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西南郊的药庐裹在晨雾里，青石板路被露水浸得发亮。周鹤年踩着满地银杏叶往深处走，腰间青铜铃轻响，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散——这动静不对。
“林老头的院子，连鸟都敢往铃铛上撞？”他眯起眼，指尖掠过腰间檀木佛珠。佛珠表面突然泛起凉意，这是“天机阁”秘传的“警魂珠”，唯有附近有至阴之气时才会反应。
药庐正厅的门虚掩着，门楣上“悬壶镇邪”四个鎏金大字蒙着薄灰。周鹤年推开门，药香混着腐臭味扑面而来——本该挂在梁上的十二味镇魂草东倒西歪，陶瓮里的千年人参被刨得支离破碎，泥地上还留着几串黏腻的爪印。
“林施主？”他提高声音，反手抽出袖中镇界镜残片。镜面泛起微光，照见后堂有团灰影晃动。
“周阁主别来无恙。”
阴恻恻的声音从药柜后传来。一个戴青铜鬼面的男人转出来，左手拎着半截人参茎，右手的手术刀正往下滴着暗褐色液体——那是林晚晴师父的“九转还魂丹”药汁。
“寒鸦的人？”周鹤年瞳孔微缩，“你们怎么混进药庐的？”
“林老头自己开的门。”鬼面人扯下鬼面，露出张腐烂的脸，“他说要见见‘当年封印寒鸦的女人’的后人。”
周鹤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见鬼面人脖颈处缠着黑线，线的另一端消失在药柜阴影里——那是控魂术的“引魂索”。
“你师父呢？”他踏前一步，镇界镜残片的金光扫过地面，腐臭味瞬间淡了几分。
“在井里泡着呢。”鬼面人举起手术刀，“不过他临死前说了件有趣的事——楚安那小崽子，带着半块镇界镜去了省城。周阁主猜，他是要去取什么？”
周鹤年的后颈泛起凉意。他终于明白陈默说的“系统面板异常”是怎么回事了——楚安的本源之力正在被某种力量唤醒，而寒鸦的人，正顺着这股力量追踪。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沉声问。
“想要你手里的玄铁玉。”鬼面人咧嘴笑，露出满嘴尖牙，“七颗聚灵珠要玄铁玉镇阵，七星锁魂阵要玄铁玉封魂。周阁主，你以为交了半块镇界镜就能置身事外？”
话音未落，药柜突然炸开！
“砰——”
陈默的研究生助理从药柜后窜出来，左眼泛着幽蓝灵光，指尖的黑雾裹着手术刀直刺周鹤年咽喉。周鹤年侧身避开，镇界镜残片划出一道金弧，黑雾被撕开道裂缝，露出助理后颈的青斑——和地下实验室的“活祭品”标记一模一样。
“老陈的实验室被渗透了！”周鹤年暴喝一声，佛珠在掌心转了个圈，“玄铁玉在我贴身口袋，你动不了！”
鬼面人突然掐住助理脖子，手术刀抵住他喉结：“那就换样东西——楚安的坐标。只要你告诉我，我让你徒弟死得痛快点。”
“不知道。”周鹤年退到窗边，窗台上摆着林晚晴师父的“镇魂铃”，“但你可以试试，杀了我之后，能不能走出这药庐。”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冰凰胎记——和周芷莹的不同，这胎记呈暗金色，是守界盟“天机阁”历代阁主的血脉印记。
“天枢共鸣！”
一声清越凤鸣从胎记中迸发，药庐里的所有符纸突然自燃，火苗凝成凤凰形状，直扑鬼面人面门。鬼面人尖叫着后退，后颈的引魂索被火焰灼出焦痕。
“臭老头！”助理趁机挣脱，从怀里掏出个黑色U盘扔向周鹤年，“这是老林的笔记！他说……他说楚安的妈妈当年根本没封印寒鸦，是……”
