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狱第73天,我吞下刀片。
不是求死,是求一线生机。
在医务室的监控死角,我见到了那个唯一能
证明我清白的人。
他塞给我一张染血的字条:“装疯,保命,
等信号。”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杀孙悦!”
陈砚辞被两个狱警死死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脸颊贴着粗糙的地面,磨得生疼。他拼命挣扎着,手腕上的铐子咬进肉里,可比起心里的痛,这根本不算什么。
“人渣!还敢狡辩!”
狱警一脚踹在他腰上,疼得他蜷缩起来。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父亲嘶哑的喊声。
“砚辞!别怕!爸信你!爸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陈砚辞趴在地上,眼泪混着尘土糊了一脸。他看见父亲陈建国额头淌着血,那是被孙悦的家属用石头砸的。刚才在监狱门口,两家人碰面,像是仇人相见。
孙悦的妈妈哭喊着扑上来:“你还我女儿!你这个畜生!”
陈砚辞的妈妈李素娟想拦,却被孙家几个男人一把推倒在地。
“我没有杀孙悦!”陈砚辞当时只能无力地重复这一句。
陈建国护在妻儿前面,对着孙家人吼:“事情没查清,你们不能冤枉我儿子!”
“冤枉?”孙悦的哥哥红着眼冲上来,“我妹妹死得那么惨,不是他陈砚辞还能是谁?”
混乱中,不知谁动了手,两家人打作一团。监狱门口的警卫费了好大劲才把人分开。
陈建国额头破了,血顺着斑白的鬓角流下来,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扒着押送车的栏杆,对着车里喊:“砚辞,挺住!爸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给你讨个说法!”
那一刻,陈砚辞的心像是被撕碎了。他从小听话懂事,连只鸡都没杀过,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强奸杀人的恶魔?
“进去!”
狱警粗鲁地把他拽起来,推着他往牢房深处走。
阴暗的走廊又长又冷,头顶的灯忽明忽暗,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两边铁栏杆后面,是一张张麻木或狰狞的脸。
“新来的?细皮嫩肉的。”有人吹口哨。
“小子,犯什么事进来的?”有人拍打着铁门。
陈砚辞低着头,不敢看那些眼睛。他活了十九年,连架都没打过几次,现在却要和这些亡命之徒关在一起。
狱警在一间牢房前停下,哗啦啦打开铁门。
“4567,你的新家。”狱警推了他一把,“老实点,别惹事。”
陈砚辞一个踉跄跌进去,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牢房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汗臭混合的气味。七双眼睛齐刷刷盯过来,像是黑夜里的狼。
这七个人个个膀大腰圆,露出的胳膊上满是纹身。靠墙的上铺,一个刀疤脸慢悠悠坐起来,眯着眼打量陈砚辞。
“哟,来了个小白脸。”刀疤脸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
下铺一个瘦子赶紧凑过去:“龙哥,看样子是个学生崽。”
叫龙哥的刀疤脸跳下床,围着陈砚辞转了一圈。他比陈砚辞高半个头,阴影把陈砚辞完全罩住了。
“犯什么事进来的?”龙哥问,口气像是审问犯人。
陈砚辞喉咙发干,声音发抖:“我、我是冤枉的...”
“冤枉?”龙哥突然大笑起来,整个牢房的人都跟着笑,“来这里的人十个有九个说自己是冤枉的!小子,说说看,你怎么个冤法?”
“我...我被冤枉杀了人...”陈砚辞声音越来越小。
“杀人?”龙哥挑眉,“就你这怂样还敢杀人?”
瘦子凑过来:“龙哥,我听说这两天新闻上那个女大学生被杀案,就是他干的。”
牢房里顿时安静了。七双眼睛里的戏谑变成了别的东西——混杂着好奇、鄙视,还有一丝兴奋。
龙哥凑近陈砚辞的脸:“你强奸了那女的,然后杀了她?”
