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周朝定远侯府主母,姜澈。
执掌中馈二十年,斗倒的姨娘庶子,双手都数不过来。
一朝身死,再睁眼,竟成了个叫“姜澈”的二十一世纪公司职员。
一个被上司刁难、同事排挤的职场小可怜。
顶头上司赵坤,正将一叠票据摔在我桌上。
“签了。”
我垂眸,票据上是几家高档女装店和美容院的名字,抬头却开着我们公司的。
他情妇的账,要从公中走。
“赵总,这不合规矩。”
他嗤笑一声,拿起我刚打印好的项目方案,一页一页,当着整个办公室的面,撕得粉碎。
纸屑像雪花一样,落在我脚边。
“规矩?”
“姜澈,我就是规矩。”
财务部的刘姐抱着手臂,在一旁冷嘲热讽。
“没钱就别学人家垫付几百块的交通费,现在知道急了?”
我笑了。
想当年,我掌管侯府,一年流水上万两黄金,账目分毫不差。
后宅里那些腌臜手段,比这不知高明多少倍。
就这点伎俩,也好意思在我面前玩?
第二天,一本我亲手写就的《公司财务漏洞及人事裙带关系分析》,悄无声息地放在了董事长桌上。
我脑子里一片混沌。
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冲刷着我属于古代侯府主母的魂魄。
头顶惨白的灯管刺得我眼睛发痛,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人,正指着我的鼻子。
“姜澈,你耳朵聋了吗?”
“让你把这份报销单签了!”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叫赵坤,是这具身体的上司。
记忆里,原主姜澈是个性格懦弱的受气包,被他呼来喝去,是家常便饭。
我拿起那叠票据,上面是各种奢侈品消费,金额巨大。
收款方,是一个叫“Coco”的女人。
赵坤的情妇。
我执掌侯府二十年,府里的每一笔开销都要经过我的手。
这种以公谋私、中饱私囊的伎俩,我一眼就能看穿。
“赵总,这些发票项目不符,签不了。”我的声音很平静。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在他们印象里,姜澈从来不敢对赵坤说一个“不”字。
赵坤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他一把夺过我桌上刚做好的方案,那是原主熬了好几个通宵的心血。
“不签?”
他冷笑着,双手用力。
“撕拉——”
厚厚一叠A4纸,在他手里变成了纷飞的碎片,洋洋洒洒地落了我一头一脸。
“姜澈,我告诉你,在这个部门,我就是规矩!”
“你不想干了就趁早滚蛋!”
尖锐的羞辱,像刀子一样。
周围的同事,有的低头假装忙碌,有的则毫不掩饰地看笑话。
我能感觉到他们投来的目光,轻蔑、同情、幸灾乐祸。
在侯府,从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
便是侯爷,也要敬我三分。
我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拂去身上的纸屑。
“赵总说的是。”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赵坤大概以为我服软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知道就好,把字签了,不然下个月的奖金你一分也别想拿到。”
他将笔和那叠票据重新拍在我桌上。
我拿起笔,却没有签字,而是转身走向茶水间。
所有人都以为我要去给自己倒杯水压压惊。
我端着一杯刚烧开的热水,径直走回赵坤面前。
他正洋洋得意地对着周围人指点江山。
“哗啦——”
滚烫的热水,从他油腻的头顶,浇了个透心凉。
“啊!”
赵坤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整个办公室死一般寂静。
我将空了的纸杯,轻轻捏扁,扔进他脚边的垃圾桶。
“赵总,火气这么大,我帮你降降温。”
“现在,脑子清醒点了吗?”
我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宅斗的第一课,就是要让对方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立威,比什么都重要。
赵坤捂着头,疼得龇牙咧嘴,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活吞了我。
“你……你这个疯子!你被开除了!”
“从现在开始,立刻给我滚!”
我没理他,径直走回自己的工位,开始收拾东西。
原主的物品不多,一个水杯,一盆多肉,几本书。
我将它们一一放进纸箱。
旁边的同事王玲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姜澈,你太冲动了,赵坤是老板的亲戚,你得罪了他,以后在这一行还怎么混啊?”
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混?
我姜澈,从来都是让别人没法混。
就在这时,财务部的刘姐扭着腰走了过来,将一张单子摔在我桌上。
“姜澈,这是你上个月垫付的交通费,三百二十块,去楼下领吧。”
她的语气充满了施舍的意味。
这张报销单,原主已经催了她三次,她都以各种理由推脱。
现在我被“开除”了,她倒是利索起来。
我拿起单子,上面需要我签字确认。
我没有签。
“刘姐,我记得我垫付的,是三百二十五块六毛。”
刘姐翻了个白眼,声音尖锐刻薄。
“哎哟,我的大小姐,不就五块六毛钱吗?至于这么斤斤计较?”