话音戛然而止。助理的胸口突然炸开团黑雾，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水分，瞬间缩成一具干尸。
周鹤年接住U盘，指尖触到干尸残留的温度——这是虚数空间特有的“生机剥夺术”。他捏碎U盘，金属碎片扎进掌心，鲜血滴在青石板上，绽开朵暗红的花。
“走！”他踹开后窗，“去古籍室找陈默，告诉他寒鸦要改阵眼！”
——
宁城三中的老槐树下，苏棠的破邪铃正震得虎口发麻。
她盘坐在井边，青铜铃铛悬在头顶，每晃一次，就有团金光砸向地面。地面裂开的缝隙里，爬出无数只巴掌大的乌鸦，每只乌鸦的眼睛里都映着她的影子。
“控魂鸦？”她冷笑，从腰间抽出桃木剑，“当年我师父用这剑砍过三百只，还差你们这几只？”
剑穗上的雷纹突然亮起，桃木剑发出龙吟。苏棠手腕翻转，剑刃划出道弧光，最前面的乌鸦被劈成两半，却没见血——断口处涌出黑雾，重新聚成完整的小鸦。
“阴魂不散！”她咬牙，从怀里摸出陈默给的“灵能贴纸”，贴在剑脊上。桃木剑瞬间变得滚烫，黑雾碰到剑身就发出嗤嗤声。
“苏姐姐！”
熟悉的声音从井里传来。林晚晴举着星火本源探出身，发梢滴着黑水：“井壁上有阵图！他们要强行破阵取聚灵珠！”
苏棠抬头，看见井壁上浮现出七芒星阵，每颗星位都嵌着颗幽蓝珠子——正是聚灵珠。七颗珠子连成线，正对着林晚晴头顶的天枢碎片。
“晚晴，退开！”她甩出三枚铃铛，金光罩住井口，“用星火引开它们！我下去拆阵！”
“不行！”林晚晴抓住她手腕，“井里有寒鸦的灵脉！你会被反噬的！”
“那也得试！”苏棠掰开她的手，纵身跃入井中。
井下的空间比想象中开阔，七根青铜柱撑着穹顶，每根柱子上都绑着个活人——都是三中的学生，双眼翻白，灵脉里缠着黑线。七颗聚灵珠就悬在七根柱子顶端，散发着腐臭的绿光。
“破！”
苏棠挥剑斩断最近的青铜柱，柱子轰然倒塌，绑在上面的男生摔在地上，灵脉里的黑线突然收缩，将他整个人拽向聚灵珠。
“救……我……”男生伸出手，指甲缝里渗出血，“我不想当祭品……”
苏棠咬碎舌尖，鲜血喷在剑刃上。桃木剑瞬间变成赤金色，她反手刺穿男生的灵脉，黑线“嘶啦”一声断裂。男生瘫软在地，昏了过去。
“第七颗聚灵珠……”她喘着气，抬头看向穹顶——最后一颗珠子正在发光，下方站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是地下实验室的“活祭品”头目。
“镇邪司的小丫头，倒是有点本事。”男人扯下帽子，露出左眼的泪痣——和楚安在系统面板里见过的“寒鸦”影像一模一样。
“是你！”苏棠的瞳孔收缩，“你不是死在老槐树下了？”
“死？”寒鸦笑了，“我不过是把肉身留在了虚数空间。现在的我，是寒鸦大人的‘影身’。”
他抬手，聚灵珠突然剧烈震动，七道绿光射向苏棠。她挥剑抵挡，却被绿光穿透肩膀，鲜血溅在青铜柱上，腐蚀出滋滋声响。
“没用的。”寒鸦逼近，“这七颗聚灵珠，是用你师父的命养的。你每伤我一分，他就多受一分。”
苏棠的动作顿住。她想起三年前师父临终前说的话：“小棠，若有一日你见着聚灵珠，替我摸摸它的纹路——那是我用指甲刻的‘镇邪’二字。”
她低头看向腰间的青铜铃铛，突然笑了：“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师父教过我，真正的镇邪，从来不是靠外物。”
她咬破指尖，在剑刃上画出血符。桃木剑瞬间燃烧起来，火焰是金红色的，带着星火本源的温度。
“破邪！”
她将燃烧的剑刃掷向寒鸦。寒鸦慌忙抬手抵挡，却被火焰烧穿手臂。聚灵珠的光芒骤弱，七根青铜柱上的黑线纷纷断裂，被绑的学生们瘫软在地，逐渐恢复意识。
