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 甄别奸细章

更新时间:2025-12-10 03:38:14

6 甄别奸细

三月,东北的严峻形势尚未波及徐州百姓的日常。

大同街上依旧车水马龙,只是路边贴满的反对侵略、宣传抗日的标语,透露出形势紧迫的信息。城里的商铺也在商会的号召下一齐抵制日货,店门口纷纷挂出了“本店概不出售日货”之类的牌子。路边的柳树泛出了丝丝绿意,为春天的到来积蓄着力量。甄别奸细

开学了。假期中空旷冷清的校园,因为学生的返校变得活力满满。

耿致远提前一天到了学校,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便带着放假前从宋阳标那里借的书和自己的笔记,来到了宋阳标的宿舍。这些书他已经在假期反复看了很多遍,也积攒了很多问题,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找宋阳标请教了。

来到宋阳标宿舍,却发现空无一人。耿致远等了一会儿正打算回去,宋老师和蓝明述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老师好。明述兄好久不见!”耿致远打着招呼。

“致远,我正要叫明述去看看你有没有回学校,这下倒好,省得他跑了。”宋阳标说。

三人进了宿舍,耿致远发现宋老师的宿舍有些变化,仔细一看发现平时满满的书架上只摆了基本的教学用书,耿致远有些疑惑:“老师,您书架的书好像变少了啊?”

宋阳标关上了房门,轻声说道:“最近当局管控很严,虽然去年12月‘西安事变’后,国共双方达成停止‘剿共’、联合红军抗日等六项协议,国民党在内外政策上不得不作了重要调整,由武装‘剿共方针’,改为‘和平统一’共产党的方针,基本确定了停止内战、实行国共合作的原则。但实际上对党的活动还是严防死守,尤其对具有进步爱国思想的青年学生管控更严。刚刚举行的国民党五届三中全会上,国民党亲日派代表汪精卫仍然发表继续‘剿共’的反动演说。徐州当局已经组织了几次教育系统的大检查,迫于形势我不得不将一些书籍藏了起来,今后你们也要注意保密。”

耿致远和蓝明述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老师,我过年回了老家贾汪,和很多矿上的工人交流。他们现在的日子都过得十分艰苦,遭受着矿主、把头和黑恶势力的层层盘剥,我听了之后很气愤。如果没有共产党组织的工人运动,根本没有人替他们着想,老百姓也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我想这也反映了当下工人群体普遍的生存状况。老师,通过假期的学习,我觉得我对党的认识提高了,我也会朝着成为一名共产党员的目标而努力!也请宋老师代表党组织继续培养我。”说完,耿致远郑重地将自己的入党申请书交给了宋阳标。

宋阳标看了之后很高兴,庄重地说道:“致远,你的认识很好。现在百姓的日子都很辛苦,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是我相信在党的领导下,依靠和发动群众,我们一定会推翻一切剥削,建立一个充满希望的国家!我代表组织接受你的申请,也要向你提出要求:今后,除了保证自己的学业之外,还要请你继续加强党的理论知识学习,积极投身抗日救国的实践。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共产党员!”

蓝明述在一旁看着耿致远,笑着说:“致远,宋老师也是我的培养联系人,现在咱俩既是朋友,更是同志关系了,咱们要携起手来,看谁进步得更快。”

耿致远兴奋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三人在宋阳标的宿舍吃了晚饭,随后又商量了下一阶段话剧演出的事情。

第二天,耿致远来到了话剧社,姚昕露正和同学们聊着天。

“致远!”姚昕露一见耿致远进门就欣喜地打了招呼。

耿致远心照不宣地朝姚昕露点了点头。寒假的两次通信之后,两人感觉彼此之间又亲近了许多。他对大家说道:“我来告诉大家一件事,我们的话剧马上要在云龙大舞台对外公演了!”

