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祁铁山那句“叛国!收网!”,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院长办公室死寂的空气里!

>周正国和赵东来浑身剧震,瞳孔因极致的震撼而急剧收缩!叛国?!这个罪名,如同万钧巨石,足以将汉东的天砸个窟窿!

>“是!首长!”赵东来最先从惊涛骇浪中反应过来,嘶哑的吼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猛地转身,如同一头嗅到血腥的猎豹,撞开办公室门冲了出去!深蓝色的警服下摆带起一阵风,消失在走廊尽头!

>周正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看向办公桌上那份墨迹未干的《紧急报告》,又看向窗前那道如同铁铸山岳般的背影,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收网梁群峰?以叛国罪?这已不是简单的权力倾轧,这是要捅破汉东乃至更高层面的天!

>---

>汉东省城,梁家别墅。

>水晶吊灯的光芒依旧璀璨,却驱不散书房里弥漫的死寂与冰冷。梁群峰瘫坐在他那张象征着权力的真皮高背椅里,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昂贵的意大利手工皮鞋无力地踩在沾着他自己血迹的波斯地毯上,掌心的伤口仍在渗血,滴落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爸……”梁璐裹着毯子蜷缩在沙发角落,声音如同受惊的幼兽,带着无尽的恐惧和茫然。父亲瞬间苍老颓败的模样,比后巷的噩梦更让她心胆俱裂。

>梁群峰没有回应。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书桌上那部被捏碎的加密电话,碎片边缘闪着冷光,如同他此刻破碎的野心。滨城逮捕令!针对梁璐!证据链闭合!赵东来那个疯子!还有祁铁山……那个老不死的!他到底动用了什么力量?!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缠绕心脏般的绝望感,让他几乎窒息。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如同催命符,猛地打破了死寂!是书桌上另一部普通的白色座机!

>梁群峰如同惊弓之鸟,身体猛地一颤!他死死盯着那部疯狂震动的电话,仿佛那不是电话,而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是谁?滨城的噩耗?还是……更坏的消息?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听筒。

>“喂……”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他安插在省纪委的、极其隐秘的钉子惊恐到变调、几乎语无伦次的声音:

>“梁……梁书记!完了!全完了!”

>“省纪委……省纪委特别行动组!由省军区警卫营护送!刚……刚刚冲进了省委大院!”

>“他们……他们直接去了……去了高育良书记的办公室!”

>“带队的……是……是京城来的!中纪委第八监察室的张主任!”

>“什么?!”梁群峰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高育良?!中纪委?!京城来人?!省军区警卫营?!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如同最恐怖的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一股灭顶之灾的冰冷预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们……他们手里有东西!厚厚的一摞!盖着……盖着最高检和国安的双重绝密章!”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张主任……当着高书记的面……直接宣读了……宣读了立案审查决定!罪名……涉……涉及国家安全!”

>“嗡——!”

>梁群峰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手里的听筒“啪嗒”一声掉落在昂贵的红木书桌上!听筒里,那惊恐的、如同丧钟般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出:

>“……高书记……高书记他……当场就被带走了!省军区的人亲自押送的!谁……谁也拦不住啊!”

>“轰!”

>梁群峰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又因为巨大的眩晕和恐惧而踉跄着撞在书桌上!文件、笔筒稀里哗啦散落一地!高育良!他最大的政治盟友!汉东政法系的掌门人!竟然被中纪委以涉及国家安全的重罪直接带走了?!而且是省军区警卫营押送!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最高层已经震怒!代表着汉东的天,已经彻底变了!

>“爸!”梁璐被父亲癫狂的样子吓得尖叫起来。

>“完了……全完了……”梁群峰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高育良倒台,意味着他梁群峰在汉东经营数十年的权力网络,被连根拔起!意味着针对他梁家的绞索,已经勒到了脖子上!滨城那边针对梁璐的逮捕令,只是第一刀!高育良的被带走,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祁铁山……祁铁山!你竟然……竟然能把中纪委和国安都搬出来?!你竟然能把事情捅到天上去?!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疯狂!

>“不!我不能坐以待毙!”他如同困兽般嘶吼着,踉跄着扑向书桌那个隐秘的抽屉!他要启动最后的“清道夫”!他要让滨城医院里那个该死的祁同伟和那个赵东来立刻消失!他要……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书房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如同被攻城锤正面撞击,瞬间四分五裂!破碎的木屑如同暴雨般激射!

>刺眼的强光手电光束如同数把利剑,猛地刺破门内昏暗的光线,狠狠钉在梁群峰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脸上!

>“不许动!”

>“举起手来!”

>厉喝声如同惊雷炸响!

>门口,十几名荷枪实弹、身穿藏青色作训服、臂章上绣着金色“国安”二字的特勤人员,如同神兵天降般涌入!黑洞洞的枪口闪烁着死亡的光芒,瞬间封锁了书房内所有空间!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如铁,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定着僵在原地的梁群峰。他手中,赫然举着一份盖着鲜红国徽印章的文件!

