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排演《雷雨》
周三下午课程结束后,耿致远正收拾着书本,马铭楚和同宿舍的另外一个男生站在他桌边。三人正讨论着课堂上的一个问题,惠子走了过来。
“耿致远,俺宿舍几个人想趁着周末去爬云龙山,想约你们宿舍的几位男生一起去,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时间?”
耿致远看了身旁的马铭楚一眼,他记得马铭楚之前请自己周末陪他去给家里抓中药,刚要回绝,旁边的马铭楚却抢先说了话:“这肯定没问题,我们准时赴约!”说完还朝耿致远眨了眨眼。耿致远与另外一个男生对视了一下,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排演《雷雨》
“那说好了,礼拜天上午八点,兴化寺门前见!”惠子转身离开,坐在位子上的姚昕露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惠子。惠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姚昕露顿时面露喜色。
耿致远不解地问马铭楚:“咋回事,礼拜天不去给你爹抓药了?”
“我们下个礼拜天才能回家,也不急这一天嘛。再说要是爬山回来得早,也来得及。”马铭楚笑了起来,他已经沉浸在周日与惠子登山的幻想中。
宿舍的另一个男生说:“马铭楚呀马铭楚,人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媳妇还没影呢,亲爹就搬一边儿了!”说完与耿致远哈哈大笑。
马铭楚举起拳头朝同学的肩膀上狠狠地擂了一拳。
周日,马铭楚早上六点钟就起床忙活起来。隆冬将至,此时屋外还漆黑一片。等耿致远醒来,马铭楚已经梳好了油光锃亮的大背头,衣着光鲜地站在耿致远床头。
“怎么样?办肆(帅气)不?”马铭楚自我感觉良好,双手摊开,笑盈盈地看着耿致远。
“你这哪里是去爬山的打扮,是要去相亲吧?”
“去你的,惠子有约,俺当然要捯饬捯饬。”马铭楚郑重地说道。
随着太阳升起,宿舍里一个个都起来了,算上其他两个男生,四人一起出行。
天气晴好。冬日里的太阳刚跃出地表,几个人便直奔云龙山东麓的兴化寺。兴化寺也叫石佛寺,因庙中北魏时期所建的阿弥陀佛半身像而得名,距今已有一千四百余年历史。石佛依山而凿,高三丈六尺。后来顺着山崖又修建了为大佛遮风挡雨的殿堂,殿堂的后壁檐下仅有三层砖石垒叠,有“三砖殿覆三丈佛”之称,内有钟鼓楼、藏经楼、祖堂等建筑。
此时兴化寺门前如同市集般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寺门前三米来宽的道路两旁,早点摊子售卖着油条、热粥、豆腐脑、辣汤、包子等各式热气腾腾的小吃,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担着扁担沿街叫卖的郊区菜农正抓紧这一天最好的时候招揽着生意,篮子里新鲜的蔬菜,有的还挂着晶莹的露珠。算命先生、旧书摊的商贩早早地占好了最佳位置,路边的成衣铺子、杂货铺、农具行也纷纷开门迎客。
耿致远一行四人在一个“八股油条”摊前坐了下来,马铭楚喊道:“老板,四碗辣汤,四根油条!”
“来喽!”老板麻利地给几人盛好辣汤,又端上来四根刚出锅的油条,金灿灿的油条又香又脆,四个年轻人马上大快朵颐起来。
几个男生吃完早饭,来到寺门前还不到八点。他们只等了五六分钟,女生们就如约而至。几人计划着,今天就先从兴化寺上山,而后再向南游玩。云龙山位于徐州南郊,山不高,海拔仅有一百五十来米,南北却绵延三公里,九节山峰高低起伏,如一条卧龙盘踞于徐州城南。
同学们进了兴化寺,寺内烟火旺盛,大殿前的善男信女排了很长的队伍。几个年轻人对虔诚的香客并不在意,他们没多作停留便从后门径直穿出,说说笑笑向山顶爬去。惠子一路上对马铭楚的一身打扮品头论足,二人不时斗着嘴,不一会儿其他同学也参与进来。马铭楚佯装生气追着同宿舍的一个男生要打,几个人跑了起来,将耿致远和姚昕露落在了后面。
“我最喜欢爬山了,能够放松自己,什么都不用想,路上处处是美景,感觉心在此时也是安静的。”姚昕露惬意地走着,问道,“致远,看你平时总喜欢泡在图书馆,最近都看了些什么书?”