话剧演出也不是第一次了,可听说这次演出非比寻常,是面向全体徐州市民,又是在云龙大舞台这样的专业演出场地,同学们都很激动。

“太好了,这次我要请我爸妈来看我演出!”惠子听了后兴奋地跳了起来。

接下来,话剧社的同学在姚昕露的组织下开了一个小会,对年前的几场演出做了一个总结,也明确了未来的改进目标和发展方向。

与此同时,蓝明述也组织青年救国会的主要成员开会。

“各位同学,这次话剧演出是我们青年救国会在年后的第一次重要活动,为此,我们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除了欣欣中学话剧社同学的辛苦付出,各位也做了大量工作。但是这次和以往的演出不一样,以前演出都在学校,我们的活动不会引起当局的注意,这次在云龙大舞台,一定要注意保密,严防当局的破坏。演出后,由我来做抗日宣传主题演讲,周向南负责现场的传单发放,刘建负责现场秩序的维护和监控。现在我来公布活动方案,大家看看有没有异议。”

蓝明述准备了两套方案,以备不虞。一套是正常情况,话剧演出后,刘建负责通知场内传单发放,蓝明述看到信号后做演讲。另外一套,如果遇到当局干扰,也由刘建发出警告,场内不发传单,蓝明述准备另外一套演讲词。刘建当天就在云龙大舞台二楼的天字二号包厢负责监视,如果有情况就将窗户紧闭,如果一切正常则将包厢窗户打开。

演出结束后,各组成员分头随观众从云龙大舞台几个通道撤出到指定的地点集中。最后蓝明述再次强调了纪律:“本次活动各个组均单线联系,一定注意保密。各组严格按照分工开展活动。”

周六晚上,话剧演出正式开始。徐州城的戏场多,平时演出有两种,一种是露天的场子,多在黄河沿岸、奎河东波墙和火车站二马路附近;还有一种是正式戏院,有大马路的云龙大舞台、中正戏院和升平剧院,等等。云龙大舞台是一座砖木建筑,能够容纳观众一千余人,还设有二楼雅座。蓝明述能够在这里举行话剧演出,多亏了他父亲和云龙大舞台曹姓老板的交情。

徐州城的老百姓平时大都观赏《玉堂春》《乐毅伐齐》《行善得子》《平贵从军》之类的传统戏曲,头一次听说曹禺的《雷雨》,还是由一群学生演出的,都感到很新鲜,再加上门票便宜,纷纷呼朋唤友前来观看。

演出开始,观众们这才明白了为何叫话剧,“原来就是大白话啊”“这个倒新鲜,戏词又明白又好记”。观众们一边观看,一边悄声议论,很快,全都沉浸在这种新的表演形式当中。

负责监视现场的刘建就在二楼正对舞台的天字二号包厢,他的位置刚好能够俯视全场。演出临近结束时,十来个人鬼鬼祟祟地进到场内,进来后也不找座位坐下,而是分散开来,站在了剧场的几个过道里看演出。刘建觉得这些人形迹可疑,观察一阵后,发现这几个人根本不是在看戏,而是四下里注意着观众席中的一举一动。他们所在的位置恰好控制了剧场的几个出口。

“有情况!”刘建赶紧将包厢的窗户关上,准备撤离。临出门时,回头看了下紧闭的窗户,感觉不放心,又走过来从里面将插销锁死,这才开门离去。从二楼下来后,他捂着肚子,佯装要上厕所,朝出口走去。直到他走出剧场,拐进了附近提前约定的一个巷子,才长舒一口气,站在原地等待着其他人。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身影出现在二号包厢门前,推门进入,打开了包厢窗户,得意地冷笑着站在窗前注视场内。

刘建等了十多分钟,没有等到蓝明述,却等来了一高一矮两个中年人。

“小兄弟,这么冷的天一个人站在这儿干啥?”其中一个高个儿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矮个儿在高个子讲话时,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刘建的身后。

“等人。”刘建警惕地看着两个人。

高个子笑了,龇着黄板牙说:“别等了,你等的人来不了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是谁?”