“没有!”陈砚辞猛地抬头,“孙悦是我同学,我怎么会...”
“孙悦?”龙哥眼睛一亮,“就是那个校花?可惜了,听说长得挺水灵。”
下铺一个壮汉舔了舔嘴唇:“早知道这么带劲,该让哥们几个先尝尝鲜。”
陈砚辞浑身发抖,拳头攥得死死的。他不允许任何人这么侮辱孙悦,就算她已经死了。
“你他妈说什么?”陈砚辞第一次吼出声。
整个牢房的人都愣住了。谁也想不到这个文弱书生敢还口。
龙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哟,还有点脾气。”
刚才说话的壮汉一把揪住陈砚辞的衣领:“小逼崽子,找打是不是?”
“黑熊,松手。”龙哥淡淡地说。
叫黑熊的壮汉不情愿地放开陈砚辞,狠狠瞪了他一眼。
龙哥拍拍陈砚辞的肩膀:“新来的,教你个规矩。在这里,我说了算。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你的屁股,”他顿了顿,咧开嘴,“也是我的东西。”
牢房里爆发出哄堂大笑。
“不过今天老子累了,明天再收拾你。”龙哥打了个哈欠,爬回上铺。
陈砚辞僵在原地,浑身发冷。他听懂了龙哥的意思。
熄灯铃响了,牢房陷入黑暗。陈砚辞摸到唯一空着的下铺,和衣躺下。床板硬得像石头,被子有股馊味。
他睁着眼,盯着天花板。这一天发生的事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
昨天这个时候,他还在图书馆和孙悦一起复习。
孙悦是学校的校花,也是他暗恋了三年的女孩。他从来不敢表白,能和她做朋友已经很满足了。
“砚辞,这道题怎么做?”孙悦把笔记本推过来。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像是茉莉花。陈砚辞心跳加速,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
“这个啊,要先求导...”他在纸上演算。
孙悦认真听着,不时点头。灯光照在她侧脸上,睫毛又长又翘。
“谢谢你砚辞,你总是这么耐心。”孙悦笑了,眼睛弯成月牙。
陈砚辞脸红了:“没、没什么。”
晚上九点,图书馆闭馆。两人一起走出来。
“我送你回宿舍吧。”陈砚辞说。
孙悦摇头:“不用了,我约了人去学校后门的小吃街。你先回去吧。”
“这么晚一个人不安全,我送你去吧。”
“真的不用,”孙悦笑笑,“我约了人。”
陈砚辞愣了一下。孙悦从不说约了谁,但他猜可能是她男朋友。学校里传闻她和校外一个富二代在交往。
“那...你注意安全。”陈砚辞说。
孙悦冲他挥挥手,转身走了。陈砚辞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孙悦。
第二天早上,他被敲门声惊醒。开门后,几个警察站在门口。
“陈砚辞吗?跟我们走一趟。”
在公安局,他才知道孙悦死了。尸体在学校后山的树林里被发现,衣衫不整,脖子上有勒痕。
“昨晚九点到十一点,你在哪里?”警察问。
“我在家复习,然后睡觉了。”
“有人能证明吗?”
陈砚辞摇头。他父母上夜班,家里就他一个人。
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让他走了。他魂不守舍地走到学校,到处都在议论孙悦的死。
“听说是先奸后杀...”
“太可怕了,谁干的啊?”
“警察已经锁定嫌疑人了,好像是咱们学校的学生。”
下午,警察又来了。这次直接出示了逮捕令。
“我们在死者指甲里发现了你的皮肤组织,陈砚辞,你涉嫌强奸杀人,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陈砚辞懵了。他昨天根本没碰过孙悦,怎么会有他的皮肤组织?
审讯持续了整整一天。警察说有人看见他和孙悦在图书馆,之后一起离开。监控也显示孙悦最后接触的人是他。
“我没有!我送她到图书馆门口就分开了!”
“谁能证明?”