耿致远觉得姚昕露的话说进了他的心里,他很认真地给姚昕露介绍了几本自己最近看的书,又向她推荐了几本文学的书籍。姚昕露听了之后表示一定要找来看。姚昕露说自己最近对现代诗比较感兴趣,装作不经意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卡片,准备递给耿致远。
“来之前我还抄写了一首,送给你吧!”姚昕露说完,将卡片递给了耿致远。
耿致远接过来,这是一张1937年的新年贺卡,古色古香的彩色印刷:远山、小屋、桃花,一条由近及远的小路,两个携手前行的人。
耿致远打开贺卡,是一行行娟秀的小楷,抄写的是胡适的一首小诗《希望》。
我从山中来,
带得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
希望开花好。
一日望三回,
望到花时过;
急坏看花人,
苞也无一个。
眼见秋天到,
移花供在家;
明年春风回,
祝汝满盆花!
致远:新年将至,有千言兮,未能尽。
祝君乐兮,幸福安宁。姚昕露
耿致远长这么大,是初次收到礼物,而且还是一位漂亮女生的礼物,一时竟有些局促。他好像此时才第一次认识身边的这个女孩儿,黑色的毛衣,米色的外套,胸前淡蓝色的丝巾和短发一道迎风轻摆。耿致远看完后合上卡片,小心翼翼地收进自己的包里,抬起头才发现女孩儿在盯着他,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期盼。这样近距离的注视,让耿致远一下子觉得有些不安,他手足无措地说道:“谢……谢谢你,昕露。”
姚昕露看着他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变成了两弯月牙。她似乎对耿致远收到礼物的反应心满意足,“不客气!”说完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如同舞台上的芭蕾舞演员结束表演一样,转身轻快地朝前面的惠子追了过去。
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天边散落的几朵白云,使得蓝天好像成了国画里的大片留白。山的西侧便是石狗湖,一湖波光,尽收眼底。耿致远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如同蝴蝶一般翩然离去的姚昕露,过了许久才追了过去。这群年轻人在阳光中欢乐前行,时而呐喊几声,时而高歌一曲。走累了就坐下来静静地看看湛蓝的天空,欣赏冬日里的苍茫大地。耿致远不知为何心中暖暖的,感到天似乎更蓝了,山中的空气让他胸襟豁然,甚至路旁的景致在他的眼中也愈发可爱起来。
耿致远在班里讲了一堂课后,宋阳标发现自己越发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知道他家境贫寒,有时候就带他回到自己宿舍与他一道吃饭。耿致远也很喜欢和宋阳标聊天,觉得能从他那里学到很多,尤其是他对时局总有着不同凡俗的见解。与宋阳标聊天,耿致远好像整个人都变得通透起来。
“宋老师,姚昕露他们的话剧社人手不够,想邀请俺宿舍的几个人一起排话剧。”
“哦?排的什么剧?”
“准备排曹禺的《雷雨》,一开始说要排夏衍的《赛金花》,说是后来学校没有批准。”
“夏衍在报纸上同时看到了‘冀东事变’与丧权辱国的《何梅协定》的签订及有关清末名妓赛金花晚年潦倒的新闻,从而引发联想,创作了《赛金花》。赛金花是一个妓女,处在社会底层,可就是这样一个妓女,却在八国联军攻入京城时,救助了很多无辜的百姓,甚至还促进了‘和谈’进程。自己最终却背负‘不贞’的罪名入狱。”
“那为啥被禁呢?”
