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包裹着布条的双手依旧笨拙而刺痛,但那份源自火堆的温暖和饱腹感,如同注入干涸河床的活水,让李承乾(李默)的精神和体力都恢复了不少。他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破毡毯裹紧身体,意识沉入脑海。

那故障的“天机阁”界面依旧布满雪花和干扰纹路,但【简易工具制造图谱(残)】的图标,如同黑暗中的萤火,顽强地闪烁着微光。

【图谱载入中…滋…】

【当前解锁:石斧雏形、木锄雏形、尖头挖掘棒、原始陶器修复/改造…】

【材料扫描:院内…可利用…石块(硬度不足)…枯木(易裂)…陶器碎片(锐利/塑性)…】

【优先级建议:基于…宿主状态(手部外伤)…环境需求(水源/燃料)…推荐…原始陶器改造 - 储水器…】

储水器!

李承乾猛地睁开眼。系统的提示直击要害!雪水融化的水固然可用,但费时费力,温度低,且需要持续烧火加热。院子中央那个巨大的、早已干涸的池沼底部,或许还残留着一些被冰雪覆盖的淤泥水?或者,收集雨水?无论如何,他需要一个可靠的容器来储存和运输水!

他的目光立刻扫向昨天被自己砸碎的粗陶碗碎片。大的弧形残片已经被用作钻板和“消毒器”。地上还散落着其他大小不一的碎片。

“罐子…罐子碎了…粘起来…” 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爬起来,开始在昨天泼洒食物的雪地附近,仔细搜寻那些陶碗碎片。他动作缓慢,如同梦游,将一块块大小不一、边缘锋利的碎片收集起来,拢到火堆旁。

火堆燃烧着,散发着稳定的热量。李承乾看着那些碎片,又看了看旁边收集来的、相对黏软的、尚未冻结的湿泥(从池沼边缘挖取),一个原始的方案在脑中成型——泥条盘筑 + 高温烧结修复!

他挑选出最大、相对平整的两块碎片作为“底”和“盖”(其实只是大些的碎片)。然后,他抓起湿冷的泥土,在手中费力地揉捏着(包裹布条的手动作极其笨拙),试图增加其粘性和可塑性。他需要制作“泥条”。

“和面…和面…做罐子…” 他一边揉捏着冰冷的泥土,一边对着空气念叨。泥土的冰冷和揉捏时手上伤口传来的刺痛让他眉头紧锁,但他强忍着。

终于,泥土被揉捏得相对均匀,勉强可以搓条了。他用布条包裹的手掌,笨拙地将泥块搓成几条粗细不均、歪歪扭扭的泥条。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步骤。他拿起一块作为“底”的陶片,小心翼翼地将湿润的泥条沿着陶片的边缘,一圈圈地盘绕上去!目标是利用泥条作为“粘合剂”和“墙体”,将几块主要的陶碗碎片重新“拼合”成一个有深度的、能储水的粗糙容器!

过程艰难无比。泥条又湿又软,稍不注意就变形坍塌。笨拙的双手难以精确控制力度和角度。他只能一点一点,极其耐心地操作。盘绕一层,就用手指(隔着布条)小心地按压、抹平接缝处,让泥条与陶片、以及泥条之间尽量贴合紧密。

“别漏…别漏水…黑虫子会跑掉…” 他神经质地念叨着,仿佛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仪式。

他挑选了几块合适的碎片作为“侧壁”,同样用泥条小心地粘接、加固。没有转盘,没有工具,全凭手感。最终,一个形状怪异、接缝处布满泥条“补丁”、如同被粗暴缝合起来的陶罐雏形,出现在火堆旁。它丑陋、粗糙,开口歪斜,但确实有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深度也勉强够用。

但这只是第一步。湿泥粘合的“陶罐”脆弱不堪,一碰就散,遇水即化。必须烧结!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他用几块石头小心翼翼地将这个泥陶怪物架在火堆上方,保持一个既能被火焰充分烘烤,又不至于直接接触明火被烧裂的距离。

“烤罐子…烤硬…给小太阳装水喝…” 他对着火堆解释,再次添加了几根枯枝,让火焰更加稳定旺盛。

火焰舔舐着泥陶的底部和侧面。湿泥中的水分被迅速蒸发,冒出大量的白色水汽。泥条开始收缩、变硬,颜色由深褐转为浅黄。一股泥土被烧灼的独特气味弥漫开来。

李承乾紧张地盯着,如同守护着易碎的珍宝。时间一点点过去。泥陶罐体在火焰的持续烘烤下,变得越来越坚硬,颜色也越来越深,呈现出一种粗糙的陶红色。接缝处的泥条已经与陶片碎片牢牢地烧结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整体!