陈砚辞说不出话来。那时候周围没人。
证据对他极为不利。法医在孙悦身上检测到他的毛发,指甲里有他的DNA。一切都指向他。
他才十九岁,循规蹈矩活了十九年,连红灯都没闯过,一夜之间成了强奸杀人犯。
庭审时,检察官言之凿凿。辩护律师敷衍了事,劝他认罪争取轻判。
“人证物证俱在,不认罪会判更重。”
陈砚辞咬着牙:“我没杀人,死也不认。”
法官宣判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被告人陈砚辞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母亲在旁听席上晕了过去。父亲老泪纵横,一遍遍喊:“我儿子是冤枉的!”
而现在,他躺在监狱硬邦邦的床上,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鼾声,眼泪止不住地流。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孙悦到底被谁害死的?为什么要栽赃给他?
黑暗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手突然摸上他的大腿。
陈砚辞吓得一缩,对上一双发亮的眼睛。是睡在旁边的黑熊。
“小乖乖,别怕,”黑熊压低声音,“让哥哥疼疼你。”
陈砚辞浑身僵硬,想喊却发不出声音。黑熊的手已经伸进他裤子里。
“滚开!”陈砚辞终于找回声音,猛地推开他。
整个牢房的人都被惊醒了。
“妈的,给脸不要脸!”黑熊恼羞成怒,一拳砸过来。
陈砚辞眼前一黑,鼻子又酸又疼,温热的血流出来。
“吵什么吵!”狱警在外面敲铁门。
龙哥从上铺探出头:“没事警官,新来的做噩梦。”
狱警骂骂咧咧走远了。
龙哥跳下床,踢了踢蜷缩在地上的陈砚辞:“把他绑马桶边上,让他冷静冷静。”
几个人一拥而上,用床单把陈砚辞捆起来,扔在牢房角落的马桶旁。马桶散发着一股尿骚味,陈砚辞恶心得想吐。
脸上火辣辣地疼,但他心里的痛更甚。这就是现实吗?好人蒙冤入狱,坏人逍遥法外?
他想起了父亲的话:“砚辞,做人要老实,老实人不吃亏。”
去他妈的老实人!老实人就是用来被欺负的!
孙悦死了,他蒙冤入狱,父母在外面不知怎样。这就是做好人的下场?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陈砚辞喃喃自语,眼里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冷下去,硬起来。
既然这个世界不讲道理,那他何必再做老实人?
既然所有人都当他是个恶人,那他就恶给他们看!
黑熊的鼾声在寂静中格外响亮。陈砚辞盯着那个方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等着,”他轻声说,“你们都给我等着。”
这一刻,那个循规蹈矩十九年的陈砚辞死了。活下来的是另一个陈砚辞——发誓要报仇雪恨的陈砚辞。
长夜漫漫,监狱窗外透进一丝月光,照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像是他人生的分界线。
第二天放风时,陈砚辞独自蹲在墙角晒太阳。
“新来的,过来。”龙哥在不远处招手。
陈砚辞没动。他知道过去没好事。
黑熊走过来踹他一脚:“龙哥叫你,聋了?”
陈砚辞慢慢站起来,跟着黑熊走过去。龙哥坐在石凳上,几个小弟围在旁边。
“听说你不服气?”龙哥眯着眼。
陈砚辞不说话。
龙哥笑了:“小子,在这里要么听话,要么挨打。你选哪个?”
旁边一个人起哄:“龙哥,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教他做人!”
陈砚辞突然开口:“我要打个电话。”
所有人都愣住了。龙哥哈哈大笑:“打电话?你以为这是宾馆啊?”
“我爸妈肯定急死了,我得报个平安。”陈砚辞说得很平静。
龙哥站起来,拍拍他的脸:“在这里,你就是个号码,4567。外面的事,跟你没关系了。”
陈砚辞盯着龙哥的眼睛:“我可以帮你做事。”
“哦?”龙哥挑眉,“你能帮我做什么?”