“话剧所讲的清王朝丧权辱国的勾当让国民党很紧张,尤其是卖国官吏向洋人摇尾乞怜的奴才相,很容易使观众产生一丘之貉的联想。由此,当局认为《赛金花》‘有辱国体’‘有损民族光荣’‘妨害邦交’,禁止公演,所以学校也不会让学生排了。”
“这些人的荣光败在自手,哪是一个话剧折损的!”耿致远愤愤不平。
宋阳标拍了拍耿致远的肩膀说道:“排《雷雨》也很不错!《雷雨》是个悲剧,展现了不平等的社会里,命运对人的残忍捉弄,对同学们也有生动的教育意义。我相信排练的过程,对你们每一位参与的同学都会是一次历练和成长。”
“老师,一开始我还犹豫,听您这么说,这个话剧看来我们不仅要参加,而且要把它演好!”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宋阳标起身打开宿舍房门,三个青年走了进来。
“宋老师,我们又来麻烦您了!”为首的一个青年身穿藏青色的棉大褂,头发三七分开,浓眉大眼,天庭饱满,五官英挺,精神焕发,又透着股聪明劲儿。进到屋里看到耿致远站在房内,不由一愣。
“明述啊,来得正好!我来给你们介绍介绍!”宋阳标拍了拍叫明述之人的肩膀,邀请三人坐下。
“明述,这是我的学生耿致远。别看他瘦,引体向上一口气能做三十四个呢,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还有,他的学习成绩也不错,是我们欣欣中学的全能生!”
“老师,您过奖了!”耿致远有些不好意思。
“宋老师的学生,哪有不优秀的啊,对不对?”青年看着身边的伙伴说道,然后主动跟耿致远握了握手。
“致远,别看这三位年轻,他们可是咱们徐州青年救国会的负责人。”
听了宋阳标的介绍,耿致远知道了和自己握手的青年叫蓝明述,是徐州青年救国会的会长,在省立徐州中学读高三。周向南是副会长,刘建是秘书长,二人来自徐州师范学校。去年“一二·九”之后,在北平学生爱国运动的推动和影响下,徐州青年救国会组织学生和各界人士冲破反动当局的阻挠,相继举行集会和示威游行声援北平,在全市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抗日救亡爱国运动,耿致远也参加了示威游行。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青年救国会的负责人竟然也是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三人都不是欣欣中学的学生,但看起来和宋阳标很熟悉,他们和宋阳标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耿致远有些不解。
“宋老师,我们今天找您,还是关于救国会发展的一些问题想请教您。”
说完,蓝明述朝着耿致远看了一眼。
“没事,致远是我的学生,他可是对你们救国会一直心向往之啊,去年还参加了你们组织的游行!”宋阳标老师微笑着说。
“好的宋老师,那我就直说了。您也知道,今年1月,政府就要求各校不准组织学生联合会,禁止学生参加抗日救亡运动。要求我们学生守纪律、负责任,不要喊着爱国的口号扰乱社会秩序。这社会秩序怎么能是学生扰乱的?这次,南京中学为反对日本增兵华北,联合安徽中学、五卅中学等校两千余名学生,到日本领事馆前游行示威,要求国民政府立即出兵抗日……”
“有那么多学生参加啊!”耿致远打断了蓝明述。蓝明述笑着朝耿致远点了点头,接着说。
“当天晚上,政府就派了一个宪兵团突然闯进南京中学,抓了两百多个同学。徐州的形势也很严峻,我们青年救国会的工作开展得不太顺利。一是组织较以往松散,一部分救国会成员毕业,部分学校缺少联络人。二是会员人数不足,以前我们救国会成员能达到在校生的百分之四十,目前只有以前的一半。三是缺少宣传手段,由于受到各种限制,没有发挥出青年救国会应有的引领作用,比如这次南京的抗日示威,我们就没有形成有效的声援态势。此外,我们也担心如果出现什么过激的行为,很有可能会引起政府的干预,所以我们三个人讨论了半天,觉得还是得来请教您!”
宋阳标沉吟了片刻,突然眼前一亮,说道:“明述,你所说的问题,有一个人可以帮你解决。”
“哦?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宋阳标说完把目光移向了耿致远,另外三人明白了宋阳标的意思,也将信将疑地看向耿致远。
耿致远一下子愣住了:“宋老师,您说我能解决这些问题?”
“就是你呀!”宋阳标微笑着点点头。
耿致远在脑海里快速梳理了蓝明述刚才所说的几个问题,救国会组织能力减弱,会员人数不足,宣传手段匮乏,这些没有一个自己能够帮上忙的啊,宋老师为何如此笃定地相信自己是解决这些问题的最佳人选呢?蓝明述几人同样疑惑:这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真有这么大的能量?