>“梁群峰!”冷峻男子声音如同寒冰,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国家威严,“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法》及《刑事诉讼法》相关规定,现以涉嫌叛国罪,对你执行逮捕!”

>“叛国罪”三个字,如同三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梁群峰的灵魂上!

>他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看着国安特勤冰冷无情的眼神,看着那份象征着国家最高意志的逮捕令……所有的疯狂,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权力野心,在这一刻,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消散。

>他像一滩彻底失去支撑的烂泥,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那片沾着他自己血迹的、象征着权力巅峰的波斯地毯上。

>“带走!”冷峻男子一声令下。

>两名如狼似虎的国安特勤迅速上前,动作麻利地将如同死狗般的梁群峰反铐双手,架了起来。

>“爸——!!!”梁璐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想要扑过来,却被另外两名特勤人员死死拦住。

>梁群峰被架着,拖过满地狼藉的书房,拖向那扇破碎的、象征着权力终结的大门。他浑浊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女儿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又看了一眼窗外汉东省城璀璨却冰冷的夜景……那曾经属于他的王国,正在他眼前轰然崩塌。

>他知道,自己完了。梁家,完了。

>汉东的天,彻底变了。

>---

>滨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最高规格手术室。

>无影灯的光芒惨白到极致,如同冰冷的审判之眼,笼罩着手术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血腥、电刀灼烧皮肉的焦糊味以及各种抢救药物混合的刺鼻气息。

>祁同伟躺在手术台上,如同风暴中一叶随时倾覆的扁舟。

>胸前的病号服和绷带早已被剪开剥离,露出左胸心脏区域那三个呈品字形排列、触目惊心的弹孔!弹孔周围皮肉翻卷,焦黑一片,边缘还在缓缓渗出暗红色的血液。最致命的是位于心脏上方的那个弹孔,距离心脏大血管仅有毫厘!

>“血压40/20!测不出!”

>“心率160!室颤!快!准备除颤!”

>“血氧饱和度70%!还在掉!”

>急促到令人窒息的警报声和医护人员的嘶喊交织在一起,如同死神的狞笑。心电监护屏幕上,紊乱的波形疯狂跳动,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

>主刀医生,一位头发花白、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胸外权威,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但他的双手却稳如磐石。手术刀划开弹孔周围的皮肉,止血钳精准地夹住断裂的血管,吸引器嘶鸣着清理不断涌出的鲜血。

>“找到弹头!一枚在胸骨后!一枚嵌入左肺上叶!还有一枚……”助手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压力,吸引器头探入最深的那个弹孔,“……在肺动脉和心包之间!位置太刁钻!随时可能移位引发大出血!”

>“稳住!”老专家声音低沉,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先处理威胁最大的!拿骨钳!开胸骨!”

>“咔吧!”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胸骨被撑开,暴露出里面跳动的、布满挫伤血痕的心脏和受损的肺叶。鲜血如同泉涌!

>“吸!快吸!”

>“电凝止血!”

>“准备体外循环!快!他的心脏撑不住了!”

>冰冷的体外循环机被迅速连接,粗大的管道如同异形的血管,取代了祁同伟自身衰竭的循环。

>手术室里,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踩在生与死的刀锋之上。汗水浸透了所有医护人员的刷手衣。器械护士的手因为长时间紧绷而微微颤抖,却依旧精准地递上每一件需要的工具。

>“肺动脉旁那颗!看到了!被一根小血管缠住了!千万别动!”老专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屏住呼吸,如同在拆除一枚威力巨大的炸弹。镊子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小心翼翼地拨开那根颤巍巍的血管,露出了那颗嵌在肺动脉壁与坚韧心包膜之间、几乎要滑脱的、扭曲变形的弹头!

>“持针器!5-0 Prolene线!”老专家低喝。

>细若发丝的特制缝线穿过持针器。老专家的动作轻柔到极致,却又快如闪电!针尖精准地避开脆弱的肺动脉壁,在弹头边缘坚韧的心包组织上,极其稳定地缝下第一针、第二针……如同在悬崖边缘走钢丝!每一针落下,都像是在与死神进行最危险的谈判!