“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陈砚辞说。
龙哥和手下交换个眼神,笑了:“这才对嘛。先去给我把厕所刷了,全楼的。”
陈砚辞没动:“我可以帮你做更重要的事。”
“比如?”
“你外面有事要办吗?比如送个信,带个话。”陈砚辞说,“我有个表舅在这个系统里工作,也许能说上话。”
这是谎话,但他必须赌一把。
龙哥果然认真起来。他打量陈砚辞几眼,压低声音:“你表舅什么职位?”
“不大不小,能说上话。”陈砚辞含糊其辞。
龙哥想了想,对其他人挥挥手:“都散开点,我和小陈说几句话。”
人群散开后,龙哥搂着陈砚辞肩膀:“小陈啊,既然你这么说,哥还真有件事。下周三有家属探视,你帮我带句话给我老婆。”
“什么话?”
“告诉她,老地方,东西埋在三棵松中间那棵下面。”龙哥声音压得很低,“这话很重要,关系到哥能不能早点出去。你帮了这个忙,以后在里边我罩你。”
陈砚辞点头:“话我一定带到。但我要先打个电话。”
龙哥犹豫一下,看了看周围,从鞋垫底下摸出个小东西塞给陈砚辞:“藏好,晚上用。”
是一张手机SIM卡。
“什么意思?”陈砚辞不解。
龙哥笑了:“小子,在这里混,得有门路。警卫里我有熟人,今晚你跟我换班打扫值班室,那里有座机。用这个卡,查不到来源。”
陈砚辞捏紧那张卡,像是捏着救命稻草。
当晚,陈砚辞和龙哥被安排打扫值班室。趁警卫不注意,龙哥使个眼色,陈砚辞溜进去,把SIM卡插进座机。
他先打给家里,一直无人接听。又打给父亲手机,关机。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打给邻居王阿姨。
“喂?”熟悉的声音响起。
“王阿姨,我是砚辞。”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哭了:“砚辞啊!你在里面怎么样?吃得好不好?受没受欺负?”
“我没事。王阿姨,我爸妈呢?怎么不接电话?”
王阿姨哭得更凶了:“砚辞...你爸妈...出事了...”
陈砚辞的心沉下去:“出什么事了?”
“你判刑那天,他们去找孙家理论,在路上...被车撞了...”
陈砚辞手抖得拿不住话筒:“他们...怎么样了?”
“你妈当场就...你爸送医院没抢救过来...临走前一直喊你名字...”
话筒从陈砚辞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他听不见王阿姨在电话里哭喊,看不见龙哥在门口使眼色。
爸妈死了。为他申冤的路上,被车撞死了。
老实巴交一辈子的父母,就这么没了。
他在这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陈砚辞喃喃自语,突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龙哥冲进来捂住他的嘴:“你他妈疯了?想把警卫招来?”
陈砚辞不笑了,眼神空洞得像两个窟窿。
“小子,你怎么了?”龙哥问。
陈砚辞慢慢聚焦,看着龙哥:“你刚才说,要我带什么话给你老婆?”
龙哥重复一遍:“老地方,东西埋在三棵松中间那棵下面。记住了?”
陈砚辞点头:“记住了。不过龙哥,我要加个条件。”
“什么条件?”
“教我。”陈砚辞盯着龙哥的眼睛,“教我怎么在这里活下去,怎么变得比恶人更恶。”
龙哥愣了,随即笑了:“有意思。成交。”
回到牢房,陈砚辞躺在床上,睁着眼到天亮。
父母死了,孙悦死了,他的人生也死了。活下来的,只有仇恨。
他要查出真相,要为父母和孙悦报仇。
为此,他不介意变成恶魔。
第二天放风,龙哥凑过来:“今晚有事做,你跟我来。”
深夜,等所有人都睡了,龙哥轻轻推醒陈砚辞。两人溜到牢房后的储藏室。
黑熊和另外两个人已经在里面了。地上绑着一个人,鼻青脸肿,是隔壁牢房的瘦猴。
“龙哥,问出来了,是这小子告的密。”黑熊说。
龙哥蹲下来,拍拍瘦猴的脸:“可以啊瘦猴,敢在背后阴我。”
瘦猴吓得直抖:“龙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龙哥站起来,对陈砚辞扬扬下巴:“你来。”
陈砚辞愣住:“我?”