宋阳标哈哈大笑:“好了,我也不卖关子了!我并不是说致远一个人就能够解决这些问题,而是可以借助致远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你们看,致远不是要排话剧《雷雨》吗?这部话剧立意很好,我觉得救国会也可以参与进去,将话剧演出作为近期你们工作的一个抓手。一来可以在推广话剧过程中加强与徐州各个学校的联络沟通,继续培养新的联络人。二来通过话剧表演,教育学生,提高救国会影响力,宣传抗日救国主张,吸引更多的青年学生加入这个队伍。三来以话剧表演之名,行抗日救亡、爱国教育之实,手段比较隐蔽,也不会引起当局的干预。你们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宋老师,我们真该早点来拜访您啊!”蓝明述听完兴奋地握拳擂了下自己的大腿。
“先别高兴,人家耿致远还没答应你们呢!”宋阳标笑着说。
蓝明述这时站起身来,走到耿致远面前,郑重而诚恳地说道:“致远同学,青年救国会未来的发展要拜托你了,话剧的事情请务必和我们合作!我们可以在舞台道具、联络宣传和后勤保障等方面略尽绵薄之力!”
耿致远也站起身,朗声说道:“明述兄千万别客气,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一直就想加入青年救国会,能为救国会做点事也是我的心愿。回去我跟话剧社的同学们商量一下,争取尽快促成此事!”
耿致远回去将青年救国会的事情跟话剧社的姚昕露、惠子几人说了。他本来担心话剧社排练《雷雨》只是几个年轻人一时心血来潮组织的活动,没想将活动搞出这么大阵仗。现在又有了青年救国会的加入,同学们会不会有所顾虑?事实证明,他的顾虑是多余的。
“太好了!”惠子有些兴奋,“这下咱的话剧要在徐州巡演了,我可要出名啦!到那个时候,整个徐州城的人就都认识我了!”说完还拿捏出清高的姿态,装腔作势地走了几步,引来同学们的一阵哄笑。
姚昕露不满地拍了一下惠子,说:“致远,有了青年救国会的加入,我们就可以专注于话剧排演了,我觉得挺好的,并且话剧的表演更加有意义了,想想我们的社团活动能为救国会的发展出把力,感觉身上的责任更大了!”
其他同学也纷纷点头称是。现在棘手的问题就是演员人数不足,话剧社除去舞台化妆人员,还凑不够出场的八位主要演员。雷雨的出场人物有周朴园、蘩漪、鲁侍萍、周萍、周冲、鲁四凤、鲁贵和鲁大海八位。此外,还有周宅的几个仆人,而现在周朴园、周萍和周冲等角色的演员人选还没定下来。
“我看耿致远就能演周萍嘛!”惠子看着瘦高的耿致远,笃定地说道。
其他人看着耿致远,都觉得惠子的建议甚为得宜,纷纷点头。
耿致远看过话剧《雷雨》,知道周萍是周公馆的大少爷,是个很矛盾的人物。不仅和继母蘩漪发生乱伦的两性关系,还使侍女四凤怀上了他的孩子。他害怕父亲,更害怕悠悠众口,当他知道自己所诱骗奸污的是自己亲妹妹之后,万念俱灰之下开枪自杀了。耿致远对表演毫无经验,对周萍也不认可,对于演好这个角色并没有什么把握。
“我能行吗?我可从来没演过这些!”耿致远看着姚昕露,面露难色。
“咱们都没什么表演经验,边排边学吧!”姚昕露期待地看着他。
“可周萍这个人,我看着就烦。”耿致远说出心中的顾虑。
“我们也不喜欢,但这也只是演戏!”
“你指定能行!”