“警察局的,老实跟我们走!”说着不由分说抓住了刘建的肩膀。

“凭啥抓我?!我又没犯法!”

“犯没犯法,可不是你说!跟我们回去一趟就知道了。”

话剧演出结束,全体演员出场谢幕,蓝明述走到前台。抬头向正对着他的二楼包厢望去,见窗户大开,蓝明述松了口气,扫视剧场一圈,看到传单正在观众席中传递,便定了定神,平复一下心情,开始了他的演讲。蓝明述主要讲述了日军的侵略罪行、抗战的形势和统一战线的开展情况以及国共双方坚持抗战的事迹。他的演讲慷慨激昂,空前成功,在观众中引起了强烈反响。当观众听到日军在东北的种种暴行时,很多人失声痛哭;当听到“全民抗战、有人出人、有钱出钱”时,当场便有人慷慨解囊,将铜板、银圆掷向舞台,叮当之声此起彼伏。“抗日则生,不战则亡”“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声响彻全场,久久不散。

二楼的天字包厢,一个中年人走进了包厢,说道:“许科长,现在动不动?”

被叫科长的人没有回头,说:“再等等,等这些观众散场。”

观众离席,耿致远和话剧社的人忙碌地收拾道具,准备返回学校。蓝明述集合参加活动的救国会成员,却发现唯独少了刘建。几人正要寻找,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群警察和几个身着便装的人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控制住了蓝明述和救国会的同学,话剧社的一群人都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

“统统带走!”许科长大声吼叫。

“凭什么抓我们!我们表演话剧有什么错?”蓝明述辩解道。

许科长走到蓝明述面前,看着他,说:“同学,你们演话剧是没错,但聚众发表赤色言论可是违法的。”说着转过身,狠狠地喝道:“把这些散传单和演讲的人全都带回去审问!”

救国会的蓝明述等人被带走,话剧社的一帮同学方寸大乱。姚昕露看着默不作声的耿致远:“致远,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还是先收拾东西回去吧!明天看看什么情况。”耿致远一边说,一边想着回学校之后要赶紧将这个情况告诉宋老师。

耿致远回到宿舍已近晚上十点,正想这个时间去找老师是否合适,同宿舍的同学交给他一封信,说是宋老师下午让他转交的。

耿致远疑惑着打开。

致远:

顷接家书,得家人突患重症讯,仓促间于今日午后离徐返乡。此去一别,不知何日再见,诸君且珍重。近日徐州乍暖还寒,请转告同学务必小心,切记以身体健康为重,至嘱。

另,今后学习参考用书,可至图书馆赵老师处咨询。

宋阳标即日

看完来信,耿致远陷入沉思,他知道宋老师出于保密需要,很多话没有说明,但信中有几条是可以肯定的:一是宋老师已经离开了徐州,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二是形势紧急,如同演出前他所强调的一样,让救国会同学们暂缓活动,保存实力;三是图书馆的赵老师可以帮忙找到自己需要的进步书籍。可宋老师所说的“家人突患重症”是什么含义呢?难道和蓝明述等人被抓有联系?现在蓝明述一干人被抓,宋老师又不在,自己势单力孤,怎么应对当前的局面呢?耿致远思来想去不得其解,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方才入睡。

接下来的两天,耿致远每天都在焦灼中度过。有关宋阳标不辞而别的流言在整个学校不胫而走。有人说他家人生病,请长假回家了。也有人说他是共产党,周六下午就有政府的特工带着警察到学校抓人,却被他逃掉了,来人还在校长室待了一下午,传唤了好几个平时跟宋老师关系较近的老师。

耿致远中间去过一趟警察局,以探望被扣押的同学为名,可是看门的警察连大门都没叫他进。他现在觉得,离开了宋老师,离开了党组织,自己独木难支,连搞清楚蓝明述等人在警察局的情况都很困难。此刻的耿致远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挫败。

周三中午,杳无音信的蓝明述却自己找上了门。

耿致远正在宿舍看书,见蓝明述带着一份报纸推门而入,又惊又喜,猛地站起。

“明述,这几天可急死我了,你们没事啦?”