“不是要学吗?”龙哥递过一根削尖的牙刷柄,“第一课,怎么让人长记性。”
陈砚辞手在抖。他从小到大连鸡都没杀过。
黑熊嗤笑:“怂了吧?就知道你小子装逼。”
陈砚辞咬咬牙,接过牙刷柄。瘦猴惊恐地看着他:“默哥,饶了我,我家里还有老娘...”
“每个人背后都有家人,”陈砚辞轻声说,不知是对瘦猴还是对自己,“但现在没有了。”
牙刷柄刺进瘦猴大腿,鲜血涌出。瘦猴惨叫一声,被黑熊捂住嘴。
陈砚辞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但他没松开牙刷柄。温热的血溅到他手上,粘稠而腥甜。
“很好,”龙哥拍拍他肩膀,“下次往要害招呼。”
回到床上,陈砚辞看着手上的血,胃里翻江倒海。但奇怪的是,还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以暴制暴的快感。
这时,上铺递下来一张纸条。是龙哥给的。
陈砚辞就着月光看,上面写着一行字:“明早打扫卫生时,把东区三楼第三个窗户的插销打开。”
他抬头,龙哥正从上铺探头看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陈砚辞明白,这是要他配合越狱。他点点头,把纸条吞进肚子里。
窗外月光惨白,像孙悦死那晚的月光。陈砚辞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爸,妈,孙悦,”他在心里说,“我会让害你们的人,付出代价。”
这一刻,新的陈砚辞诞生了——比恶人更恶,比坏人更坏。
陈砚辞将纸条咽下,喉咙里泛起纸张粗糙的质感。他闭上眼,却毫无睡意。
凌晨四点,牢房里响起轻微的动静。龙哥悄无声息地滑下床,黑熊和另外两人也站了起来。龙哥朝陈砚辞使了个眼色。
陈砚辞会意,跟着他们溜出牢房。走廊里静得可怕,只有远处警卫巡逻的脚步声。
他们来到东区三楼。龙哥示意陈砚辞去开窗户,自己则带着黑熊守在楼梯口。
陈砚辞走到第三个窗户前,手指触到冰凉的插销。只要打开这扇窗,龙哥就能逃走。但他突然意识到,这也是自己的机会。
"快点!"龙哥压低声音催促。
陈砚辞的手停在插销上。他想起王阿姨在电话里的哭声,想起父母惨死的消息。如果现在逃走,他就永远是个逃犯,永远无法洗清冤屈。
但若留下,他可能会死在监狱里。
脚步声突然逼近。"谁在那里?"一道手电筒的光照过来。
陈砚辞迅速做出决定。他不但没有打开插销,反而大声喊道:"警卫!有人要越狱!"
龙哥脸色骤变:"你他妈敢阴我!"
警卫的哨声响起,整个监狱顿时骚动起来。龙哥狠狠瞪了陈砚辞一眼,带着手下仓皇逃回牢房。
第二天,陈砚辞被带到典狱长办公室。
"4567,听说你昨晚阻止了一起越狱企图?"典狱长打量着陈砚辞。
"是的,长官。"
典狱长翻看着档案:"你因强奸杀人罪入狱,判了十五年。现在表现良好,可以考虑减刑。"
"长官,我是被冤枉的。"陈砚辞直视典狱长的眼睛,"我有人证,可以证明案发时我不在现场。"
典狱长挑眉:"庭审时为什么不说?"
"当时人证在国外,现在回来了。"陈砚辞撒谎道。他必须争取时间,争取机会。
典狱长沉思片刻:"如果你能提供新证据,可以申请重审。但在这之前..."
