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渍在门槛前停住了。
苏锦言盯着那滩水迹,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她轻轻推了推熟睡的妹妹,确认苏锦云呼吸平稳后,才蹑手蹑脚地下床。指尖触到水渍的刹那,一阵刺麻感顺着手指窜上来,眼前又闪过零碎的画面——这次是李渔夫的背影,他正往芦苇荡深处走去,腰间鱼篓里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姐姐?"苏锦云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
幻象立刻消散。苏锦言缩回手,发现指尖沾了一层细密的蓝色粉末,闻着有股腥甜的腐臭味。她用手帕包了些粉末藏进荷包,又用木盆扣住水渍,这才回到床上,却再难入睡。
天刚蒙蒙亮,义庄就热闹起来。白管事指挥着几个壮汉搬运棺木,周婆婆在院中焚香。苏锦言被安排捧着李渔夫的牌位,跟在送葬队伍最后。牌位上的墨迹未干,写着"李大有之灵位",背面却刻着个奇怪的符号——与她玉佩碎片上的纹路有七分相似。
"别看那个。"周婆婆突然出现在身侧,递来一束艾草,"拿着驱邪。"
送葬队伍穿过晨雾笼罩的小镇。街道两旁的住户门窗紧闭,只有几个胆大的孩童从门缝里张望。苏锦言注意到每家门前都挂着白灯笼,灯笼底部缀着鱼骨做的坠子。
"白骨镇靠水吃水。"周婆婆低声解释,"渔夫横死是大忌。"
队伍行至镇外乱葬岗,那里已经挖好了浅坑。白管事念了段晦涩的咒文,银铃在晨风中叮当作响。棺木入土时,苏锦言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分明听见水下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
"撒土!"白管事一声令下,几个壮汉开始填土。苏锦言强忍不适,却发现周婆婆正死死盯着自己的脸。
"你听见了?"老妇人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
苏锦言微微点头。周婆婆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塞给她一个小布包:"回去泡水喝,能安神。"
回程路上,白管事破天荒地走到苏锦言身边:"昨夜睡得可好?"
"尚可。"苏锦言不动声色地答。
白管事的独眼眯了眯:"西厢房缺个守夜的绣娘。"银铃在他腰间轻轻摇晃,"你合适。"
不等苏锦言回应,他已经快步走到队伍前面。周婆婆忧心忡忡地望过来,却什么都没说。
义庄门口站着个穿官服的高大男子,腰间佩刀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白管事立刻堆起笑脸迎上去:"陆捕头,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李渔夫的案子。"男子声音低沉,"仵作验出些蹊跷。"
苏锦言趁机打量这位陆捕头。他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剑眉星目,右颊有道浅浅的疤痕,给俊朗的面容添了几分肃杀之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一切谎言。
"这位是..."陆捕头的目光突然转向苏锦言。
"新来的绣娘。"白管事挡在两人之间,"不懂规矩。"
陆捕头却绕过白管事,径直走到苏锦言面前:"你缝的李渔夫寿衣?"
苏锦言点头。陆捕头从怀中掏出个布包,展开后露出几根灰线:"认得这个吗?"
那是她昨日用的灰线!苏锦言心头一紧,却见周婆婆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不认得。"她听见自己说。
陆捕头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收起布包:"李渔夫指甲缝里有这种线。"他转向白管事,"明日带绣娘来衙门问话。"
等官差走远,白管事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一把拽过苏锦言的手腕:"你动了尸体?"
"没有。"苏锦言挣开他的手,"我按周婆婆教的做。"
白管事的独眼在周婆婆和苏锦言之间来回扫视,突然冷笑:"今晚守夜。"他甩袖离去,"西厢房。"
回到房间,苏锦言立刻取出周婆婆给的布包。里面是几片晒干的草药,闻着有股清凉的薄荷香。她泡了杯药茶,苦涩中带着回甘,眩晕感果然减轻不少。
苏锦云好奇地凑过来:"姐姐,那个捕头好凶啊。"
"他是来查案的。"苏锦言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李渔夫可能不是淹死的。"
"我知道。"苏锦云突然说,"他是被月娘娘带走的。"
苏锦言手一抖,茶洒了半杯:"谁告诉你的?"
"厨房的阿香姐姐。"苏锦云歪着头,"她说月圆夜不能去芦苇荡,会惊动月娘娘。"
正说着,房门被轻轻叩响。阿芜端着晚饭站在外面,眼睛红红的:"白管事让我送饭来。"她放下食盒,压低声音,"夜里不管听见什么动静,千万别出房门。"
"为什么?"
阿芜的嘴唇发抖:"上个月守夜的绣娘...疯了。"她指了指西厢方向,"一直说听见婴儿哭。"
夜幕降临后,义庄安静得可怕。苏锦言哄睡妹妹,取出藏好的绣绷地图。月光下,西厢房的位置浮现出新的细节——一个小小的人形图案,周围绣着波浪纹。她将绣绷贴在额前,闭目凝神。
奇异的感觉再次袭来。眼前浮现出西厢房的景象:三具空棺排列整齐,最末那具棺木底部有个暗格...暗格里藏着什么东西...突然,一阵真实的婴儿啼哭声刺入耳膜!
苏锦言猛地睁开眼。哭声是从西厢房传来的!她犹豫片刻,还是揣上绣绷和荷包,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月光如水,将义庄照得惨白。西厢房的门虚掩着,婴儿哭声时断时续。苏锦言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僵在原地——
白管事跪在最末那具棺木前,手里捧着个陶罐。罐中盛着淡蓝色液体,液体里泡着个巴掌大的胎儿尸体!更可怕的是,陶罐周围摆着七个香囊,正是李渔夫寿衣上那种。
白管事突然抬头,独眼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来得正好。"他咧嘴一笑,"月娘娘缺个绣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