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滑点错外卖,我把一份「重辣变态辣牛蛙」送到了刚做完胃镜的前任家里。
他秒回:「想谋杀亲夫?」
我嘴硬回怼:「那是给硬汉吃的,你这种脆皮不配。」
结果他一张截图甩我脸上:
「硬汉?那你备注里写的『还是老样子,不要香菜,他吃不得』,是写给哪个硬汉看的?」
我看着那行熟悉的字,瞬间石化。
手机震动的时候,我正在跟我的“硬汉”朋友大壮视频连麦,激情吐槽今天遇到的奇葩甲方。
“你是没看见他那个发际线,比我的职业规划还堪忧!
还跟我说要五彩斑斓的黑,我差点就问他,你要不要骨灰级的白?”
屏幕那头的大壮笑得像个三百斤的胖子,事实上他也差不多。
就在这时,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备注是“季沉”。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名字,像根扎在肉里的刺,平时碰不着,一碰就钻心地疼。
我们已经一个月没联系了,他诈尸干嘛?
我点开。
季沉:「想谋杀亲夫?」
下面配了张图。
那是我刚点的一份外卖,红油滚滚,辣椒堆成山的「重辣变态辣牛蛙」。
我瞳孔地震。
坏了,点外卖忘改地址了!
这外卖怎么跑到他家去了?
我飞速切回外卖软件,订单详情页上,收货地址赫然写着“星海湾8号楼”,而不是我现在的“老破小出租屋”。
那是季沉的家。
是我曾经也住了三年的地方。
分手后我搬得决绝,却忘了这该死的软件有记忆功能,默认了我最常用的地址。
我脑子飞速运转,想着怎么把这事糊弄过去。
大壮还在视频里嚷嚷:“然然,你怎么不说话了?脸怎么白了?”
我哪有空理他,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
我:「点错了,那是给能吃辣的硬汉吃的,你这种脆皮不配。」
发送。
我长舒一口气,很好,气势上不能输。
季沉这种人,天生贵胄,养尊处优,别说变态辣,多放一勺辣酱都得进医院。
哦,不对。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今天早上,我刷朋友圈,看到他发小周明远发了条动态,配图是医院的走廊。
文案是:「老季也太拼了,年纪轻轻就把胃作成这样,刚做完胃镜,医生说得好好养着。」
刚做完胃镜……
我看着那盆红得发黑的牛蛙,仿佛已经看到了季沉被抬上救护车的样子。
我这是点错外卖吗?
我这是精准投毒啊!
手机又是一震。
季沉:「硬汉?」
季沉:「那你备注里写的『还是老样子,不要香菜,他吃不得』,是写给鬼看的?」
又是一张截图。
外卖订单的备注栏被红圈圈了出来,那行字刺眼得让我恨不得当场失明。
「还是老样子,不要香菜,他吃不得。」
我人傻了。
我……我什么时候写的这个?
我努力回忆,点单的时候,我好像是习惯性地点开了备注,然后手指就自己动了起来。
这个习惯,是从跟季沉在一起的第一天养成的。
他这个人,挑食得要命,不吃香菜,不吃葱花,不吃姜末。
每次吃饭,我都得跟服务员再三强调。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这个习惯已经刻进了我的DNA。
分手一个月,我以为自己早就把他忘干净了,没想到我的身体还记得。
视频里的大壮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苏然!你跟谁聊天呢?魂都丢了!是不是前男友?”
“闭嘴!”我吼了过去。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盯着屏幕上那行字,感觉脸颊发烫。
这下怎么解释?
说我给“硬汉”点的,结果备注里写的却是季沉的忌口?
哪个硬汉这么巧,也叫“他”,也不吃香菜?
我总不能说,我这个“硬汉”朋友,其实是个代号,我真正的意思是想点给你,但我又不好意思,所以假装点给别人,结果不小心暴露了真心……
呸!