"长官,我还有一个请求。"陈砚辞说,"龙哥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我要求单独关押。"
典狱长点头:"可以。另外,鉴于你昨晚的表现,调你去图书馆工作。那里清静,也安全些。"
就这样,陈砚辞被转移到单人牢房,并开始在监狱图书馆工作。
图书馆管理员是个年迈的犯人,大家都叫他老周。老周因经济犯罪入狱,已经在监狱待了十年。
"新来的?"老周推了推老花镜,"识不识字?"
"我是大学生。"陈砚辞说。
老周笑了:"大学生也会杀人?"
"我没有杀人。"陈砚辞开始整理书架。
老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很多犯人都这么说。"
在图书馆工作的日子相对平静。陈砚辞利用职务之便,开始研究自己的案件。他请求老周帮忙弄来了当年的报纸报道。
"孙悦案..."老周翻着泛黄的报纸,"这案子当时闹得很大啊。"
陈砚辞仔细阅读每一篇报道。报道中提到,孙悦的尸体被发现时,手里攥着一枚纽扣。但这枚纽扣从未被列为证物。
"这纽扣..."陈砚辞喃喃自语。
"怎么?你认得?"老周问。
陈砚辞摇头。他记得那天孙悦穿的是连衣裙,根本没有纽扣。
更奇怪的是,所有报道都提到警方在孙悦指甲里发现了他的DNA,但却没有提到纽扣的检测结果。
"老周,能帮我个忙吗?"陈砚辞突然说,"我想见见典狱长。"
几天后,陈砚辞再次站在典狱长面前。
"长官,我发现了案件的新疑点。"陈砚辞将报纸铺在桌上,"孙悦手中发现的纽扣,为什么没有作为证物呈现?"
典狱长皱眉:"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但这能证明我的清白!"陈砚辞坚持道,"如果纽扣不是我的,说明现场还有第三个人!"
典狱长沉吟片刻:"我会联系当年的办案警官。但你别抱太大希望。"
等待的日子里,陈砚辞在图书馆发现了一本奇怪的书。这本书的封面是《经济学原理》,但里面却被掏空,藏着一部手机。
"老周,这是?"
老周示意他小声:"给需要的人准备的。小心使用。"
当晚,陈砚辞在厕所隔间里打开手机。他首先打给了孙悦最好的闺蜜林小雨。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警惕。
"小雨,我是陈砚辞。"
长时间的沉默后,林小雨说:"你...你怎么能打电话?"
"别问这个。小雨,孙悦死的那天,是不是约了人?"
林小雨犹豫了一下:"她...她是约了人。但不是你。"
"是谁?"陈砚辞的心跳加速。
"是李俊。"林小雨低声说,"孙悦的男朋友。但他们吵架了,孙悦说要和他分手。"
李俊?陈砚辞记得这个人。学校里有名的富二代,父亲是当地有名的企业家。
"那天晚上,孙悦就是去见他?"
"嗯。她说要去和李俊说清楚。"林小雨的声音开始哽咽,"她还说要是我担心,可以偷偷跟着去。但我那晚有课..."
陈砚辞握紧手机:"小雨,这些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察?"
"李俊家有权有势,我...我不敢。"林小雨哭了,"而且警察说证据确凿,就是你了..."
通话结束后,陈砚辞陷入沉思。李俊有重大嫌疑,但他需要证据。
几天后,典狱长召见陈砚辞,面色凝重。
"我查过了,当年的证物清单里确实没有纽扣。但办案警官说,可能是现场勘查时遗漏了。"
陈砚辞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唯一的物证可能永远消失了。
"不过,"典狱长话锋一转,"我查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当年负责你案件的检察官,后来辞职去了李俊父亲的公司当法务总监。"
陈砚辞猛地抬头:"李俊?"
