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138秒。
一人一鬼，朝着城东废楼狂奔。
我边跑边手忙脚乱地掏手机——不是报警，那玩意儿现在估计不好使。是那个刚把我坑进这鬼地方的【阴间速达】APP。
刚才情急之下用“直播”忽悠住了饿死鬼四爷，纯粹是急中生智扯淡。我哪有什么直播间三千家人？我阳间的直播账号粉丝还没我丢的钥匙多。
没想到刚才的急中生智还真有人看啊？！想着喜滋滋继续直播赚功德的时候，突然被封号了。
我赶紧心虚的看了一眼四爷，怕他发现。我一边狂奔，一边用还能动的那只手疯狂点击一个灰色的【阴阳直播】APP，在我的疯狂点击下，出了提示：“功德为正且完成首单后解锁”。
现在首单……这我不努力促成着吗！
继续发疯般的戳APP，或许是极致的求生欲触发了什么，又或许是“阴阳速达”系统检测到我的“解决方案”涉及“跨界面信息传递与潜在功德获取途径”，那个灰色的【阴阳直播】软件，忽然微微闪烁了一下。
旁边跳出一个极小、几乎看不清的提示：
【检测到宿主正尝试进行“规则外信息交互以解决订单危机”，符合《补充条款：极端情况下的临时权限开放（试用）》。】
【临时开启“阴阳单播（阳间侧）”权限，持续至本次订单危机解除或宿主死亡。】
【注意：本直播信号将混杂于阳间正常网络波动中，推送逻辑随机，内容合规性由宿主自负。系统不保证观看人数及功德转化效率。】
嗡——
我手里那台屏幕裂了三道缝的旧手机，界面骤然一变！
自动跳转到了直播后台，再看一遍这个界面也是极其简陋的，像是用PPT临时搭的。标题栏空着，画面就是手机前置摄像头的实时影像——我那张因为狂奔和恐惧而扭曲的脸，还有旁边飘着跑的、一脸狰狞又带点新奇的四爷的鬼脸。
标题！需要标题！刚才的人（鬼？系统？机器人？）已经散没了，需要更吸引人的标题！
我脑子飞速运转，手指在屏幕上戳出残影，输入标题：
【深夜硬核跑酷！带您直击外卖员与饿死鬼的生死时速！点关注，送功德！】
简介瞎编：【户外主播，挑战极限送餐，客户有点特殊，家人们礼物刷起来，助我打破世界纪录（活下来）！】
也不知道这软件会把直播推给谁，推多少。
刚设置完，屏幕右上角那个代表在线人数的数字，从0跳到了1，然后是3，10……增长缓慢，但确实有人在看！
几条稀稀拉拉的弹幕飘过：
“这特效可以啊，主播脸上的汗珠很真实。”
“旁边那鬼群众演员哪找的？妆化得不错，就是跑起来有点顺拐。”
“外卖员？饿死鬼？剧本挺新颖，关注了。”
“主播快跑啊！后面那鬼追上来了！（滑稽）”
看着这些弹幕，心想：“啊？被封了一次，怎么这直播打赏就变慢了？变慢不说，刚才打赏看戏的真是活人？？不是鬼也不是系统大发慈悲陪我演的一出戏？”
我第一反应不是高兴，是毛骨悚然。
这些人……不怕吗？他们以为这是特效？剧本？
四爷那张青紫浮肿、牙缝卡指甲的鬼脸，在手机前置摄像头里可是一清二楚！就算画质渣，那股子阴森死气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吧？
现在人的神经这么粗？还是这破系统的直播信号自带“合理化滤镜”？
但现在没空研究这些。有观众，就有了希望的火苗！哪怕他们以为是在看戏！
我立刻把手机往胸前的破口袋一塞，镜头勉强对准前面和侧面。
“家人们！新进来的朋友点波关注！”我喘着粗气，不忘直播话术，哪怕观众可能以为我在念台词，“如你们所见，我正在为一位‘特殊客户’进行极限配送！现在也是我的安全顾问。饿死鬼大哥，正在带我抄近路！接下来的画面可能引起不适，但绝对真实！礼物走一波，给我和顾问大哥加点油！”
我特意把镜头往四爷那边偏了偏。
四爷正跑得呼哧带喘（如果鬼真的需要呼吸的话，毕竟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它呼吸了），看见镜头对准它，下意识咧嘴想凶一下，露出那口烂牙，但想起我刚才说的“美食博主形象”，又赶紧收了收，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和善”笑容，还对着镜头挥了挥它那干枯的鬼爪子。
弹幕瞬间多了几条：
“这鬼演员有点敬业啊！表情管理很到位！”
“还知道互动？导演加鸡腿！”
“安全顾问可还行？主播是懂危机公关的。”
“已关注，就想看你怎么送（怎么编）。”
看着这些弹幕，我哭笑不得。他们真的全当是演的了！不过也好，省了解释的麻烦，也避免了引发大规模恐慌（可能系统也不允许）。