我苏然就算是饿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可能对季沉那个狗男人还留有旧情!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找回我的键盘侠状态。
我:「你管得着吗?我给猫给狗点,关你屁事?」
我:「赶紧把外卖给我放门口,我让跑腿去拿。别偷吃,你那金贵的胃可沾不起这人间烟火。」
季沉那边沉默了。
过了足足五分钟,就在我以为他已经被我气晕过去的时候,他发来了一段语音。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
听筒里传来他清冷的嗓音,但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虚弱和沙哑。
“我胃疼。”
他说。
就三个字,像三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我的心脏。
我最受不了他这样。
季沉这个人,平时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怼天怼地,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
可他一旦生病,就会变得特别脆弱,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大型犬,可怜巴巴的。
以前他胃疼的时候,就是用这种声音,抱着我,把头埋在我颈窝里,哼哼唧唧地撒娇。
“然然,我难受。”
“然然,给我揉揉。”
而我,每次都毫无原则地缴械投降。
我死死地捏着手机。
不行,苏然,你清醒一点!你们已经分手了!
他是死是活,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正准备打字,告诉他“疼死活该”,他又发来一条。
季沉:"你过来一趟。"
我冷笑。
我:「凭什么?」
季沉:「这盆牛蛙,红得跟血一样,外卖员放门口就跑了,我现在没力气把它拎出去。它就堵在我家门口,我出不去。」
我:“……”
这是什么烂到家的借口?
他家那门,宽得能跑马,一盆外卖能堵住他?
骗鬼呢!
季沉:「而且,我闻着这个味,胃更疼了。」
季沉:「你点的东西,你负责处理掉。不然,我就报警说你投毒。」
我靠!
我被他这通无赖操作气得差点心肌梗塞。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我咬牙切齿地回复:「季沉,你幼不幼稚?」
季沉:「我刚做完胃镜,医生说我需要静养,不能动气。你要是再气我,我就死给你看。」
我:“……”
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今天就是仗着自己是个病号,赖上我了。
我脑子里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一个小人说:去他妈的,拉黑他,让他自生自灭!
另一个小人说:万一他真出事了怎么办?好歹也爱过……
两个小人打得不可开交,最后,那个叫“心软”的小人一脚踹飞了“理智”,占领了高地。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抓起钥匙。
“大壮,不聊了,我出去一趟。”
“干嘛去啊?”
“去给我前男友收尸。”
我站在季沉家门口,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英勇就义的壮士。
这扇熟悉的密码门,我曾经闭着眼睛都能按对密码。
现在,我却只能像个陌生人一样,按响门铃。
等了半天,门才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人是季沉。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丝质睡衣,头发有些凌乱,脸色是那种病态的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整个人看起来,确实像个刚从医院回来的“脆皮”。
他倚着门框,淡淡地看着我,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但那副虚弱的样子,莫名地让人心头发紧。
一个月不见,他好像瘦了些,轮廓更分明了,但那股子欠揍的劲儿一点没变。
“来了?”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绕过他往里走。
“牛蛙呢?”
“在客厅。”
我走到客厅,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那盆红得发亮的“凶器”。
浓郁的香辣味扑面而来,刺激着我的嗅觉。
我咽了口口水。
说实话,这玩意儿闻着是真香。
要不是送错了地方,现在它应该已经在我的肚子里了。
我走过去,准备把它打包带走。
季沉跟在我身后,慢悠悠地踱了过来,在沙发上坐下。
他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抱着一个抱枕,眼神幽幽地盯着我。
那眼神,活像在看一个抛夫弃子的负心汉。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见过。”他淡淡地说。
“没见过一边说着狠话,一边心疼得要死的美女。”
我手一抖,差点把牛蛙汤洒出来。
“谁心疼了?你少自作多情!”我梗着脖子反驳。
“我就是怕你死在我点的外卖上,晦气!”
“哦。”他拖长了声音,“那你抖什么?”
“我……”我一时语塞。
“我饿的!我点的外卖,一口没吃,还得亲自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我饿得发抖不行啊?”
“是吗?”他轻笑一声。
“我还以为,你是看到我这个样子,心软了。”
我把牛蛙重重地放在茶几上,转过身,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季沉,我再说一遍,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对你,没有半分旧情,更别提什么心软。”
“我今天来,纯粹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以及一个遵纪守法好公民的社会责任感。”
“我怕你吃了这玩意儿,胃穿孔,我下半辈子还得背上个‘过失杀人’的罪名。”
我说得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他静静地听着,也不反驳,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我。
等我说完,他才缓缓开口。
“说完了?”
“说完了!”