"你认识?"典狱长挑眉。
陈砚辞将林小雨的话复述了一遍。典狱长沉思良久,最后说:"这件事不简单。我会继续调查,但你也要小心。"
回到图书馆,陈砚辞心事重重。老周看他脸色不对,递给他一杯水。
"有什么发现?"
陈砚辞将事情告诉老周。老周听完,缓缓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的处境很危险。"
"为什么?"
"如果真有人陷害你,那他们不会让你翻案。"老周压低声音,"监狱里也不安全。"
仿佛为了印证老周的话,当晚陈砚辞在回牢房的路上遭到了袭击。
三个蒙面犯人将他堵在走廊死角。幸好警卫及时赶到,陈砚辞只受了轻伤。
"是龙哥的人。"老周帮陈砚辞处理伤口时说,"你要更加小心。"
陈砚辞意识到,他必须加快行动。他用藏着的手机联系上了父亲的老朋友张律师。
"张叔叔,我是砚辞。"
"砚辞!你还好吗?你父母的事我听说了,真是太遗憾了..."
"张叔叔,长话短说。我需要你帮我调查一个人。"陈砚辞说出李俊的名字,"特别是孙悦死的那天晚上,他的行踪。"
张律师犹豫了一下:"砚辞,这个案子已经结了,而且李俊家...不好惹。"
"张叔叔,我爸妈死了!"陈砚辞几乎控制不住音量,"他们是因为要为我伸冤才死的!"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最后张律师说:"好,我帮你。但需要时间。"
等待是最煎熬的。陈砚辞在图书馆工作时常常走神,反复回想案发前后的每一个细节。
他想起孙悦那晚的神情。她似乎很焦虑,不停地看时间。当时他以为孙悦是急着去见人,现在想来,那更像是...恐惧?
"老周,"陈砚辞突然问,"如果一个人被陷害,最好的翻案方法是什么?"
老周推了推眼镜:"找到真凶。"
就在这时,图书馆的门被推开。一个警卫走进来:"4567,有人探视。"
探视室里,陈砚辞惊讶地发现来访者是林小雨。她瘦了很多,眼睛红肿,显然刚哭过。
"小雨?你怎么来了?"
林小雨紧张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砚辞,我找到了孙悦的日记。"
她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出一本粉色的日记本:"孙悦死前一直在写日记。里面...里面有重要内容。"
陈砚辞的心跳加速:"写了什么?"
"孙悦发现李俊家公司在做非法勾当。她威胁要揭发李俊,所以..."林小雨的眼泪掉下来,"我早该想到的,但我害怕..."
陈砚辞握住她的手:"日记能给我吗?"
林小雨摇头:"原件我不能给你,但我拍了照片。"她塞给陈砚辞一部旧手机,"里面有照片。小心保管。"
探视时间结束,陈砚辞被带回牢房。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翻看日记照片。
孙悦的笔迹很工整,但越到后面越潦草,仿佛是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写的。
"10月15日:今天发现俊的公司账目有问题。他求我不要声张,说会处理干净..."
"10月20日:事情比想象中严重。我该怎么办?"
"10月25日:俊威胁我,如果我说出去,就让我和家人都不好过。我好害怕..."
最后一篇日记是孙悦死前一天写的:
"10月28日:约了俊明天见面。我必须做正确的事。如果我有不测,一定是李俊做的。"
陈砚辞的手在颤抖。这就是他需要的证据!足以让案件重审的证据!
但就在他准备联系张律师时,监狱里突然响起了警报声。
牢门被打开,几个警卫冲进来:"4567,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陈砚辞问。
"图书馆失火了,老周受伤严重。"警卫面无表情地说,"典狱长要见你。"
陈砚辞的心沉了下去。太巧了,这一切都太巧了。
在去往典狱长办公室的路上,陈砚辞悄悄将手机塞进走廊的花盆里。他预感到了危险。
典狱长办公室里坐着两个陌生男人,穿着西装,神情严肃。
"陈砚辞,这二位是检察院的。"典狱长介绍道,"他们有些问题要问你。"
高个男人开口:"我们接到举报,说你涉嫌在狱中组织非法活动。特别是今天图书馆的火灾,有人指证是你纵火。"
陈砚辞立即明白,这是一个圈套。有人要彻底让他闭嘴。
"我没有纵火。我整个下午都在牢房里。"
"有证人吗?"