“致远,被抓的同学都没事,现在都被放出来了。我来找宋老师,他不在,只好先到你这里来了。给你看看这个!”蓝明述说完将手中的报纸递给了耿致远。

耿致远接过报纸,是一张当天的《徐报》,头版中间的一则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刘灿山等十七人脱离青年救国会启事》,大意是说因被赤色分子宣传洗脑,蒙蔽视听,一时误入歧途,影响学业,现登报声明脱离救国会,望徐州学子引以为戒。

“为啥会有这样的声明?”

“这些人都是当天参加传单发放的救国会同学,他们在警察局被告知如果不登报声明脱离救国会,就报到学校叫他们全部退学。正是有了这份声明,我们今天才全部被释放了。”

“那为何不直接宣布救国会非法,解散它呢?”

“我想有两个原因:第一,现在抗日救国的氛围浓厚,当局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救国会解散;第二,借同学的脱离声明,打击救国会力量,警示广大学生。”

“为何这当中没有你们几个人的名字?”耿致远突然想到声明的十七人当中没有蓝明述、周向南、刘建的名字,不禁有些奇怪。

“我们是救国会的主要成员,如果我们写声明,那和解散救国会也没啥区别,更何况学校也给了我们严重处分。另外,致远,我还有一个想法……”蓝明述盯着耿致远,话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耿致远好奇地看着蓝明述,等着他的下文,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眉头一皱。

“我们的主要成员当中,有奸细!不叫我们写声明,也许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明述,你为啥这么肯定?”耿致远似乎有些激动。

蓝明述接着讲了他的想法。开学前一天,他和耿致远在宋老师的住处商量了演出的事情,明确了时间地点。第二天蓝明述就给救国会的几个人开了会,参加会议的只有三个人,蓝明述本人,副会长周向南和秘书长刘建,在会上他们确定了两套方案。现在根据刘建的描述,演出临近结束时,刘建发现会场进来了十来个身份不明的人,他们明显不是来看戏的,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会场观众,因此刘建断定这些人是来破坏救国会活动的。他按照会上约定的警告方式,将云龙大舞台天字二号包厢的窗户关闭锁死,随后撤退到提前约定的集合地点,却被两个守在那里的警察抓住。按照周向南的描述,话剧结束时,他看到二号包厢的窗户是打开的,所以才在现场组织人发放传单。我在演讲前,也特别注意了二号包厢,看到的和周向南所见一样。活动前我特别强调了纪律,警告的方式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所以我们三人当中,肯定有人说了假话,或者肯定有人将开会的信息泄露了出去。蓝明述不是没有怀疑过耿致远,但想到耿致远并不知道会场的具体联络方式,才将这种想法否定。

耿致远听完了蓝明述的描述,陷入沉思。泄密的人会不会是眼前的蓝明述呢?脑海中刚有这个念头便被他否定了。蓝明述从年前就开始和他讨论准备这场演出,他没有理由这么做。耿致远猛地想起宋老师的信,“家人突患重症”,是不是说内部突然出现了奸细?知道宋老师身份的人只有救国会的三人和自己,宋老师的离开和救国会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有没有可能就是这个人突然变节,既破坏了救国会的活动,又泄露了宋老师的身份?想到这里,看着面前坐着的蓝明述,耿致远也不敢确定他究竟是不是那个曾经认识的蓝明述了。