成了!一个丑陋但实用的原始储水陶瓮!

他小心地用树枝将这个还散发着热气的陶瓮从火上移开,放在一旁冷却。看着这个自己亲手“修复”的容器,一股强烈的成就感油然而生。这不仅仅是一个水罐,更是他在这绝境中,利用智慧和原始材料,亲手创造的第一件“工具”!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陶瓮,蹒跚地走向院子中央那个巨大的干涸池沼。池底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和冰层。他用那根简易的尖头挖掘棒(用一段相对坚硬的树枝在石头上磨尖一端制成),费力地凿开冰层,挖取下面相对干净的积雪,小心地装入陶瓮中。

陶瓮不大,只装了小半瓮雪。但他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捧着,如同捧着生命的源泉,回到火堆旁。他将陶瓮架在几块燃烧的炭块上方,开始加热融雪。

看着陶瓮底部渐渐被熏黑,里面的积雪一点点融化成清澈的水,李承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水源问题,暂时解决了!有容器储存,有火加热,他再也不用靠吞雪解渴了!

然而,就在他刚刚为水源问题找到出路,心头稍松之际——

“吱呀——”

宫墙上的小角门,再次被打开!

李承乾心中警铃大作!他立刻蜷缩身体,用破毡毯尽量挡住身后的火堆和正在加热的陶瓮,脸上恢复茫然呆滞的神情,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这次,丢进来的不是食物,也不是炭渣毡毯,而是一捆东西!

一捆湿漉漉、还带着冰碴、明显刚从雪地里砍伐下来的、粗细不一的灌木枝条和荒草!枝条上甚至还挂着新鲜的叶子(虽然是枯萎的),散发着一股植物特有的、带着寒气的生涩味道。数量不少,足够他烧上小半天。

李承乾愣住了。

看守突然送燃料?还是新鲜的、带着水汽的湿柴?这反常的“慷慨”背后,透着浓浓的诡异!

墙外,传来看守士兵刻意提高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声音:

“殿下!天寒地冻的,怕您冻着!给您送点‘柴火’!省着点用啊!这可是兄弟们‘特意’给您弄来的!”

特意?李承乾的心沉了下去。

他立刻明白了!这是“历史修正力”的新反扑!或者说,是看守将领李安业在“疯太子”行为越来越古怪(收集枯枝、玩泥巴、可能有不易察觉的烟雾)后,一种冷酷的试探和刁难!

送湿柴,目的再明显不过:

难以点燃: 湿柴水分极大,极难点燃,需要极高的温度和技巧。

燃烧困难: 即使点燃,也会产生大量浓烟,难以充分燃烧,热量低。

消耗火种: 为了点燃湿柴,必然会消耗他辛苦保存的火种和珍贵的干枯引火物。

暴露风险: 湿柴燃烧产生的大量浓烟,极难被完全遮蔽,大大增加被墙外看守发现火源的风险!

心理打击: 看着近在咫尺的“燃料”却无法使用,甚至可能因此失去宝贵的火种,这是巨大的心理折磨。

好狠的招数!看似“善意”,实则釜底抽薪!如果他处理不了这些湿柴,要么冻死,要么在尝试点燃时暴露火源,引发更严厉的惩罚(甚至可能被直接扑灭火种)!

李承乾看着那捆湿漉漉、散发着寒气的“礼物”,又看了看身后那簇在破毡毯遮蔽下安静燃烧、给予他温暖和希望的微小火焰,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火。

想用湿柴浇灭我的火?想用浓烟暴露我?想让我在绝望中放弃?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依旧带着疯子的僵硬和迟钝。他没有立刻去碰那捆湿柴,而是走到火堆旁,用那根简易的木叉,小心地拨弄着燃烧的炭块,让火焰更加集中旺盛。

然后,他拿起几根昨天收集的、相对干燥的细枯枝,将它们架在火堆中心燃烧最旺的地方,引燃成几根明亮的火把。

“湿的…虫子多…烤烤…” 他嘟囔着,眼神涣散。他拿起一根引燃的火把,走到那捆湿柴旁边。他没有试图直接点燃整捆,而是极其耐心地,将火把靠近湿柴中一根相对细小的枝条末端。

“嗤——!”

