。
林晚星穿着未及褪下的婚纱,跪在爷爷逐渐冰冷的身体旁,眼泪仿佛已经流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和绝望。
……
爷爷的离世抽走了林晚星大半的魂魄,但她必须强撑着操办后事,这是她能为爷爷做的最后一件事。
葬礼筹备得简单却庄重,她力求让爷爷走得体面。然而,就在出殡当日,她管家接到电话,面色瞬间惨白,支吾着不敢看她。
“大小姐,墓园那边出了点岔子。”
林晚星心头一跳,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浮上心间。
她问,“什么岔子?”
“老爷子的墓穴,被人用了。”
“用了?”林晚星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那是爷爷生前亲自选好的福位,钱款早已结清,怎么会被人用了?”
管家老泪纵横,“是秦先生……他昨天带人过来,占用了墓穴,说是要给将苏小姐爷爷的用。”
一瞬间,林晚星只觉得天旋地转,血液都凝固了。他抢走了医生,抢走了车,现在,连爷爷最后的安身之所也要抢走?
她直接调转车头,穿着一身刺目的孝服,驱车冲向苏婉清家中。
细雨霏霏中,苏家的葬礼显得低调而伤感。秦司屿一身黑色西装,站在一身缟素、哭得梨花带雨的苏婉清身边,宛如守护神。
林晚星的突然出现,像一道不合时宜的惨白闪电,划破了哀伤的氛围。她披麻戴孝,脸色苍白如纸,唯有眼眶是红肿的。
秦司屿看到她这身打扮,眉头立刻紧锁,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不悦。
他大步走过来,语气冰冷,“林晚星,你来这里做什么?婉清的爷爷马上就要下葬,你这个时候穿成这个样子,存心捣乱吗?”
林晚星直视着他,“我来做什么?秦司屿,你为什么把我爷爷的墓穴占了?那是他老人家生前就为自己选好的!”
秦司屿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似乎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婉清的爷爷去得突然,没有提前准备墓穴。那个位置空着也是空着,先借用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