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诩贤臣,却并非良师。
前世,我身为太子太傅,对太子过分严苛,致其误入歧途,娈童为伴。
重生归来,我决定对太子温柔一些。
不料,许是温柔过了头,他未养娈童,但看向我的眼神却愈发不清白了。
玄德元年,天下初定,圣上李乾宇钦定国祚,号为晟。
同年,立长子李承煜为太子,并着一干重臣教导储君。
我身为开国元老,又是圣上的患难之交,因而被圣上任命为太子太傅。
“时辰已到,太子缘何还不来听讲?”
我将茶杯往桌上轻轻一放,便吓得匆匆赶来的太监一个趔趄。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颤颤巍巍答道,“太子殿下今日身体不适,无法前来听讲,还请太傅莫怪。太傅不如先回去吧?”
“殿下身体不适,为臣子的自然要去探望一番。”
我拂袖起身,不顾老太监的百般阻拦,径直往东宫而去。
李承煜是圣上与长孙皇后的长子,自幼被寄予厚望。
被立为太子后,陛下更是任命多位朝中重臣教导他,希望他能成为合格的储君。
十六岁以前,太子的确不负众望,他丰神俊朗,聪慧仁爱,颇具未来明君应有的风范。
但在十六岁这年,长孙皇后去世,太子又因病右耳失聪。
再加上帝次子李斐风光愈盛,夺走陛下宠爱,太子变得愈发叛逆,对于老师们的教导阳奉阴违,沉迷玩乐,甚至终日与伶人嬉闹。
我踏入东宫寝殿时,见到的便是太子将伶人拥在怀中,饮酒唱曲儿的场面。
衣冠不整,淫词滥调,简直不堪入目。
哪里还有个一国储君的样子!
我实在难言愠色,“太子殿下身体不适,倒还有力气饮酒作乐,与这伶人厮混?”
太子像是已然喝醉了,对我连表面的恭敬也没有了,他竟拥着那伶人走到我面前,“太傅,如意唱曲一流,且姿容甚美,太傅不如留下与孤同乐?”
我被太子的放浪行为气到心悸,但也只敢指桑骂槐,“大胆伶人,魅惑储君,还不快滚?”
那貌美伶人被我的威严震慑,慌里慌张朝着太子一揖,抱琵琶悻悻而逃。
太子见状,脸上陡然染上怒意,他猛地扔掉酒壶,“欧阳珣!太傅!你们方才在大殿之上还未骂够?又要追到东宫来教训孤吗?”
当今圣上崇尚纳谏之风,更嘱托众臣子对太子要直言敢谏,也就造成了太子常常在大殿上被驳斥,颜面尽失的局面。
久而久之,饶是太子一向谦逊仁爱,也不免生出不满之心。
太子毕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知其苦闷,亦怜其辛苦,盼能引其回正途。
我对太子恭敬一揖,苦口婆心,“臣知殿下辛苦,臣亦会反省自身,好生教导陛下。只是,臣请陛下勿与伶人狎昵,恐染断袖之癖,有伤国体,亦损殿下清誉。”
太子闻言,看着我“呵呵”笑了一会儿,竟然携着满身酒气扑倒在我身上,在我耳边黏腻腻道,“好啊,孤观太傅也是风韵犹存,若是太傅肯陪孤寻欢作乐,孤就再不召伶人入宫了。”
我身体孱弱,使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把黏在怀中的少年推离,一时间气得咳红了脸,“大逆不道!荒谬至极!”
我匆匆逃离东宫,太子的放荡言语却在耳边萦绕不散。
前世太子逼宫造反后的光景犹如昨日,令我不寒而栗。
没错,今日清晨一觉醒来,我便惊觉自己重生了。
重生到了太子刚刚开始叛逆,还未酿成大祸的时候。
前世,太子从十六岁开始叛逆,刺杀谏臣,豢养娈童,恶行昭著。
十八岁那年,他逼宫造反,迫父禅位,将魏王流放,并一一报复反对他的大臣。
他为储君之时,我作为太傅,怀着赤诚之心对他一向严苛,他自然对我深恶痛绝。
登基后,他为了报复我,将我圈禁于宫中,让我每日与伶人一起为他奏乐。
未教导好太子,致其误入歧途,我心中亦觉愧对先帝。
到底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我对他还存着一丝舐犊之情。
是故,无论是他让我弹琴,还是陪他喝酒,我都忍了。
可某日醉酒后,他竟然喂了我药酒,强迫我行腌臜之事。
眼看晚节不保,我正欲咬舌自尽,幸而魏王李斐纠集军队打入宫中。
李斐杀了李承煜,取而代之,并继续重用我。
我本以为我可以辅佐李斐做个明君,延续太宗留下的盛世太平。
却不想,李斐很快被妖女蛊惑,成为一代暴君。
妖女扶持外戚把持朝政,将我等开国贵族尽数覆灭。
我苦苦斡旋,终未幸免于难,落得个九族尽诛。
虽未亲眼看到晟国的灭亡,但我深知国运已尽,大晟将亡。
上辈子,我非是良师,教导不当,眼看着本性仁善的太子误入歧途。
重活一世,我想要尽心竭力为晟国培养一个优秀的接班人。
帝次子李斐本性残暴狡诈,难成明君。
其他皇子皆泛泛,非是安邦强国之才。
所以这一次,我还是选太子李承煜。
当务之急,一是要助其登上皇位,成为明君,二是要纠正他的龙阳之好。
这第一个问题尚好解决,第二个问题却是棘手得很。
前路艰险,我也只好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