话剧社众人的一齐鼓励,使耿致远点头答应出演周萍这个角色。此外,寻找其他演员的任务,也落在了他的肩上。
耿致远不负重托,把马铭楚、赵红雷、霍启光和同宿舍的另外二人都拉进了剧组。赵红雷和霍启光欣然应许,马铭楚起先死活不肯答应,但是听说“四凤”是惠子,马上拍着胸脯表示为朋友会两肋插刀,保证演好“周冲”的角色。
演员找齐了,剧组成员召开了第一次全体会议。
社长姚昕露理了一下刘海,抬头讲话:“同学们,这是我们欣欣中学话剧社第一次筹备大型话剧,演出和以前相比也有很大的不同,这次演出是我们欣欣中学话剧社与徐州青年救国会合作开展的。我们不仅是为了话剧社,也是为了团结徐州各个学校,壮大青年团体的抗日救亡力量而演。下面我将此次演出的任务进行分配,请同学们进行补充。”姚昕露将话剧社成员分成了表演、道具和后勤三个小组,明确了各个小组的任务分工,接着又对每位演员的角色进行了分配,将剧本发放给每一位成员。要求所有成员一周之内熟悉剧本情节,特别是要牢记台词,对话剧的思想内涵心领神会,熟练掌握必要的动作要领,以便在演出中配合默契。
冬日的阳光透过绿色的玻璃窗照进教室,如同舞台的聚光灯,映在站在窗前讲话的姚昕露身上。耿致远望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姚昕露,第一次发现这个女孩儿干练认真的一面,那种熟悉的暖暖的感觉不由升腾起来,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姚昕露捋了一下额前的短发:“致远,你既有演出任务又有联络任务,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耿致远忙收回心神,说道:“刚才姚昕露讲得挺全面的,对于表演,我和在座的许多人一样还是外行,今后还请大家多多帮助。我也会在认真熟悉剧本的同时,多看一些与话剧表演相关的书籍,尽快补充在这方面的欠缺。此外,我还负责与青年救国会的联络沟通,当下最要紧的,就是请道具组的同学尽快将演出所需要的服装道具统计清楚,由我负责与救国会那边商洽。青年救国会答应全力支持配合我们的演出,会尽快安排好道具和服装,保证我们的排练顺利进行。最后我也要表个态,虽然期末考试临近,但进了话剧社的门,就是话剧社的人!希望大家认真准备,积极参加每一次排练,为我们话剧社的演出成功而努力!”
接下来的日子,话剧社的每一位成员都投入了紧张的筹备中。他们白天上课,利用中午和晚上的时间背台词、讨论剧本、对戏和研究舞台动作。青年救国会的蓝明述很快就将演出所需要的服装和道具准备好,并送上门来。宋阳标也专门向学校申请,为话剧社找来了一间空房间,欣欣中学话剧社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活动场所。
两周之后,话剧社进行了《雷雨》的第一次彩排,邀请宋阳标和救国会的蓝明述来现场指导。宋阳标、蓝明述两人认为话剧社在条件简陋、时间紧迫的情况下能排出《雷雨》难能可贵,对彩排的质量也大加赞赏。同学们听了都欢欣鼓舞。同时,两人针对一些表演细节也提出了改进意见。
1937年1月6日下午,话剧《雷雨》在欣欣中学首演。
欣欣中学的学生中,本来许多人并不知道什么是话剧。演出的海报一贴出,学生颇感新奇,一看演员又是本校同学,更感到惊讶。话剧演出的消息不胫而走,外校的学生也纷至沓来,一时间,欣欣中学本来不大的礼堂被挤得水泄不通。
演出即将开始,后台的演员们已经准备就绪,道具组的同学也都各就各位。负责报幕的是个男生。他站在舞台边上,透过幕布的缝隙看着乌泱泱的人群,不禁有些紧张。回过头声音发颤地朝大家说:“好家伙,从来没想到礼堂里能挤进来这么多人!”引得很多人都凑上去看。
这也是耿致远经历的第一次大场面,他的心情同样七上八下。宋阳标来到了后台:“同学们,为了今天的演出,大家都付出了极大的努力!现在,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这个时候大家一定要放松,排练时怎么做就怎么做,认认真真地进入角色就可以了!我相信大家一定能做好!”耿致远感激地看了眼宋阳标,听完他的话,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伴随着巴赫的《B小调弥撒曲》,话剧演出正式开始。
有过舞台表演经验的人都知道:当你置身舞台之中,灯光的映照、音响的效果、观众的期待,还有其他表演者的配合等因素共同作用营造的氛围,往往会有一种奇妙的催化效果。这种催化效果常常能使演员沉浸在剧情之中,进入忘我的状态,从而达到极佳的演出效果。此刻《雷雨》剧组的演员们正处于这种状态中。他们按照排练的要点,一丝不苟地演出。很快观众的情绪也被带入剧情之中。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第四幕蘩漪与周萍上场。
扮演蘩漪的姚昕露因为太投入,失手将摆在沙发边上的花瓶打翻,“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姚昕露顿时呆在了那里,幕后准备上场的演员也呆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台下的观众不明就里,以为剧情本来就是这样的,仍然聚精会神地关注着台上的一举一动。
此时台上的一秒钟像一个世纪一般漫长,姚昕露的眼中闪着泪花……
这时,扮演周萍的耿致远大喊一声:“赶紧收拾一下!仆人都死光了吗?!”