陈砚辞沉默了。单人牢房,哪来的证人?
"看来你无话可说了。"矮个男人冷笑,"准备接受调查吧。"
就在陈砚辞以为一切都要结束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张律师急匆匆地走进来。
"我是陈砚辞的代理律师。在没有律师在场的情况下,你们不能讯问我的当事人。"
"张律师,你来得正好。"高个男人说,"你的当事人涉嫌纵火和谋杀。"
"谋杀?"
"图书馆管理员老周,因伤势过重,刚刚去世了。"
陈砚辞如遭雷击。老周死了?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老人,那个唯一在监狱里给予他帮助的人...
张律师镇定自若:"我的当事人有不在场证明。监狱的监控可以作证。"
典狱长咳嗽一声:"东区的监控系统今天正好在维修。"
一切都设计得天衣无缝。陈砚辞感到一阵绝望。
但张律师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个文件袋:"不过我这里有更有趣的东西。关于孙悦案的新证据,以及某些人涉嫌妨碍司法公正的证据。"
两个检察院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张律师继续道:"如果我的当事人在这个时候'意外'认罪,或者发生什么'意外',这些证据就会立即公之于众。"
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最后,高个男人站起身:"我们会调查清楚。在这期间,陈砚辞必须严加看管。"
他们离开后,典狱长长长叹了口气:"砚辞,事情比想象中复杂。李俊的父亲正在竞选市长,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不会让任何丑闻发生。"
陈砚辞握紧拳头:"所以老周就白死了?孙悦就白死了?我父母就白死了?"
张律师按住他的肩膀:"冷静,砚辞。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确凿证据。日记本的原件在哪里?"
"在林小雨那里。"
"好。我会联系她。"张律师压低声音,"但在那之前,你在监狱里要万分小心。我担心下次不会这么幸运了。"
回到牢房,陈砚辞彻夜难眠。老周的死、父母的冤屈、孙悦的日记...一切都在他脑海中翻腾。
凌晨时分,牢门突然被轻轻打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陈砚辞立即警觉起来:"谁?"
"别出声。"黑影靠近,是黑熊,"龙哥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
"小心警卫队长。他是李俊家的人。"黑熊低声说,"老周的死不是意外。"
陈砚辞震惊:"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黑熊咧嘴一笑:"龙哥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且..."他顿了顿,"我看得出来,你是条汉子。"
黑熊离开后,陈砚辞更加确定,自己已经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但这一次,他不再恐惧,只有愤怒。
第二天放风时,陈砚辞故意靠近龙哥。
"谢谢你的警告。"
龙哥眯着眼:"小子,你现在玩的是人命关天的游戏。输了,就是死。"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输的了。"陈砚辞平静地说。
龙哥打量他片刻,突然笑了:"有意思。我可以帮你,但有条件。"
"什么条件?"
"我外面有些'生意'需要照看。如果我帮你翻案,你出去后要帮我打理。"
陈砚辞沉默片刻。这是与魔鬼做交易。但为了报仇,他别无选择。
"成交。"
龙哥满意地点头:"好。首先,你要想办法见一个人。"
"谁?"
"李俊的前女友。她也在监狱里,在西区。她知道一些李俊的秘密。"
陈砚辞皱眉:"我怎么见她?"
"下周有文艺汇演,全监狱的犯人都会参加。那是你的机会。"
龙哥凑近他耳边,低声说出了计划。
陈砚辞抬头望向高墙上的铁丝网,阳光刺眼。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真正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但无论如何,他都要揭开真相,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