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的夜晚格外寂静。苏锦言独坐在绣房里,指尖轻轻摩挲着一块从李大有衣服上剪下的布料。自从协助陆长风破案后,白管事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反倒给了她更多独处的时间。
烛火摇曳,她在布料上发现了一根极细的蓝色丝线,与普通缝衣线截然不同。当她触碰这根线时,指尖立刻传来熟悉的刺痛感。这次她没有退缩,而是闭上眼睛,任由那些画面涌入脑海:
蓝色的粉末被装入竹筒,密封后藏入鱼腹;李大有与赵三在昏暗的船舱中低声争执;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远处观望,手中把玩着一朵彼岸花...
"啊!"苏锦言猛地睁开眼,额头已布满细密的汗珠。这次的幻象比以往更清晰,持续时间也更长,但随之而来的头痛也更为剧烈。她揉了揉太阳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柳青药铺老板娘前日偷偷塞给她的药粉,说是能缓解"通灵者"的头痛。
药粉苦涩难咽,但效果立竿见影。苏锦言不禁怀疑,柳青是否早就知道她的能力?这个看似普通的药铺老板娘,身上似乎也藏着不少秘密。
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苏锦言警觉地抬头,看到陆长风的身影映在窗纸上。这么晚了,他来义庄做什么?
"苏姑娘,可否一谈?"陆长风的声音压得很低。
苏锦言打开门,夜风裹挟着露水的凉意扑面而来。陆长风站在月光下,官服换成了便装,腰间却依然佩着那把熟悉的刀。
"大人深夜造访,有何要事?"苏锦言侧身让他进屋,顺手将那块布料藏入袖中。
陆长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环顾简陋的绣房,目光在角落里苏锦云熟睡的小床上停留片刻。"赵三在牢中自尽了。"他最终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什么?"苏锦言手中的茶杯差点滑落。
"用裤腰带在牢房梁上吊死的。"陆长风接过茶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奇怪的是,他死前用血在墙上画了这个。"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上面临摹着一个古怪的符号——与李大有鱼鳞上的符号极为相似,但更加复杂。
苏锦言接过纸的瞬间,一阵剧痛从指尖直窜脑门。她看到赵三在牢中疯狂抓挠墙壁,用指甲刻下这个符号;看到他口中喃喃自语"他们不会放过我";还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牢门外,手中握着一朵鲜红的彼岸花。
"你看到了什么?"陆长风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
苏锦言深吸一口气,将幻象一一道来。说完后,两人陷入沉默。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他们凝重的面容。
"这个符号,"陆长风打破沉默,"我在父亲留下的笔记中见过类似的。十年前,他调查一桩奇案时,所有死者身边都有这个符号的变体。"
苏锦言心头一震:"十年前...正是我家族蒙难之时。"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这绝非巧合。
陆长风突然起身,从腰间取下一把精致的匕首放在桌上:"试试这个。"
"这是?"
"我父亲生前随身佩戴的。"陆长风声音低沉,"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苏锦言犹豫片刻,最终伸手触碰匕首。刹那间,血腥味充满口腔,她看到一个中年男子——与陆长风有七分相似——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支箭,箭羽上系着一条蓝色丝带;男子颤抖的手指在地上画着什么,但画面突然中断,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切断...
"箭...蓝色丝带..."苏锦言喘息着收回手,"他试图留下讯息,但没完成..."
陆长风脸色煞白,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官方记录说他是坠马而亡。"
"有人在掩盖事实。"苏锦言轻声道,"就像...我家族的案子一样。"
夜更深了。陆长风临走前,突然转身问道:"你的能力,可以控制吗?"
苏锦言摇头:"目前只能被动接收。但..."她犹豫了一下,"每次使用后,下次会更容易些,就像...肌肉需要锻炼一样。"
"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陆长风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父亲生前常去的一座废弃祠堂,也许你能在那里发现什么。"
送走陆长风后,苏锦言回到绣架前,却无心刺绣。她取出藏在枕下的一块绣片——这是她从苏家带出来的唯一物品,上面绣着家族徽记。指尖轻抚绣线时,她突然感到一阵异样的波动。
这次她没有抗拒,而是主动迎接那些画面:
父亲在书房与几位大人密谈,桌上摊开的地图标着白骨镇的位置;一个蒙面人深夜潜入苏府,在父亲茶中下毒;她被拖出闺房时,看到庭院里躺着几具尸体,每具尸体旁都放着一朵...彼岸花。
苏锦言猛地站起,绣片飘落在地。白骨镇、彼岸花、蓝色丝带...这些碎片逐渐拼凑出一幅可怕的图景:她家族的覆灭,父亲的死亡,或许都与这个偏远小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苏锦言拾起绣片,小心收好。她隐约感到,自己这种诡异的能力,或许正是命运给予她揭开事实的钥匙。
而陆长风,这个与她有着相似伤痛的捕头,可能成为她在这条危险道路上的唯一盟友。
远处传来晨钟的声音,新的一天开始了。苏锦言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已不再迷茫。她轻轻抚摸袖中藏着的布料和绣片,仿佛触摸着过去与未来的连接点。
"无论事实多么黑暗,"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我都会找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