耿致远没和蓝明述说宋老师离开的事情,只说宋老师家中有事请了长假。他建议蓝明述先回去,并留心观察周向南和刘建近期有无异常,如果有什么情况两个人再商量。

晚上,耿致远躺在床上,想着宋老师的离开,想着自己和蓝明述、刘建和周向南之间的交往,一种责任感和紧迫感油然而生。他感觉为了宋老师,为了今后救国会工作的开展,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现在的他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

窗外,三月的风还带着些凉意,轻轻吹进室内,宿舍里的同学已经熟睡,耿致远睁着眼睛,等待着他的,又是一个难以入眠的长夜。

第二天一早,耿致远如同往常一般六点起床,洗漱完毕后出去跑步。他把昨晚的想法梳理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打定了主意。路过学校旁边的文具店时,他买了三个信封带回了宿舍。

中午放学,耿致远约了姚昕露等欣欣中学话剧社的同学,在话剧社集中。

“各位同学,自从咱们话剧社的《雷雨》第一次演出之后,我们就都是青年救国会的一员了。我们的话剧演出,因为救国会而有了更为特殊的意义。通过演出,我们宣传了抗日救亡,振奋了大家的精神,为统一战线贡献了自己的微薄力量。现在,救国会的处境很艰难,前天的报纸上还刊登了十七人公开退出青年救国会的启事。昨天,蓝明述找到我,说救国会遇到了困难,需要我们话剧社的支持,这个忙你们说是帮还是不帮?”

“当然要帮了,我们都是救国会的成员!”

“致远,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是啊致远,你就直接说要我们剧社做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话剧社与救国会的几个主要成员都比较熟悉,尤其上次演出结束后,大家眼睁睁看着蓝明述等人被当局带走而无能为力,每个人都心有不甘。现在听耿致远说有能够帮得上他们的地方,自然没有二话。

“这次帮忙,我们只要做一件事——演戏!”

“演戏?你这唱的是哪出啊?”惠子皱眉问道。

耿致远不再卖关子,直接将话剧社的二十几个人分成了三组,赵红雷在第一组,马铭楚第二组,他自己第三组,每组七到八人。

“哎,致远,你这分法有些重男轻女吧?为什么你们三个男生当组长,我们当小兵?你别忘了,咱们剧社的社长可是姚昕露大小姐!”惠子站起来有些不满地说。

姚昕露笑着拍了一下惠子,看着耿致远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们要演一场有关学习的戏,而我们三人要扮演一位男老师。至于为什么这样安排,请同学们不要再问了。但请各位同学保守秘密,一定要假戏真做!”接下来,耿致远将三组的演出时间地点分别作了安排。周日下午两点,第一组在云龙山放鹤亭,第二组在燕子楼,第三组在快哉亭古城墙,每组演出持续两小时后,准时结束。安排停当后,耿致远又对组长的装扮提出了要求。虽然不知道耿致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大家凭着对他的充分信任,都觉得他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也就不再追问,这倒让这次任务显得更加神秘。

耿致远说完后交给马铭楚、赵红雷和霍启光一人一个信封,说是宋老师临走前叫他帮忙转交的信件,请他们帮忙务必在周日上午亲手交给蓝明述、周向南和刘建。

周日下午三点,春和日丽,快哉亭古城墙。墙边的柳树已绽发出点点嫩芽,淡淡的鹅黄色枝条随风摆动。不时有三三两两的游人来此踏青。

一个老师带着七八个学生,好像在城墙根上课,老师的手在一本书上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同学们有的拿着本子埋头记录,有的认真听讲。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周向南来到了讲课的老师跟前。

“啊?周向南,你先坐在这儿等会儿,我们马上结束。”

看到说话的人竟然是耿致远,周向南虽然有些吃惊,但还是坐了下来。

耿致远接着说道:“试卷第二十一题,是一道力学题目,也是大家最容易错的……”

原来这群人在讲物理试卷,周向南听出了门道,有些着急地左顾右盼,似乎在等待什么。

这时,五六个身着便装的人像是从天而降一般突然出现在耿致远这群人周围,正在听课的同学都吓了一跳。

“都给我老实点,别动啊!”为首的一人喝道。

他缓缓走到耿致远面前,说:“宋老师,可算是逮到你了啊。”

“宋老师?您认错人了吧?我们是欣欣中学的学生,你们要干啥?”耿致远疑惑地问。

来人一阵迟疑,看着眼前穿着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的耿致远:“你是学生?”