有了这点微弱的“观众支持”（哪怕是看热闹），我胆子莫名壮了一丝丝。至少，我不是完全孤独地在对抗这个荒诞的阴间世界。
更重要的是，我发现随着直播开启，【阴间速达】APP里，我那惨淡的功德值后面，出现了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缓慢的“+0.01…+0.01…”的跳动。
原来是真有功德入账！怪不得这四爷会松口！虽然这功德现在涨的慢得像蜗牛爬！
“明明刚才还不是这样！”我心里嘀咕，“看来第一场真是系统给的福利吧？”
怪不得系统提示“不保证观看人数及功德转化效率”，这转化率简直低到令人发指！
看来想靠直播快速攒够妹妹的手术费是痴人说梦，但这好歹是个额外进项，而且……似乎能带来别的机会？
“谢谢‘怕鬼但爱看’送的……额，系统提示是‘意念加油’，感谢！”我胡乱念着后台显示的第一个礼物ID（一个模糊的昵称），继续狂奔，“家人们，我们现在即将抵达目的地，传说中的‘何老头炒饭’所在地！据说吃过他炒饭的鬼，都说好！虽然他们大多数已经没法再说话了……”
弹幕飘过一片“哈哈哈”和“主播嘴真损”。
就在这种荒诞无比的、阳间观众看戏、阴间饿鬼带路、我本人拼死狂奔的诡异“直播跑酷”氛围中，我和四爷冲进了废楼。
我突然反应过来：“四爷，何老头……你认识？”
它跑得呼哧带喘：“何止认识。那是我爷爷。”
我脚下一绊，差点摔个狗吃屎。
“啥？！”
“我爷爷，何建国。”它很平静，“死了五十年了。”
“那这单……”
“系统随机派的。”它扯了扯嘴角，“可能这就是命。”
倒计时：103秒。
冲进废楼。
何老头正抱着锅铲，坐在破板凳上生闷气。
看见四爷，他愣了下。
手里的锅铲“哐当”掉地上。
“……小四？”
四爷站在楼道口，没敢进去。
月光从破窗户照进来，照在一人一鬼身上。
何老头慢慢站起来，声音发颤：“你……你怎么……”
“胃癌。”四爷低着头，“没挺住。”
“那你不告诉我！”
“怕您担心。”四爷声音很小，“我托梦都说我在国外，吃好喝好。”
何老头举起手，想打，手停在半空，又慢慢放下。
他弯腰捡起锅铲，抹了把眼睛。
“等着。”他说，“我给你炒饭。”
转身，开火，倒油。
动作很快，手很稳。
倒计时：130秒。
炒饭的香气飘出来。
四爷站在厨房门口，安静地看着。
那双死鱼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
我偷偷直播，小声解说：“家人们，见证历史了。死了五十年的爷爷，给饿死鬼孙子炒最后一顿饭。”
弹幕安静了。
只有零星飘过：
“破防了。”
“烧点功德吧。”
“主播这单……送得值。”
饭炒好了。
金黄的蛋液裹着米粒，葱花翠绿。
何老头装进饭盒，塞给四爷：“趁热吃。凉了伤胃。”
四爷接过饭盒，手有点抖。
它看向我：“兄弟。”
“嗯？”
“这单……”它说，“我收货了。”
倒计时：43秒。
系统提示音在我脑中响起：【订单完成！功德+50！隐藏成就‘跨越生死的送餐’达成！】
【临时直播权限结束。总计获得直播相关功德：+7.21。】
【当前功德结算：-103（初始）+ 150（订单及成就）+ 7.21（直播）= 54.21】
【检测到您成功利用直播化解订单危机并引发正向情感共鸣，触发隐藏评价。】
【‘阴阳双播’许可证（临时）申请资格已解锁。备注：您已初步掌握‘混淆阴阳认知以获取功德’的初级技巧，系统表示谨慎鼓励（但合规性存疑，后续将重点监控）。】
四爷捧着饭盒，蹲在废楼墙角，一口一口地吃。
吃得很慢。
每一口都嚼很久。
何老头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它。
看了很久。
月光从破屋顶漏下来，照在饭盒上，照在那张狰狞又满足的脸上。
我悄悄退出楼道。
手机震动，是阴间APP消息：
【检测到‘执念订单’完美完成，触发隐藏奖励。】
【功德+500。】
【当前功德总额：554.21。】
【额外奖励：‘阴间合伙人’资格已解锁。】
我看着那个“阴间合伙人”的图标，又看看后台那五百多功德，换算成人民币也有五千多块了。距离五十万手术费还很远，但总算不是负数，开了个好头。
虽然差点被啃了脑袋。
我掏出手机，给我妹的主治医生发消息：“王医生，手术费我在凑了。很快。”
很快。
用最离谱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