“再说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多报了?没钱就别学人家垫付,公司又不是你家开的。”
她的声音很大,整个办公室都听见了。
一阵压抑的窃笑声传来。
我看着她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慢慢地,将那张报销单撕成了两半。
“这钱,我不要了。”
“不过刘姐,我劝你,最好把账做得干净点。”
“不然,就不是五块六毛钱的事了。”
说完,我抱着纸箱,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走出了办公室。
我没有回家。
而是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网吧。
我需要快速了解这个世界,以及,这家公司。
尤其是它的财务制度和人事结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网吧”是个很新奇的地方。
一排排发光的“四方匣子”,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它。
我学着原主记忆里的样子,开了台机器。
手指放在一个叫“键盘”的东西上,有些生疏。
但在侯府时,我为了管好账目,曾跟着西席先生学过最繁复的珠算,我的学习能力,远超常人。
一个时辰后,我已经能熟练地操作这个叫“电脑”的物件。
我在搜索框里,敲下了我们公司的名字——“盛华科技”。
公司的官网做得光鲜亮丽,企业文化、发展历程、成功案例,应有尽有。
我直接点进了“管理团队”一栏。
董事长,方建国。照片上的他,面相威严,眼神锐利。
不像是个会被轻易蒙蔽的人。
往下看,是各个部门的总监。
市场部总监,赵坤。
他的履历写得天花乱坠,但我在最下面一行不起眼的注释里,看到了关键信息——董事长外甥。
原来是皇亲国戚。
难怪如此嚣张跋扈。
在古代,这种外戚,往往是蛀空国家的硕鼠。
我又查了财务总监。
下面有个财务经理,刘艳霞。
就是刘姐。
她的履历平平无奇,但在盛华待了十年,是个老油条了。
我关掉网页,开始搜索现代企业的财务管理制度、劳动法、以及……如何进行专业的财务审计。
海量的信息涌入我的大脑。
繁复,但有迹可循。
比大周朝那些盘根错节的人情账、烂泥账,要清晰多了。
我花了整整一夜,将这些知识刻在脑子里。
天亮时,我走出了网吧。
清晨的冷风吹在脸上,我非但不觉得困倦,反而异常清醒。
我没有被开除。
赵坤没有这个权力,他只是部门总监。
真正能决定我命运的,是人事部,以及更高层的领导。
泼他一杯水,最多算作职场冲突,只要我应对得当,未必会输。
回到原主租住的小公寓,我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镜子里,是一张清秀但略带憔悴的脸。
长期营养不良和熬夜,让她的气色很差。
我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
从今天起,我就是姜澈。
再也不会有人能欺负你。
上午九点,我准时出现在了公司人事部门口。
人事总监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姓张,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很精明。
她看到我,似乎并不意外。
“姜澈是吧?赵总监已经把你的事报上来了。”
“公司念你初犯,不予开除,但记大过一次,并扣除本季度全部奖金。”
“这是处理决定,你签个字吧。”
她将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语气公事公办,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傲慢。
我没有看那份文件。
“张总监,我不接受这个处理结果。”
张总监挑了挑眉,似乎觉得我有些不识抬举。
“哦?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赵坤当众撕毁我的项目方案,对我进行人格侮辱,并试图强迫我做违反公司财务制度的事。”
“我将热水泼向他,属于事出有因的自卫反击。”
“如果要处罚,应该双方都罚。或者,双方都不罚。”
张总监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姜澈,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
“赵总监是公司的功臣,为公司签下了多少大单子。你呢?你为公司创造了什么价值?”
“再说了,他撕的是一份方案,你泼的是一杯开水。性质能一样吗?”
我平静地看着她。
“方案是我熬了三个通宵做的,关系到公司下个季度最重要的项目。它的价值,远比赵总监那身被弄湿的西装要高。”
“至于开水,我很有分寸,只是让他冷静一下,并未造成实际伤害。医院的验伤报告,可以证明这一点。”
张总监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姜澈,今天竟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条理清晰。
“你的意思是,公司还要感谢你了?”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要求公司调取监控,还原事情的全部经过。如果公司执意要对我单方面进行不公正的处罚,我会申请劳动仲裁。”
“劳动仲裁”这个词,是我昨晚刚学到的。
一个保护弱者的武器。
张总监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死死地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一丝心虚和胆怯。
但我没有。
我的眼神,平静如古井。
在侯府,我曾与比她地位高百倍的诰命夫人们周旋,也曾面对过手握重兵的将军的诘难。
这点场面,动摇不了我分毫。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终,张总监靠回了椅背上。
“监控我们会调。”
“但姜澈,我提醒你,胳膊拧不过大腿。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是在敲打我。
我懂。
“谢谢张总监提醒。”
“但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退。”
我转身离开,留下她一脸阴沉。
我知道,这一局,我暂时扳回了一城。
但赵坤和刘姐,绝不会善罢甘休。
回到工位,办公室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赵坤换了身衣服,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正用怨毒的眼神瞪着我。
刘姐则和几个相熟的同事窃窃私语,不时朝我投来鄙夷的目光。
没有人跟我说话。
我被孤立了。
就像后宅里失了宠的姨娘,人人都可以上来踩一脚。
我不在乎。
我打开电脑,开始重新做那份被撕毁的方案。
这一次,我要做得更完美。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姜澈的价值,不止是端茶倒水和忍气吞声。
下午,赵坤把我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门一关上,他便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姜澈,你长本事了啊,还敢去找人事?”
“我告诉你,没用!今天这事,我跟你没完!”
他将一堆杂乱无章的资料扔在我面前。
“把这些数据整理出来,今晚下班前交给我。做不完,就别想走!”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这些数据,至少需要两个人两天的工作量。
他要我一个人,在半天内完成。
分明是故意刁难。
我没有反驳,拿起资料,平静地问:“赵总监,这些数据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一脸不耐烦。
“问那么多干什么?让你做你就做!”
我点点头。
“好的,赵总。不过,我需要您给我一份书面指令,明确工作内容和截止时间。”
“你什么意思?”赵坤警惕地看着我。
“没什么意思。只是为了避免以后出现什么误会,说我曲解了您的工作安排。”
我学着电视里那些律师的样子,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
“或者,您现在给我发一封邮件,也是一样的。”
这是我昨晚学到的另一个知识点。
保留证据。
赵坤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当然不敢留下书面证据。
这种明显超出合理范围的工作安排,一旦被捅出去,理亏的是他。
他气得一拍桌子。
“滚!滚出去!”
我拿着那堆资料,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赵总,方案我会按时完成。但这些,不是我的工作。”
我将那堆资料,原封不动地放回了他的桌上。
他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跟他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但那又如何?
后宅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妇人之仁,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