“是啊,我们物理学习小组今天在这里开展学习活动,你们是?”

来人哈哈一笑,装作不在意地朝周向南的方向瞪了一眼,周向南慌忙低下了头。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同学们,你们继续,继续。”说完带着几个人悻悻地走了。

这一切,都被耿致远看在眼里。他看着离去的几个人,又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周向南,心里想:“我终于逮到你了!”

学习小组结束了下午的学习,同学们纷纷回学校。

耿致远走到周向南身边说:“周向南,找我有事吗?”

周向南有些支吾地说:“也没啥事,宋老师人不在学校吗?”

“宋老师不是请长假回家了吗?你找他?”

“没有,挺担心他的。最近救国会的事情有些多,想来看看剧社演出的安排。”

“还话剧呢,上次你们被抓,话剧社的同学们都有些害怕了,不敢演了!学校后来还找剧社的同学谈话,要求以后参加校外演出,要先在校内申请报备。听说你们几个被学校处分了?”

“唉,学校给了个记过处分。”周向南说得有些沮丧。

“人没事就好,我还听说如果不登报声明脱离救国会,那十几个同学就得被学校开除呢。这群祸害学生的王八蛋,真该将他们送到前线去!”

两人也算是各怀心事。

最后耿致远邀请周向南到学校坐坐,周向南推说家里还有事情谢绝了,二人握手告别。

下午四点半,耿致远回到了话剧社,果然如他所料,见到了蓝明述和刘建。

蓝明述看到耿致远来了,说道:“致远,你搞的什么鬼?我收到宋老师的信,是真的吗?宋老师回来了?赵红雷跟你一样打扮得人模人样的,离远看我还真以为是宋老师!”

刘建的遭遇跟蓝明述一样,也一脸疑惑地问:“是啊,致远,你叫我们空跑一趟,到底什么目的?”

“怎么能是空跑?这风和日丽的天气,邀你们游山玩水,不该感谢我吗?”耿致远心情大好,开起了玩笑。

蓝明述起身作势要打,耿致远忙说:“别急,听我慢慢说来。”

随后,耿致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他周三听了蓝明述的讲述,本将泄密的嫌疑锁定在周向南和刘建两个人身上,但是和宋老师的事情联系到一起,却又不确定起来。宋老师说“家人突患重症”,实际上就是在告诉他内部突然出现了奸细,知道宋老师党员身份的有他自己、蓝明述、周向南和刘建四人,如果有人突然叛变,蓝明述、周向南和刘建都有嫌疑。宋老师肯定是接到了要抓捕他的信息才匆忙离开徐州,但是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泄密。所以耿致远便伪造了宋老师的一封信,信的内容基本一致,请他们三个人周日下午三点见面,只是见面的地点分别安排在云龙山放鹤亭、燕子楼和快哉亭古城墙。他安排人伪装成宋老师的样子,在三个地方指导学生学习,如果哪组遇到抓捕的突发情况,就可以肯定收到信的人就是泄密者。事实证明,周向南就是泄密者。

当然耿致远这样安排也是有私心的,他和蓝明述、刘建接触得更多,所以他把自己排在第三组,他也不希望看到二人中有任何一个是泄密的人。

“你这滑头,连我也不相信!”蓝明述重重地擂了一拳耿致远。这一拳,有发自内心的欣赏,也有对他揪出救国会奸细的感激。

“哈哈哈,革命工作可容不得半点虚假!”

耿致远这几天来第一次舒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