“那你能给我倒杯水吗?”他指了指厨房的方向,“热水。”
我:“……”
我感觉我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我准备了一万句怼他的话,结果他根本不接招。
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我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算了,不跟病人一般见识。
我转身走进厨房,熟门熟路地找到杯子,给他倒了杯热水。
这厨房,还是我当年设计的。
那个嵌入式的烤箱,是我软磨硬泡让他买的。
那个挂在墙上的调料架,是我亲手安装的。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我的痕迹。
可现在,我站在这里,却像个客人。
我端着水杯走出去,递给他。
“喝吧。”
他接过去,却没有喝,只是用手捧着,感受着掌心的温度。
“苏然。”他突然叫我的名字。
“干嘛?”
“我饿了。”
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饿了关我什么事?你自己不会叫外卖吗?哦,对了,你刚做完胃镜,不能吃外卖。”我假惺惺地说。
“那你就饿着吧。”
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医生说,最好吃点清淡的、流食。”
“比如,粥。”
我心里警铃大作。
“你想干什么?”
“你会煮粥。”他陈述道。
“你煮的皮蛋瘦肉粥,很好喝。”
“我不会!我忘了!”我立刻否认。
开什么玩笑?
让我留下来给他煮粥?
我是疯了吗?
“是吗?”他放下水杯,从睡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递到我面前。
屏幕上,是我们的聊天记录。
就是刚刚那段。
我:「你管得着吗?我给猫给狗点,关你屁事?」
我:「赶紧把外卖给我放门口,我让跑腿去拿。别偷吃,你那金贵的胃可沾不起这人间烟火。」
他把第二句话放大,特别是“金贵的胃”那四个字。
“你还记得我的胃金贵。”他慢条斯理地说。
“那你肯定也记得,我胃不好的时候,只能喝你煮的粥。”
我:“……”
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圈套里。
从我点错外卖的那一刻起,我就被他算计得死死的。
这个男人,永远都知道怎么拿捏我的软肋。
“季沉,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有些崩溃。
“我不想怎么样。”他靠回沙发上,闭上眼睛,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
“我就是胃疼,想喝碗热粥。”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我可能……撑不到明天早上了。”
“到时候,警察来了,看到门口这盆变态辣牛蛙,还有我们的聊天记录……”
“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我气得浑身发抖。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我看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睡脸,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可是,我的脚却不听使唤地,走向了厨房。
一边走,我一边在心里骂自己。
苏然,你就是个傻子!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被人家卖了,还帮着数钱!
我打开冰箱。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瓶矿泉水。
也是,季沉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冰箱里能有吃的才怪。
我转过身,没好气地冲客厅喊。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煮个屁的粥!”
“米在第二个柜子里。”季沉的声音飘了过来,“皮蛋和瘦肉,我刚刚叫了闪送,应该快到了。”
我:“……”
好家伙。
他连后路都给我安排好了。
我还能说什么?
我只能认命地从柜子里找出米,开始淘米。
熟悉的厨房,熟悉的动作,让我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好像我们从来没有分过手。
我还是那个一下班就扎进厨房,为他准备晚餐的苏然。
而他,还是那个会从背后抱住我,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蹭来蹭去说“老婆辛苦了”的季沉。
“叮咚——”
门铃响了。
我擦了擦手,走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闪送小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您好,季先生的生鲜。”
“谢谢。”
我接过袋子,关上门。
袋子里,有新鲜的里脊肉,两盒无铅皮蛋,还有一小捆翠绿的小葱。
等等。
小葱?
季沉不是不吃葱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哦,葱是给我自己准备的。
我煮粥,喜欢在出锅前撒上一把葱花。
这个习惯,他也记得。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我拎着袋子回到厨房,把瘦肉切成末,皮蛋切成丁,开始熬粥。
小火慢炖,米粒在锅里翻滚,慢慢变得粘稠。
香气渐渐弥漫了整个屋子。
客厅里,季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蜷在沙发上,眉头微蹙,睡得似乎并不安稳。
我看着他的睡颜,心里五味杂陈。
我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明明那么相爱过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分开?
我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
想这些有什么用?
都过去了。
粥熬好了,我盛了一碗,准备端出去。
想了想,我还是没放葱花。
虽然他买了,但万一他现在口味变了呢?
我把粥放在茶几上,轻轻推了推他。
“季沉,起来喝粥。”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蒙。
“好了?”
“嗯。”
他坐起来,看了看那碗白粥,又看了看我。
“怎么不放葱?”
“你不是不吃吗?”我下意识地回答。
说完我就后悔了。
我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果然,他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你看,你还是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