台下的“仆人”恍然大悟,急忙跑上去两个人,将打碎的花瓶收拾干净。
“你没事吧?”耿致远走向姚昕露。
演出继续进行,台下观众仍然沉浸在剧情中,所有的演出者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终于,在巴赫《B小调弥撒曲》的乐曲声中,话剧落下帷幕。
演员们集体出场谢幕,全场观众起立鼓掌。
演员们回到后台,女生们相拥而泣,男生们击掌祝贺,终于成功了!几个礼拜的付出没有白费,所有的汗水都变成了幸福的回忆。
台下的掌声久久没有平息,观众们被话剧所打动,还沉浸在动人的故事中。此时,一位年轻人走上了舞台,是蓝明述。
“感谢欣欣中学话剧社的精彩演出!我是徐州青年救国会的会长蓝明述,今天的这场话剧演出也是我们青年救国会与欣欣中学话剧社共同举办的。各位同学,《雷雨》所展示的是一幕人生的悲剧,而酿成这场人生悲剧的,正是这不平等的社会。从这部话剧中,我们看到了命运对人的残忍捉弄,看到了封建家庭的种种黑暗,看到了地主资产阶级的专横与冷漠,我们也看到了当下中国,正在酝酿着一场大变动的社会现实!”
蓝明述的讲话不疾不徐,众人聚精会神地盯着他。
“自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帝国主义在我国东北地区强制推行殖民地化统治,利用南京政府的不抵抗政策,把侵略魔爪一步步伸向华北,民族危机日益深重。大敌当前,政府在做什么?他们不出兵,不抵抗,也不准我们组织学生联合会,阻挠我们青年学生参加抗日救亡运动!同学们,政府不清醒,我们青年要清醒!政府不作为,我们青年要作为!来吧,加入青年救国会,跟我们一起团结起来,抵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发出中国青年抗日救亡的最强音!”
蓝明述讲得慷慨激昂,剧场内沸腾了。
“加入青年救国会!”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中华民族万岁!”
“为国家自立而奋斗!”
口号声此起彼伏,一张张青年救国会的传单在现场师生手中传阅,每一位在场的师生都被眼前的气氛所感染。这时,不知由谁起头,唱起了《义勇军进行曲》,顿时,雄壮的歌声响彻会场。“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
蓝明述看着礼堂内外群情激愤的场面,激动得热泪盈眶。
宋阳标建议他与耿致远之间的合作,成功了。
当天晚上,话剧社与青年救国会为了庆祝演出成功,一同聚餐。聚会地点选在了赵红雷二哥在快哉亭公园南侧开的酒楼大彭人家。
姚昕露作为话剧社的社长,首先致辞:“感谢青年救国会,感谢大家对话剧社的大力支持和对演出的全力投入!今天我还要特别感谢耿致远,他为这次话剧的成功首演做了大量的工作,除了本人参加演出,还负责对外联络,厥功甚伟。当然最重要的是在今天的演出中,临危不乱,成功化解了一次演出事故!致远,谢谢你!我提议,这一杯敬‘周萍’!”
“来呀‘四凤’,一起敬‘周萍’!”马铭楚拉着惠子站了起来。
“是呀,我们当时都吓毁了,多亏了致远叫‘仆人’!”
“是得感谢致远,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沉着应对,是个人物!”
耿致远连忙起身:“大家的心意我领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从这次活动中我也学到了很多。另外,我听了演出后会长的演讲,心情到现在还难以平复,我提议,这杯酒不要敬我,而是为了我们这几周的共同努力,大家共同干杯!另外蓝会长,这杯酒喝完,我们可就都是青年救国会的一员了!”
“对,我也要加入!”
“我也加入!”
“我也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