>汗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滴在无菌单上。

>“好了!”最后一针打结剪断,老专家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那颗致命的弹头被心包组织上精巧的“吊篮”稳稳兜住,暂时解除了滑脱引发致命大出血的危机。

>然而,这仅仅是漫长手术中惊险的一环。

>体外循环机低沉的运转声中,祁同伟的生命体征依旧如同风中残烛,在最低的临界值上微弱地挣扎着。失血过多带来的苍白,如同死亡的底色,覆盖着他年轻的脸庞。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每一次微弱的回升,都伴随着下一次更危险的跌落。

>---

>手术室外。

>冰冷的金属长椅仿佛被寒冰冻结。

>祁铁山坐在那里,如同一尊沉默的黑色玄武岩雕像。他没有看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生死之门的手术室大门,只是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那双沾着后巷污泥和干涸血渍的旧军靴上。昏黄的顶灯在他深刻的皱纹里投下浓重的阴影,让他整张脸显得更加冷硬、更加深不可测。

>他手里,无意识地捻动着两枚早已被磨得光滑温润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黄铜子弹壳。那是他年轻时留下的习惯。冰冷的金属触感,仿佛能让他纷乱如麻的思绪找到一丝锚点。

>整个特护病区已被彻底封锁。走廊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身穿迷彩作战服、手持95式突击步枪、眼神锐利如刀的东海舰队陆战队员。他们如同钢铁长城,将这片区域与外界彻底隔绝,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铁血肃杀。偶尔有医护人员匆匆经过,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低着头快步走过,不敢有丝毫停留。

>李振彪躺在隔壁的抢救室里,剧毒虽已清除,但失血和创伤让他依旧在昏迷边缘挣扎。

>赵东来站在稍远一点的窗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脚下已经堆满了烟头。滨城公安局的精锐力量已经在外围布下天罗地网,但此刻,他所有的心思都系在手术室里那个生死未卜的年轻人身上。逮捕梁璐的命令已经发出,但梁群峰被国安以叛国罪带走的消息如同惊雷传来,让他更加深刻地意识到,祁同伟的生死,牵动着怎样一场足以颠覆汉东格局的滔天巨浪!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滴答……滴答……”

>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冰冷声音,如同敲打在人心上的丧钟。

>祁铁山捻动子弹壳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古井寒潭般的眼睛,终于第一次,投向了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目光平静。

>但那平静之下,是比惊涛骇浪更加汹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意志。

>他缓缓摊开手掌。

>掌心,两枚黄铜子弹壳安静地躺着,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内敛的光芒。

>如同蛰伏的龙鳞。

>---

>手术室内。

>战斗仍在继续,但已进入最惨烈的消耗战。

>“输血!O型阴性!再要2000ml!快!”老专家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血压维持不住了!多巴胺剂量已经到顶!”

>“肾脏指标恶化!急性肾损伤!”

>“体温过低!上体表加温毯!”

>坏消息如同冰雹般砸来。祁同伟的身体如同一个千疮百孔的破布袋,在经历了持械袭击、心脏骤停、开胸手术、三枪穿胸、体外循环、大面积失血……这一连串毁灭性的打击后,早已透支到了极限。各个器官的功能都在衰竭的边缘挣扎。

>老专家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他看了一眼监护仪上那些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报,又看了一眼手术台上那张毫无生气的、年轻得令人心碎的脸庞。

>“首长命令……”一个低沉的声音通过手术室内的通讯器响起,是外面负责联络的军官,“不惜一切代价!”

>老专家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疲惫和压力都压下去。

>“准备自体血回收!最大功率!”

>“上ECMO(体外膜肺氧合)!”

>“联系血库!启动全省O型阴性血紧急调配预案!有多少要多少!”

>“通知肾内科、ICU、感染科、心外科……所有相关科室主任!立刻到手术室待命!准备多学科联合抢救!”

>一道道命令,如同战场上的军令,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这是真正的“不惜一切代价”!是调动整个医疗体系的力量,与死神进行一场空前惨烈的拉锯战!

>冰冷的ECMO管路如同银色的巨蟒,连接上祁同伟股动脉和股静脉。暗红色的血液被源源不断地抽出体外,经过人工膜肺进行氧合,再重新泵回他衰竭的循环系统,暂时替代他濒临崩溃的心肺功能。

>自体血回收机疯狂地运转着,将手术创口流出的每一滴宝贵的血液回收、清洗、再回输。

>来自全省各个血库的、带着冰冷温度的O型阴性血袋,被一袋接一袋地送入手术室,悬挂在输液架上,如同生命的旗帜。

>各科室的权威专家们匆匆赶来,围在手术台旁,低声而急促地交换着意见,制定着最前沿也最冒险的维持方案。

>这是一场用最顶尖的医疗科技、最丰富的资源、最顶尖的头脑,去对抗最无情的死亡法则的战争!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烧钱,都在透支着不可再生的生命潜能!

>无影灯下,祁同伟的身体连接着数不清的管道和线路,如同被钉在科技十字架上的普罗米修斯。他的生命之火微弱到了极致,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但,那微弱的火苗,在无数双手的奋力守护下,在无数资源的疯狂灌注下,依旧在顽强地、极其微弱地……

>跳动着。

>手术室外。

>祁铁山依旧坐在冰冷的长椅上。

>他摊开的掌心,那两枚黄铜子弹壳,在惨白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内敛的、如同龙鳞般的光泽。

>他缓缓收拢手指。

>将两枚子弹壳,紧紧攥在掌心。

>如同攥住了命运的咽喉。

>夜,还很长。

>但东方的天际线,已悄然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

>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