“你……”寒鸦捂着手臂后退，“你敢烧我的影身？”
“不是烧影身。”苏棠踉跄着扶住柱子，“是烧你和这口井的联系。”她摸出陈默给的“灵能贴纸”，贴在最后一颗聚灵珠上，“陈所长的灵能屏障，可不止能防符咒。”
聚灵珠发出刺耳的尖啸，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寒鸦的影身开始消散，他尖叫着：“这不可能！七窍通幽井的阵眼……”
“阵眼在这儿。”苏棠拍了拍心口，“在守界盟三老的默契里，在周芷莹的冰凰血脉里，在楚安的天枢碎片里。”她扯下脖子上的青铜铃铛，用力砸向穹顶，“更重要的是——有人愿意为彼此拼命。”
青铜铃铛撞碎穹顶的瞬间，阳光倾泻而下。聚灵珠在光中炸裂，黑雾被驱散，井壁上的七芒星阵彻底崩解。
——
省城高速服务区，楚安的手机突然震动。
“安安！”周芷莹的视频通话弹出来，她身后是间陌生的酒店房间，“我们到省城了，但……”她的脸色发白，“晚晴的师父联系不上了，陈所长说药庐出事了！”
楚安的手一抖，书包里的镇界镜残片掉出来。镜面突然泛起红光，映出周鹤年的脸——他浑身是血，正被几个戴鸭舌帽的人围攻。
“爷爷！”楚安喊出声，镜中画面突然扭曲，变成寒鸦的脸：“小友，欢迎来到我的游戏。”
“安安，小心！”周芷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背后的窗户！”
楚安转身，看见玻璃上贴着张鬼脸，正用指甲刮擦着玻璃。更远处，三个戴鸭舌帽的身影正从停车场跑来，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乌鸦的形状。
“系统提示：虚数能量值超标。”机械音在耳边响起，“是否启动天枢碎片？”
楚安摸出发簪，和镇界镜残片并在一起。两件物品同时发出金光，在他面前凝成道屏障。戴鸭舌帽的人撞在屏障上，像撞在玻璃上似的弹开，发出惨叫。
“周芷莹，你在哪？”楚安握紧发簪，“我们得会合！”
“我在古籍室！”周芷莹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苏棠姐刚才发消息，说井里的聚灵珠被毁了！寒鸦的影身……”
“轰——”
酒店房间的门被撞开。楚安转身，看见寒鸦的影身站在门口，左眼的泪痣泛着幽蓝光芒。他的身后，跟着三个“活祭品”，其中一个是陈默的研究生助理——此刻他的左眼已经完全变成灰色，没有一丝生气。
“找到你了。”寒鸦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双生本源，天枢碎片……还有冰凰血脉。”他的目光扫过周芷莹的视频画面，“正好，省得我一个个找。”
楚安的“世界探测”疯狂发烫，他感觉有根冰针刺进太阳穴——这是虚数空间侵蚀的征兆。他咬着牙，把周芷莹的视频窗口放大，两人的本源之力通过屏幕产生共鸣，发簪和镇界镜残片的金光更盛了几分。
“你以为这样就能挡我？”寒鸦抬起手，指尖凝聚着黑雾，“当年清欢用冰凰血脉封印我，现在她的后人，要用这血脉毁了我？”
“不。”楚安突然笑了，“我们要毁的，从来不是你。”他扯下周芷莹发来的定位，“我们要毁的，是你背后的虚数空间。”
他握紧发簪，对着寒鸦的方向冲了过去。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虚数空间的紫雾正翻涌着，漫过省城的高速公路，漫过宁城的每一条街道。
一场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