一股浓密的白烟瞬间腾起!伴随着植物水分被蒸发的声响。湿柴的末端被熏黑、碳化,但并未点燃,火把的火焰反而被湿气压制,摇曳不定,随时可能熄灭。

李承乾毫不在意火把的消耗。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如同石雕,任由浓烟熏呛着自己的眼睛和口鼻(他刻意憋着气,减少吸入),眼神死死盯着那被火舌舔舐的湿柴末端。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根火把烧尽了,他立刻换上一根新的,继续烘烤同一个点!浓烟持续升腾,在廊檐下积聚,又被寒风卷走一些。

终于!在那一点被反复、集中烘烤了不知多久之后,湿柴的表层水分被彻底烤干,碳化层加深,颜色变得焦黑!

李承乾眼中精光一闪!他猛地将火把移开,迅速拿起旁边一根燃烧得正旺、前端是明亮炭火的枯枝,将那炽热的炭火,狠狠地、精准地摁在了刚才被集中烘烤的那个焦黑点上!

“噗!”

一声轻微的爆响!那一点焦黑的炭化物,在高温炭火的直接接触和压力下,终于达到了燃点!一点微弱的橘红色火苗,顽强地从焦黑处窜了出来!虽然微弱,却牢牢地附着在了那根湿柴的末端!

成功了!烘烤引燃法!

李承乾立刻将这点着火的湿柴末端,小心翼翼地移回火堆上方。湿柴的主体依旧潮湿冰冷,但末端这点火苗,在下方干柴火焰的持续烘烤和助燃下,顽强地燃烧着,并开始缓慢地、坚定地向湿柴主体蔓延!

他如法炮制,不去动整捆湿柴,而是挑选其中几根细枝,用同样的方法——先用火把集中烘烤末端,再用炽热炭火引燃末端——将它们一一点燃,然后架在火堆上方,利用下方干柴的热量持续烘烤湿柴主体,让火焰缓慢而稳定地向内侵蚀。

浓烟依旧很大,比之前燃烧干柴时浓烈数倍!灰白色的烟雾在廊檐下翻滚,即使有破毡毯的遮挡,也难以完全掩盖。

墙外角楼。

“咳咳…哪来这么大烟?那疯子又在烧什么?” 年轻士兵被飘过来的烟味呛得咳嗽。

老兵眯着眼,透过观察孔仔细看。只见廊檐下烟雾弥漫,那个身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似乎在摆弄着什么,但看不清具体。

“估计是烧那些湿柴吧?哼,湿成那样,能点着才怪!熏死他活该!” 老兵幸灾乐祸地冷笑,“李将军这招高啊!让他自己折腾去,省得我们动手!这浓烟,正好熏熏这晦气地方!”

他们只当是疯子在徒劳地折腾湿柴,被浓烟所困,并未意识到那浓烟之下,一点新的火焰正在湿柴上顽强地蔓延。

廊檐下,李承乾被浓烟熏得眼泪直流,呼吸不畅。但他看着那几根湿柴末端逐渐稳定燃烧、火苗一点点向内吞噬湿气的火焰,脸上再次露出了那扭曲而灿烂的笑容。

他小心地控制着火势,不让湿柴一下子烧得太猛(那样烟更大,也容易熄灭)。他需要的是缓慢、稳定的燃烧,让湿柴在火焰的烘烤下逐渐干燥、充分燃烧,最终化为持久的炭火和热量。

这个过程很慢,很费力,烟也很大。但他成功了!他守住了火种,并开始将“敌人”送来的“毒药”,转化为自己生存的养分!

他拿起那个刚刚烧制好的、还带着余温的储水陶瓮,小心地喝了一口里面温热的水。温热的水流滑过被烟熏得干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甘甜和慰藉。

他看着火堆中顽强燃烧的湿柴,看着陶瓮里清澈的水,再看看自己包裹着布条、却已能制造工具、获取水源、对抗阴谋的双手,一股更加强大的自信在心中升腾。

“湿柴?” 他在心底对着那无形的对手冷笑,“正好!省得老子自己去砍了!”

他小心地拨弄着火堆,让火焰更均匀地烘烤着湿柴,同时,目光扫过院中那些在风雪中摇曳的荒草,一个新的念头闪过:这些荒草,晒干了,是不是也能当燃料?或者…还有别的用途?

火堆中,湿柴燃烧的火焰稳定下来,浓烟渐渐变淡。橘黄色的光芒,穿透烟雾,映照着李承乾那张被烟熏黑、却眼神明亮的侧脸。

他拿起一块相对平整的陶片碎片和一根坚硬的枯枝,一边忍受着浓烟的呛咳,一边开始笨拙地、尝试性地在一块石头上磨制起来。

脑海中,【简易工具制造图谱】里,那个【石斧雏形】的图标,微微闪烁。

薪火已藏锋,工具之路,刚刚开始。而“历史修正力”的冰冷目光,依旧盘踞在百泉宫的上空,寻找着下一个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